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做事有些莽撞。”康熙帝把那母子俩的话都听在耳中,对王氏淡淡道:“一会儿朕叫太医给你瞧瞧,这事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王氏委屈得很,怎肯罢休?急道:“皇上!十八阿哥他……十八阿哥他……”

    康熙帝摆摆手不欲多言,王氏咬着嘴唇只能把最后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康熙帝到底是没有过多询问这件事,因着心疼王氏而让梁九功亲自送她回了宫。至于良妃,则让八阿哥送她回去。

    珞佳凝跟着康熙帝又略走了会儿,等到远离方才那个地方后,她听见康熙帝幽幽地叹息了句:“老八看着什么都好,又其实不太好。”

    他没细说这话什么意思,她就也没细问。

    十四阿哥这一桩婚事算是比较圆满的,当初康熙帝就有意让礼部侍郎家的女儿嫁给胤祯,这下子合了心意,自然乐开怀。

    他和四福晋闲聊着与十四阿哥有关的话题,心情愉悦之下,倒是冲淡了刚才遇到王氏、八阿哥和良妃那一幕的烦心感了。

    原本康熙帝答应王氏即将册封她,不过想先给个低一点的位分而已。

    当时十八阿哥没了,康熙帝刚从塞外回来,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再加上失子之痛,自然想补偿王氏一下,想着让她从贵人做起也未尝不可。

    可是经了胤禩那一遭,康熙帝烦心之下,反而觉得给王氏个好一点的位分为好。

    于是在给十四阿哥和完颜氏赐婚之后,紧接着,康熙帝正式册封王氏为密妃,而且这一次行册封礼的只有她一个人。

    ——之前那个单独行册封礼的,便是良妃。

    康熙帝感觉八阿哥可能是因为良妃单独行册封礼,觉得自个儿身份水涨船高,所以愈发肆无忌惮了。

    因此,康熙帝索性也让王氏单独行册封礼,就看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八阿哥个警醒。

    就看八阿哥自己能不能领会了。

    这一番景象过去后,宫里又是一番新天地。

    如今宫中有六妃,分别是以前的德妃宜妃惠妃荣妃四人,加上后来册封的良妃和密妃二人。

    只不过现在有管理六宫事宜权力的,依然只有前面那四妃。

    密妃封妃一事,四福晋是当事人,自然知道这个是因为什么事儿而起来的。

    可是旁人不知晓。

    “封妃”好似个火苗,烧得旁人的心开始乱猜测起来——这事儿发生的时间门太巧了,乍一看上去,好似在暗示什么一般。

    倒也不是大家胡乱猜测。

    实在是刚刚废黜了太子没多久,而且大皇子还被圈禁了,突然间门密妃就被册封。

    难道说,皇上这个举动,是想抬举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不成?

    不光朝中上下,就连后宫之中,也纷纷如此猜测起来。

    密妃封妃后,妃嫔们的儿子们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尤其以宜妃的儿子九阿哥和荣妃的儿子三阿哥为甚。

    九阿哥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忧虑。

    他一向跟在八阿哥的身后,为八阿哥打点一切。现在听说了这个事儿,也是为八阿哥而担忧。

    九阿哥询问八阿哥有关密妃之事。

    八阿哥隐约察觉出来,这和那天双方争吵和冲撞的事情脱不开关系。只是这事儿他打算烂在肚子里,只要皇上和四福晋不说,良妃是不可能提的,他就更不会和旁人讲。

    面对着九阿哥的询问,八阿哥笑道:“我觉得皇阿玛对十五弟十六弟没什么意向。应当不是想要立他们为太子吧。”

    八阿哥都说的这么肯定了,九阿哥一向信服他,就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三阿哥这边的境况则是截然不同。

    三阿哥在担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毕竟密妃现在好像深得圣心,而密妃又有两个儿子,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

    他在担心皇上有意立这两个小的当太子。

    他想,如果十八弟没死的话,说不定皇阿玛会立十八弟。现在十八弟没了,那十五弟和十六弟也是很有可能的。因为他们俩的母妃现在也是妃位了。

    忽然间门多了两个竞争对手,三阿哥恼火得不行,扭头就去了钟粹宫旁边的那个院子,去寻二皇子。

    二皇子自打大皇子被圈禁后,就过得逍遥自在。每日里种花养鱼,过得好不惬意。

    三阿哥来的时候,二皇子正抓了一把鱼食在喂鱼。

    听到宫人通禀,二皇子头也不抬,笑着高声招呼:“三弟来了?快来快来,瞧一瞧我最近新得的锦鲤。你瞧一瞧这条,通体金红,相当漂亮。”

    三阿哥哪里有心思去听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他心烦气躁地在水榭找了位置坐下,急道:“二哥,你怎的也不慌的?没看现在各宫都开始走动了么?太子一日不立,我这心就一日放不下!”

    他话说完后,忽然发现二皇子指尖顿了顿。

    三阿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的二皇子就是曾经的太子。他并不好对太子这般推心置腹说出自己想要做太子的心思。

    三阿哥就笑着从二皇子的手中抓了一把鱼食,抛到池子里:“我日日都想着,倘若二皇兄可以继续做太子就好了,生怕这位置被旁人抢了去。”

    眼看二皇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三阿哥继续道:“若是让老八当了太子,我可真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我可真是心心念念盼着二哥能做那位置。”

    “或者你来坐也好。”二皇子接道。

    三阿哥赶忙道:“上一次能那么成功地让大皇兄落马,还不是靠着二皇兄的神机妙算?弟弟这点儿本事可不够看的。”

    二皇子没接他这个话茬,而是沉吟片刻说道:“确实,老八不能做。老八和老大终究是一个院子出来的,指不定老八上位后,那心思恶毒的老大还会不会冒头。”

    二皇子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你我二人继续在皇阿玛跟前好好表现的同时,瞅准机会,能把老八拉下来就把他拉下来。千万不能让他得势。”

    三阿哥对此表示赞同。

    八阿哥的养母惠妃,正是大皇子的生母。

    倘若八阿哥真的做了太子的话,大皇子那个圈禁还会不会继续下去,就很难说了。

    如果让心狠手辣的大皇子能够行动自如的话,那,他和二皇子就一个都跑不掉——之前污蔑大皇子巫蛊事件害得大皇子被圈禁的,就是他和二皇子。

    大皇子若是重新复起了,首先干掉的就是他和二皇子。

    这边兄弟俩在谋算着和大皇子有关的事情。

    另一侧,延禧宫内。

    惠妃秘密地见到了一个人——从大皇子府乔装出来的一个小丫鬟。

    大皇子虽然被圈禁府内,可府里人总得吃吃喝喝,采买之人可以进出府邸,只是需要经过守卫之人的审查才可以。

    这小丫鬟是装作采买之人方才得以走出大皇子府的,而后带了大皇子的亲笔书信,去到了惠妃的娘家那拉家。

    她的嫂嫂、那拉家夫人借了进宫给娘娘请安的借口,把小丫鬟带到了惠妃的身边,这样,惠妃就收到了大皇子专门给她的亲笔信。

    信上满满几张纸,都在诉说着自己对母妃的思念,又说希望可以亲自见母妃一面。

    只是见一面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惠妃最近一直在思念儿子,听闻大皇子想要见她,她当真是心酸得直接落泪。

    惠妃心里着急,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求一求皇上,看皇上能不能准许我见胤褆一面。”说着就要起身往乾清宫去。

    嬷嬷赶忙拉住她:“娘娘,这事儿哪那么容易?”

    “胤褆这孩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惠妃对着身边的嬷嬷,哭着抹眼泪:“现在他被皇上圈禁在府邸,半步都不得出门来,也不知道过的是个什么情形。”

    惠妃知道,大皇子的意思约莫是让她帮忙在皇上跟前求情,让他得以出府来宫中和她相见。

    可惠妃心里明白得很,皇上都已经下旨要圈禁他了,怎可能会准许他出来?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但是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又亲自抚养长大的,感情不同旁人。即便是再难,惠妃也得想方设法见他一面才行。

    那从大皇子府出来的小丫鬟跪在地上,轻声说着:“这事儿倒也不是特别难。有个守卫正好是奴才爹认得的。虽然那人做事儿不会轻易徇私,可等他当值的时候,奴才爹叫他去旁边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说是“说几句话”,其实就是装作看不见,放人进去罢了。凑了那一点空档倒也能行。

    天高皇帝远,出了宫里到了外头,这些人偶尔也会为了赚取银子做点小小的“玩忽职守”的事儿。

    毕竟他们这些守卫主要守的是大皇子,只要大皇子乖乖呆在府邸别出来,他们的差事就算是办得很好。

    惠妃长久在宫里,自然没听说宫外京城里还能这么玩。

    即便如此,即便见儿子心切,她也怕出不了皇城。

    那拉夫人闻言,轻声和她说:“这倒也不是特别难。过几天我就说最近身子不适,希望你来家里探望我,这不就成了?”

    惠妃如今鬓发花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而那拉夫人比她还年长几岁,说身上有个头疼脑热的,实在正常。

    惠妃握紧了那拉夫人的手:“多谢嫂嫂了。”

    那拉夫人摇头叹息:“这有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家孩子,我和你一样疼大皇子。”

    探访的时间门到了,两人就此拜别。

    最近那拉夫人得开始装病,到时候出宫细节里另有什么事儿,再让人来回通禀就行了。

    到了说好的那一日,惠妃摘下头上钗环,穿上朴素衣裳乔装打扮成出宫嬷嬷的样子,经过一系列提心吊胆的守门侍卫询问后,到底是出了宫。

    那小丫鬟就在大皇子府外的小巷子里等着,见惠妃的马车来了,赶紧和自家老爹依照计划行事,把惠妃送进了大皇子的书房。

    院子里一切布置照旧,只是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少了平日的喜色,看上去神色恹恹,给整个府邸都染上了沉郁色彩。

    惠妃一路走去,推开书房的门,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恍然惊觉屋内那个背对着她的发间门有花白的中年男人,居然是自己儿子。

    惠妃挪进屋里。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她这才痛哭出声:“我儿!你怎的这么年轻,头发却白了?”现在她的胤褆不过才三十七八岁而已,怎的头发看上去,却和五十多岁的她一般了!

    大皇子慢慢转回身来,笑着望向惠妃:“母妃一切安好?”

    “不好,为娘一切的一切都不好。”惠妃拉着儿子的手,眼泪不住往下落:“整日见不到你,为娘怎能好得起来?”

    原本大皇子还在强笑着,现在看到额娘这样一声声哭泣,强行装出的笑容就也落了下来。

    他叹息一声,宽慰几句后,又道:“母妃,今日我们见面,时间门无法长久。我长话短说。我一心见你,实在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惠妃忙擦去眼泪:“你说。”

    “有个叫张明德的术士,现在应该是住在八弟府邸中的。”大皇子缓声道:“儿子希望母妃能够帮儿子把这个人从八阿哥的府上揪出来,送到皇阿玛跟前。”

    大皇子之所以要见惠妃来托付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最可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这件事牵连到八阿哥,也只有惠妃,会真心实意地帮他。

    因为他身后的所有势力,都开始朝着八阿哥依附过去。

    八阿哥是惠妃抚养长大的,现在生母又被升到妃位,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那些惠妃娘家背后的势力,眼看着大皇子陨落没有希望了,就转而把目光放在了八阿哥的身上。

    大皇子自然知道这些事儿。

    他暗恨八阿哥在他遭难的时候从来不曾帮他说过哪怕一句话,这个时候却想坐享其成,享受他外祖家给予的一切。

    二皇子和三阿哥对他造成的伤害,他自然怀恨在心。可八阿哥的故意为之,更让他心恨不已,毕竟他母妃抚养八阿哥那么多年,念及养育之恩,八阿哥也应该在他最受难为的时候帮忙说上一二。

    那张明德本就是个伶牙俐齿的江湖术人,没什么本事却总夸夸其谈。

    早先太子还没出事地时候,张明德就曾经来见过他,当时他也曾想过这人堪用不堪用。只是还没来得及真把这人的建议提上日程,他就“被查出”在太子东宫放置了数个咒诅太子之物……

    大皇子不甘于此事之后,就他一个消沉下去。

    八阿哥对他不仁,就莫怪他对八阿哥不义!

    惠妃不解:“小小江湖术士而已,把他送到老八那里?做什么?”

    “也不用做什么。”大皇子轻轻一笑:“您放心,只要让这个人去到皇阿玛跟前,您只说人是从八弟府上找出来的,其他的事情,皇阿玛自己就会想清楚。”

    对惠妃来说,即便八阿哥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可是养子哪里比得上亲生儿子来得亲近?

    眼看着大皇子如此殷切地恳求她,她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只要让皇上知道,有个叫做‘张明德’的术士在八阿哥府上,那就行了吧?”

    可是,惠妃对此有些犹豫:“即便八阿哥之前接了这个人进府,现在却可能是人已经不在府中了。”

    大皇子对此十分有信心:“老八看似温和实则刚愎自用,旁人的劝阻他不一定听得进。那术士虽不可信,但他为了哪怕一丝的做太子的可能,都会留了这个人在府里。不然的话,倘若此人真有那本事,在他这边谋求不成,万一找了旁的阿哥呢?”

    惠妃忽然明白过来:“老八怕张明德会去帮其他阿哥,所以一定会留了这个人在身边?”

    大皇子颔首:“正是如此。”

    惠妃这下心里有了底。

    她就怕和皇上提了这个事儿之后,万一八阿哥那边抓不到人,倒是成了她空口污蔑贝勒了。

    惠妃虽不明白个中关窍所在而一头雾水,却也应了儿子的话。

    两人能够见面的时间门本来就很短,不然再拖下去的话,被人发现惠妃娘娘不在宫中就麻烦了。

    母子二人只能匆匆道别。

    惠妃望着亲生儿子,想到往后漫长岁月里还指不定两人能够得见几次,不由泪水湿了脸颊。

    大皇子看得心痛,轻声叮嘱惠妃:“母妃你务必要保全自己。您安好,儿子在宫外才能放心。”

    惠妃忍痛告别了儿子,眼含泪珠转身而去。

    虽然大皇子十分笃定那张明德现在就在八阿哥府上,惠妃却不敢大意,趁着八福晋来宫里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那天略有些乌云,整个天空阴沉沉的。

    惠妃听说八福晋来宫里给宜妃请安了,她就借了这个机会去到翊坤宫找宜妃说话,正好“碰见”了八福晋,顺口闲聊几句。

    等到宜妃和八福晋两个人夹枪带棒地说了一会儿后,惠妃适时地说道:“今儿天气不太好啊。本来我宫里的人还想着今天洗洗衣裳晒晒被子,却也不能够了。”

    语毕,她适时叹了口气:“倘若钦天监能够帮忙预测出来今儿阴天就好了,我也不至于盼着晒东西结果没能成。可惜钦天监才不会帮我们后宫的人,只会听皇上的命令去预测。”

    宜妃哼了声:“咱们现在的钦天监就算了,本事也没见多大,不然,何至于变天了都没有提前预知。”

    很显然,她口中的这个“变天”,说的其实就是废太子一事,顺便也带着大皇子被圈禁之事。

    如果是平常,惠妃听了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少不得甩手走人。

    可今天不一样,她能忍着。

    “宜妃娘娘可真是对钦天监的要求太高了。能看看天象就也罢了,还需要能预知天下变天之事?”惠妃轻声笑着:“人呐,能够占点预测的边就不错了。真有能够预知吉凶的,那种才叫厉害,真真神人。”

    八福晋刚才听了二人的谈话后,就想起来府上的一个人。

    只是八阿哥叮嘱过她,此人在府邸的事儿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她只能憋在心里欲言又止。

    更何况,她今儿来又不是为了什么钦天监和什么预测吉凶的人的,而是为了和缓与宜妃的关系。

    自从成亲后,八福晋和宜妃的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好。

    后来,八侧福晋进了府,八福晋与八阿哥的关系渐行渐远,这个时候八福晋方才觉得还是娘家靠得住,姑姑靠得住。

    她便想着重新把宜妃这个关系拾起来。

    只可惜当年她太伤宜妃的心了,宜妃一直不怎么待见她。

    最近这段时间门方才开始有点好转,因为太子被废后,九阿哥和八阿哥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

    宜妃虽然希望三阿哥能当上太子,但是皇上的心思谁能知道呢,她也不明白皇上到底立储会立谁。

    于是宜妃对八阿哥的态度也不错,连带着对八福晋也有了些笑容。

    八福晋最近这才敢大着胆子重新进宫来,频繁向宜妃请安。

    原本八福晋一直在努力憋着话,不想提到府邸里的那个人。

    此时听到了惠妃说什么“真真神人”的话,八福晋有些憋不住了,扬着下巴说道:“还别说,还真有这种人。”

    惠妃奇道:“哦?你见过这种人?”

    八福晋想到八阿哥的叮嘱,忙摇头:“只、只听说过。”

    惠妃嘲讽地“哦”了声:“不过是听说而已,并没真正见过。八福晋怎知真的有这种人?”

    宜妃不由得有些气恼,觉得这个侄女儿害得自己在惠妃跟前丢了人,轻叱八福晋:“你少说几句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到过?”八福晋忍不住驳道:“宜妃娘娘没见过,不代表旁人也没见过吧?”

    她其实本意是想让宜妃知道,自己没见过不见得旁人没见过,结果一个不小心,语气太冲了,又把宜妃给惹怒。

    宜妃气极:“你说这话,倒是显得我无知了?你倒是说说看,你见过哪个人真会这些本事了?若你信誓旦旦说了那样肯定的话,却连个实际的人都讲不出来的话,我倒是佩服你这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了。”

    八福晋进退两难。

    如果说的话,八阿哥说不定会生她的气,觉得她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传。

    可是,如果她不说的话,宜妃娘娘会生她的气,觉得她在欺骗宜妃娘娘。

    左右衡量之下,八福晋决定还是先抓住眼前的机会,向宜妃说实话。毕竟宜妃冷落她那么多年,两人的关系眼看着能够和缓了,再来这么一下“欺骗”的事儿,指不定俩人的关系重新回到冰点状态。

    下定决心,八福晋挺直了脊背:“宜妃娘娘这话可是说错了。我既然敢提这个人,自然是因为我府里有这么个人。”

    宜妃奇道:“你们府里?有这种人?”

    “正是。是个叫张明德的,算是江湖术士。不过八爷说了,此人能够预知未来之事,十分精准。”八福晋把话说出来后,心里舒畅了许多,神色间门也露出自信:“倘若有这个人到宜妃娘娘跟前的话,娘娘便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宜妃知道皇上厌烦巫蛊之事,连带着对这种来路不明的所谓江湖术士不感兴趣。

    她不想召见这种皇上不待见的人,赶紧推辞:“我信了你说的话就是,没必要把这个人带到我个跟前。”

    不过,宜妃看八福晋都敢把人带来给她看了,想必真有这么个人,对于八福晋的态度就好了些——最起码这孩子不似以前那么夸夸其谈了,倒也不错。

    惠妃又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离去。

    出了翊坤宫,走出好一段距离,惠妃方才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一趟真的是走对了!

    不光确定了那个人果然是在八阿哥的府邸,而且,还顺带着寻到了合适的理由来告诉皇上,让皇上去搜人!

    完全不会牵连到大皇子身上!

    事不宜迟,惠妃赶忙去了趟乾清宫。皇上还在和人议事,她就在旁的屋子里多待了会儿,静等皇上传召。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梁九功方才姗姗来迟,告诉她皇上刚有空,召她入见。

    惠妃脚步轻盈地快速走到屋子里,见到康熙帝兜头就拜:“臣妾见过皇上!”

    康熙帝语气清冷:“惠妃急着来见朕,可有要事?听你已经等了许久。倘若有事,便和朕说一说。无事离去即可,朕还有话要召人相谈。”

    惠妃听出来了皇上语气里赶她走的意思在,赶忙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惠妃的语气惊惧且惶恐:“臣妾知道皇上素来厌烦巫蛊之事。可是今日臣妾去找宜妃妹妹说话,方才知道八阿哥府邸里居然藏了一个术士高人!”

    康熙帝略一挑眉:“竟有此事?”

    惠妃忙说:“真的不能再真了!刚才臣妾去找宜妃妹妹说话,正好碰到了八福晋进宫给宜妃妹妹请安。臣妾是听八福晋说的这个!八福晋还信誓旦旦说,此人能够预知未来之事!”

    康熙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惠妃见状,斟酌着说:“臣妾素来疼爱八阿哥。毕竟是自己手心里捧大的孩子,即便只是养育之恩,又怎会不疼宠?只是他做错了事情,臣妾不能瞒着。瞒着反而是害了他。”

    “不错。”康熙帝道:“胤禩若真的敢私下里与这种人来往,朕必然是不能饶了他的。”

    惠妃忙趁热打铁:“想这几个月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里捣鬼的。那些江湖术士,说好听了是能断吉凶观未来,说难听了就是用一些旁门左道来坑蒙拐骗的,甚至说,害人。”

    康熙帝抬手止了她的话语。

    惠妃赶忙闭嘴。

    康熙帝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二十几圈,忽然出声:“梁九功!”

    梁公公赶忙从门外进了屋子:“奴才在。”

    “你带上朕的口语,即刻找一队御林军去八贝勒府上。”康熙帝道:“把他们府上一个叫做‘张明德’的抓来!记住,莫要惊扰了女眷,只抓此人就可以。”

    康熙帝之所以让梁九功去,就是为了不让府邸的女眷们惊扰到。

    侧福晋哈达那拉氏已经怀孕了,倘若惊到女眷的话,恐对胎儿有损。

    梁九功应声而去。

    屋门重新缓缓闭合。

    惠妃心下暗喜,忍不住说道:“皇上,臣妾恳请皇上莫要怪臣妾多嘴。实在是,大皇子素来不沾巫蛊之事,也从来不懂得什么巫蛊之术。那他为甚会在东宫做那巫蛊事情?说不得是有人请了术士高人来暗中陷害大皇子。”

    言下之意,之前三阿哥搜到的,有关大皇子行巫蛊之术来暗害太子的事儿,是八阿哥暗中捣的鬼。

    惠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希望能够帮到大皇子,让大皇子脱离现在的困境。

    即便是要牺牲养子八阿哥,她也在所不惜。

    康熙帝听出来了惠妃的意思,冷眼瞥了她一眼:“朕心中自有定论,你无需多说什么。只是朕万万没想到,胤褆和胤禩在你心里的分量相差那么大。”

    惠妃忙道:“臣妾知道了。臣妾定然不再多说什么。”

    她明白康熙帝的脾气,生怕自己再为大皇子辩解反而惹了皇上猜忌与厌烦,只能把满腹的心思都咽了回去。

    有御林军去搜人的话,效率很高。

    当天傍晚时分,一个穿着道袍的仙风道骨的中年干瘦男人被御林军拎出了八阿哥府邸。

    饶是梁公公亲自出马,依然吓坏了家中女眷,内宅里哭声一片。

    八福晋气得不行:“你们嚎什么?他又不住在后宅住在前院,也没来后宅搜人。你们急什么!”

    因为不耐烦听这些哭声,八福晋把府里的女人们都聚在一处,着着实实发了好大的脾气。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掌嘴惩罚痛哭不止的人,八阿哥匆匆赶回了府邸。

    见到那道温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院内,刚才还十分跋扈的八福晋瞬间门温顺下来,她笑着迎了过去:“八爷怎的回来那么早?”

    八阿哥脸色阴沉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

    其实早在张明德在他府邸住下后,他就一直提防着这个人。

    因为九阿哥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和张明德这个人走太近,甚至可以把张明德逐出府去,免得再生事端。

    这个人是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二人推举的,倘若不留下他的话,此人万一再去旁人那儿效力,指不定多罗顺承郡王和镇国公会不会也跟着支持其他人。

    再者,八阿哥也想给人留下一个“谦和礼让”的印象,因此他在郡王和镇国公二人的跟前打了包票,说要让张先生在他府上住一段时间门。

    知道张明德身份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八福晋和八侧福晋两个人。

    侧福晋现如今在养胎自然是顾不上张明德这边,平时张先生有什么事儿而他又不在府里的话,张先生的事情就交给了八福晋置办。

    谁曾想,他把这事儿做得完美无缺,两边都妥帖,却在这个档口出了岔子!

    皇阿玛居然知道了张明德的事情,还把人给带走了!

    八阿哥知道今日八福晋进宫给宜妃请安的事儿,稍一细想就能理顺这前后关系。他怒不可遏,抬手朝着八福晋扇了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八福晋快速扫视周围,只觉得满院子的女人,无论是丫鬟又或者是那零星几个妾室,都在嘲笑她,不由得生气起来:“八爷何至于如此?不就是被抓走了个江湖术士吗?你发什么脾气!难道在八爷心里,一个江湖术士都还比我这个八福晋矜贵了?”

    八阿哥气得手抖。

    可是对着这么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他能如何?

    更何况她再不好,若到了夫妻反目之时,宜妃也回给她撑腰!

    “简直不可理喻!”八阿哥气极,转身摔门进了书房。

    御林军这一次出行的阵仗很大,消息不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九阿哥得知从八阿哥府邸被抓走了个人,而且那人穿着道袍时,就已经心急如焚了。再确认过那人确实姓张后,他直接坐不住了。

    九阿哥左思右想,眼看着天色已晚快要到晚膳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出了屋子朝外奔去。

    九福晋见状赶忙喊他:“九爷!您晚饭不吃去哪儿啊?”

    九阿哥头也不回地高声说:“我去找四嫂!你先吃吧不用管我。”说罢,他直接冲到了马房,压根不管轿子和马车,直接牵了匹马驰骋而去。

    这个时候胤禛刚刚回家不久。

    珞佳凝是帮着胤禛脱外套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的,不由好奇:“八阿哥那是怎么了?怎的还养了个术士在家里?就不怕这样一来惹了皇阿玛忌惮么。”

    虽然不知道那江湖术士的来头如何,可是八阿哥这个举动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了。

    倘若不是在想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的话,何至于非要养个这种人在府邸里?

    珞佳凝忍不住问:“那张明德被抓去后如何了?”

    胤禛也不明白后续如何,毕竟张明德被御林军抓到宫里去的时候,各处都已经下衙了,他也没有专程为此进宫一趟的必要。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最早也得明日才能知晓。不过八弟一向主意大也主意多。”胤禛道:“想必他还有其他的想法吧。看八弟今晚会不会进宫再说。”

    珞佳凝看着他这平静的面容,不由大奇:“四爷,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了张明德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胤禛眸光一闪,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这个时候有人匆匆来禀:“四爷!四福晋!九皇子到了,求见您二位!”

    胤禛忙借机说道:“既然九弟来了,我们就先招待他吧。”

    想想九阿哥与他并不太亲厚,只和四福晋要好,四阿哥主动道:“我在屋外侧旁略等一会儿,你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再说。”

    不多会儿功夫,九阿哥大跨着步子走了过来,丰神俊朗眉目如画。只是平时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双眸中,此刻透着焦虑与紧张。

    他进屋后见屋里只有四福晋一个人,便直截了当地说:“四嫂!你帮帮八哥吧!他府里有人被抓去了,皇阿玛想必不会轻饶了八哥的!”

    如果是和旁人有关的事情,珞佳凝或许就会插手试着管一管了。不管能不能成,先试试看再说。

    可这个是与八阿哥有关的,就休怪她无情了。

    “不成。”珞佳凝断然拒绝道。

    九阿哥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不由得一愣:“四嫂,你素来端庄贤惠,弟弟们的事情但凡你能帮的,就没不出手的,怎的……”

    不等他说完,珞佳凝就打断了他的话:“九爷这话好笑。难不成我在你们心里就是个烂好人,不论谁都事儿我都帮的么?”

    九阿哥连续碰钉子,还被这样含沙射影说了,不由有些生气:“四嫂你什么意思!”

    “旁的远的事情不提,就说最近的吧。”珞佳凝唇边带着笑,笑意不达眼底:“十日前有人谈起粮草问题的时候,七拐八拐的竟然把丢了一队粮草的事儿怪到我家四爷的身上。也是巧了,当时说这话的人是那拉家的,也就是惠妃娘娘的娘家。”

    九阿哥眸光微暗,低下了头。

    珞佳凝继续道:“当时九爷就在现场。九爷定然知道,说话那个人是支持八阿哥的,曾经多次向皇阿玛提议立八阿哥为太子,为此不惜多次踩我家四爷。皇阿玛对此不置可否。他见皇上没有表态,恳请立储的话便说了不知道多少回。想来,他是八阿哥的人确定无疑了。”

    九阿哥猛地抬头:“可是……”

    “没有可是,九爷。”珞佳凝道:“他说四爷种种错处、污蔑四爷与丢失粮草案有关的时候,九爷您一句帮助四爷的话都没有,甚至还在旁为八阿哥歌功颂德。倘若不是这次十四爷和隆科多在朝堂上帮四爷说话,四爷这次怕就是危了。”

    九阿哥自知理亏,只能转身打算离去。

    只是在走出屋子之前,他终是不甘愿地再次回头:“四嫂,我从小一向敬重你,你也一向疼爱我。你我何至于走到了这一步?”

    “立场不同罢了。你的心里只关心你的八哥,再无其他。”珞佳凝淡笑:“而我,只关心我家四爷,再无其他。我们夫妻一体。你们伤害四爷,等同于伤害我。我无法原谅。”

    九阿哥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惋惜的样子,强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也真是没有办法了。”而后落寞离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胤禛方才从外头窗外缓缓踱步走到了屋门口,朝他看了一眼,方才含笑转进屋子里。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胤禛见到四福晋后忍不住加快了步子,走来牵着她的手:“我竟然不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满心里都只有他。

    胤禛柔情蜜意地望向四福晋。

    却不料,四福晋正眼眸清亮地回望着他,目光坚定。

    胤禛:“福晋这是……”

    “四爷莫要岔开话题。刚才被九弟过来一事打断了没能说完,现在倒是可以一次性说完全了。”珞佳凝问道:“张明德的事情,四爷在他被抓之前到底知道多少?刚才细观四爷神色,不像是完全不知道张明德的样子。你究竟是何时得知他的存在的?”

    胤禛:……

    所以说,媳妇儿聪明了也不好。

    比如现在,根本糊弄不过去。

    简直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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