路遥到厨房一看,两个蓝色生鲜塑料箱里装满鳗鱼,挤挤挨挨还在蠕动,又肥又新鲜。
姬非命和清美知道路遥的习惯,刚从海里捞起来的海鲜要单独养一阵,再放进鱼缸。
清美见路遥回来,高兴地说:“店主,可以吃鳗鱼饭了。”
路遥还没脱潜水衣,随意看了一眼,问:“这箱子哪儿来的啊?”
姬非命靠在门边:“我去买的。”
戴着临时工牌,他也能出入店里的特殊空间。
“哦。”路遥起身,往浴室走,“我先洗澡,出来再处理它们。”
浴室里,路遥放满热水,淋浴后整个人泡进去,陷入沉思。
她昨天说过想吃鳗鱼饭,今早偶遇被困虎鲸,下午收到两筐鳗鱼。
怎么想都不像巧合,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若说想杀她,每一个世界,他都有无数次机会。
猜不透。
门口传来爪子扒拉门的“扑哧扑哧”声。
“喵。”
听起来像是二心,路遥回神,泡得有点久了,起身穿衣服。
路遥出来的时候,清美已经走了,姬非命正满屋子收猫。
二心刚才就是想往浴室躲才扒拉门,这会儿已经被姬非命抱起来。
路遥到厨房清理鳗鱼,挑了二十条新鲜肥鳗,准备送到小吃店做烤鳗鱼,剩下的放进缸里。
深海鱼缸里养了鳗鱼、八爪、鲷鱼、海胆、龙虾、螃蟹……种类越来越多,都用隔板隔开,倒不担心养坏。
-
晚上八点半,最后一桌客人离开,九品堂江湖菜馆打烊。
谢明华摘掉厨师帽,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快速做完厨房卫生,换了衣服离开。
他在餐馆后门巷子口的烧饼摊买了个两块钱的饼,提着从店里带出来的水杯,边吃边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到站牌处停住,饼刚吃完,车也来了。
花两块钱坐公交到家楼下,时间差不多九点一十。
他到地下车库取车,点开手机上的接单软件,开始第二份工作。
谢明华有两个孩子,大娃刚上小学,小女儿马上也到上幼儿园的年纪。
妻子辞职在家带孩子,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为缓解沉重的经济压力,半年前开始,他下班之后尝试做网约车司机。
人流量大的时候,比如过节,或是遇上下雨,一晚上能有两三百,更多时候忙活半夜,收入几十上百元。
凌晨两点半,谢明华手工回家。
今天不太行,几个小时全磨在等单上,最后挣了五十来块。
路过楼下的烧烤摊,谢明华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咽口水。晚上急着上工,没等到店里吃晚饭,囫囵吃了个小饼,这会儿真有点饿了。
成年男人点一顿烧烤,最少得三十。
忙忙碌碌一晚上,统共搂了五十多点钱,实在舍不得点这一顿。
谢明华摇摇头,忍住口水,寻思回家煮碗面垫垫。
厨房里,谢明华在煮面。
不知是太累,还是走了神,又或许二者都有,打调料找辣油时,他没拿稳手里的碗。
“砰——”一声脆响,碗掉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酱油、醋、浸湿的鸡精……各种调料记四溅开来,在地板上炸开成一团烂糊,犹如他此时的心情。
卧室里,赵柔猛然睁开眼,猜到是丈夫回来了,眉间堆积着疲惫,拉开薄被,起身出去。
“你在做什么?”
赵柔揉着眼睛出来,看见厨房亮着灯,熟悉的高大身影蹲在地上,影子投射到半透的磨砂玻璃推拉门上,眉心微微拧起。
她白天带小女儿,早上、下午接送儿子,还要料理家务和三餐,晚上辅导孩子的作业。
事情不大,全是琐碎,一天下来,精力和脾气都被磨得干瘪。
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地上一团狼藉,谢明华正在慌乱打扫。
她心里的火“轰”一下燃了起来,嘴巴紧紧抿着,回身到洗手间找来擦地的抹布,膝盖用力顶开谢明华,瓮声瓮气道:“我来。”
谢明华讪讪地让开,脸色同样疲惫。
空气滞闷,只是上班和生活琐碎已经榨干他们所有的精力,连吵架都没有力气。
赵柔收拾干净地板,看到灶上已经烧开的热水,转身从碗橱里拿出一个干净的大碗,准备打佐料。
谢明华走过去关掉明火,沉声道:“算了,不弄了。我不饿了。”
赵柔回头看他一眼,重重放下碗,转身回了卧室。
过了几分钟,谢明华回卧室拿睡衣,到浴室洗澡,出来已经快凌晨三点半。
他疲惫地躺倒在床上,和妻子相背而眠。
旁边赵柔一直在翻腾,两人心里都堵着气,但也都在隐忍。
吵架,太累了。
他们以为这一夜堵着这口气,又要闹心到天亮。
结果,两人闭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
“走,去店里。听说今天有鳗鱼饭。”
“还有放了整整半根章鱼腿的章鱼烧,快点,去晚就没位置了。”
“难道只有我去店里撸猫?明明是猫咖,怎么都冲着吃的去?”
旁边有一条鱼翻白眼,“那你得能抢过那些变态。店里猫太少了,根本撸不到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点便宜大碗的正宗海鲜。”
“二心可太萌了,叔叔抓螃蟹养你!”
“看吧!这些人脸都不要的,啧。”
“等会儿出来,一起去捡海胆不?”
“我去!捡海胆可太有意思了,还能让店主帮忙做海胆盖饭!”
耳边很吵,谢明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周围全是会说话的鱼类,而他变成了一尾海马。
皮肤灰黑,肚子凸起,尾巴长长,游动十分缓慢。
谢明华笨拙地尝试在水里游动,好几次还无法掌握要领,一抬眼,发现旁边有一尾通体姜黄,脊背上布有淡淡米黄色花纹的海马在注视他。
说不上来是那一秒的感觉,他脱口而出:“赵柔?”
姜黄色海马慢吞吞游到他面前,有些不可置信:“老公?”
两人相认,都以为在做梦。
周围的鱼类一直在讨论什么小店,并纷纷往一个方向游动。
谢明华和赵柔尾巴牵着尾巴,跟随它们,缓慢朝那间店铺游动。
毛茸茸小店店门大敞,海水被透明薄膜隔离。
海马夫妇看到各种鱼类用力撞进门里,变成人的样子,惊异不已。
他们对视一眼,记尾巴卷在一起,奋力往门里挤。
进到店里,变回了本来的样子,只是仍不知道这是哪里。
有熟客看出两人拘谨,主动打招呼:“你们第一次来?一起的?”
谢明华牵着妻子的手,点头:“嗯,这是我老婆,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老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搭话的熟客也惊讶了,立刻笑着跟周围人说:“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见还能搭伴儿来的。”
谢明华和赵柔不解,为什么不能搭伴儿来?
他们还是怀疑,这里真的不是梦境吗?
清美从厨房出来,看到无所适从的夫妇俩,替他们解答了疑惑。
两人靠坐在墙边,旁边就是猫爬架。
赵柔眼睛瞪大,观察着周围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是一家开在海底的猫咖,客人是变成深海鱼的人类。
只需上交一些新鲜海鲜,就能在店里撸猫、用餐,胡乱挥霍时间。
“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呢?”谢明华喃喃自语,想到早上还要上班,心情就焦急起来。
赵柔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既然来了,要不我们也试试放松一下?不用交钱,就能吃海鲜,那些猫咪也很可爱。”
自从有了大宝和二宝,两个人的生活几乎全以孩子为中心,生活花销大幅度朝孩子倾斜,时间和精力也全都奉献给家庭。
每个清晨和夜晚,疲惫一点一点堆积,压弯了他的脊背,磨灭了她的活力。
他们并不后悔做过的选择,也喜欢自己的一双儿女。
只是忽然有个放松度假的机会,赵柔有点蠢蠢欲动。
最开始招呼两人的熟客跟他们透露,来到这片海,着急也没用,不到时间,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谢明华犹豫也没用,担心孩子也没办法,就如那人所说,他们根本找不到回去的办法。
彻底放下心里包袱,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谢明华说:“我看刚才有人点鳗鱼饭,你要不要吃?”
赵柔点头,摸了摸衣兜,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我身上没钱,你带了没?”
两人都穿着睡衣,谢明华两兜同样空空。
沉默蔓延。
赵柔望向薄膜外游动的海鱼,眉心紧蹙。
可惜他们在海里是海马,游动都困难,更别提捉鱼。
没钱没鱼,刚才的畅想都是一场空。
赵柔抬手摸到脖子。
她习惯戴一条黄金细链条。
没有坠子,就单单一条裸链。
这是她和谢明华谈恋爱第三年,她过生日,他送她的礼物。
那时还是学生,都没什么钱。
他做兼职,帮人打游戏、送外卖,两个月攒了两千多,买了这条链子送她。
对她而言,这条链子比结婚时挑的首饰还珍贵。
谢明华注意到她的动作,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这个别动。我来想办法。”
几分钟后,谢明华笑着回来,手里拎着一串海鲜,有螃蟹有海胆,“我跟那边几个老哥说好,下午和他们一起去捡海胆。他们借了我一些海鲜。”
自闭鱼类品种不同,有的善于捕食,有的则只能记望鱼兴叹。
不过这海洋里的一切都任人取用,善于捕食的自闭鱼时常和不会捕食的鱼合作,一起去海里“赶海”。
一来可以积攒到毛茸茸小店消费的“资金”,二来鱼多真的会好玩很多。
不善捕食的鱼类可以采集海草,合作编织简易容器,或者帮忙拦截逃跑的食材。
夫妇俩用海鲜换了一份鳗鱼饭、一份刺身拼盘、一份章鱼烧。
店里没多余位置,两人就靠在猫爬架旁边吃东西。
路遥听说来了一对夫妇,亲自上餐,随意问道:“二位在海里的形态是海马?”
赵柔点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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