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很喜欢未来儿媳妇送的那套衣衫, 第二天就穿着进宫显摆去了。
德妃看着她那美滋滋的样子,当真哭笑不得:“都当娘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玩性大。这可怎么是好。”
珞佳凝挽着德妃的手臂:“有皇阿玛和母妃疼我, 我乐得这样玩性大。若没人宠着, 想玩也玩不起来。”
此时康熙帝正好也在德妃屋里聊天,听后指了四福晋与德妃说:“看她这张嘴。什么事儿都能让她说成是我们的功劳。这可不得了。”
珞佳凝反驳:“我说的原本就是事实。若非皇阿玛和母妃护着我,哪里来的现在的逍遥自在?”
德妃乐呵呵看着俩人拌嘴,等他们停歇下来,方才压低声音问四福晋:“郭络罗氏如今和你住得挺近?她近日如何?听说前些日子八阿哥还去她门口找她, 最后被雍亲王府的人给轰了出去。”
康熙帝也对此十分好奇,支棱起耳朵听着。
“是有这么回事。”珞佳凝坦然道:“那日八弟做事儿太过鲁莽了, 我们看不过去, 派了人护了护郭络罗妹妹,这事儿就也过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 其实当时事情颇为凶险。
八阿哥据说当日是吃了酒的, 让人去郭络罗氏的家里“请”她到八阿哥府上一叙。
郭络罗氏又不傻, 自然不肯去。
八阿哥就又派了十几个家丁过去,想要硬“请”了郭络罗氏到府上。
郭络罗氏只能关上大门和家里那四人严肃地说:“今儿我是绝对不会去他府上的, 烦请各位帮忙挡着一二。”说罢竟是还福了福身。
那四人本就衷心。现在她身为主子,却能这般和气地对待他们, 他们四个更加努力地护着她。
俩侍卫本来就是胤禛挑选的,曾是骁勇善战的兵士,如今离开了战场也是武艺好手。至于那个伺候的婆子和丫鬟, 都是认真选出来的,十分机灵。
当时八阿哥的人在门外叫嚣着的时候,婆子和侍卫用身体抵着大门,丫鬟从后边藏在暗处的一个小门悄悄溜出去, 跑了两条街到雍亲王府求助。
当时胤禛和珞佳凝都不在家中。
好在郭络罗氏有雍王妃送给她的令牌。
小丫鬟拿着令牌去雍亲王府。门房的人早就得了王妃的叮嘱,见到令牌必须第一时间护住郭络罗氏。
门房当即叫了几个护院去郭络罗氏那边。
也幸亏小丫鬟脚步不停跑得气喘吁吁赶得快。当护院到达郭络罗氏家里的时候,大门的门栓已经被那些个人给撞开来。
八阿哥府上的家丁执着棍子虎视眈眈望着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被婆子和俩侍卫护在身后,虽然吓得脸都白了,却依然脊背挺直和他们冷眼对峙着。
雍亲王府的护院岂是等闲之辈?
八阿哥府上那些成日里闲得厉害的家丁,压根不是雍王府训练有素护院的对手。护院们虽说才几人,却三下五除二把那十几个人给打趴下了。
家丁们惹不起雍亲王府,屁滚尿流离开,走的时候骂骂咧咧。
珞佳凝把这些凶险都掩在了肚子里,只笑着宽慰康熙帝和德妃:“郭络罗妹妹现在没甚大事,皇阿玛和母妃无需太过担心。”
倒也不是她不想说实话,而是郭络罗氏叮嘱过她,不让她把郭络罗氏如今的困境告诉皇上。
郭络罗氏看来,她已经不是皇家儿媳了,再让皇上为她的事情而费神,哪怕是几句话的费神,也实在是不应该。
珞佳凝答应了她后,自然要按照约定的来。
德妃闻言后怕地拍拍胸口:“幸亏没事,听旁人说的时候,可吓坏我了。”
康熙帝却拧眉,与德妃说:“老四媳妇儿素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你真信她没事?”
说罢,他抬眼问四福晋:“你再和朕说说细节地方。但凡有一处有漏洞的,朕就给你个;‘欺君’的罪名。”
珞佳凝讪讪笑着,磕磕巴巴将当时的情形说了。
德妃听得睁大了眼睛:“胤禩做事儿这般无情的吗?郭络罗氏好歹给他当了好些年的嫡福晋啊!”
她实在想不通,一日夫妻百日恩,八阿哥居然这般无情无义,居然对一个为他操持后宅十几年的女子下了这样的狠心。
康熙帝却了然地点点头:“朕知道胤禩是这样的人,方才想着雍王妃可能是没说完。现在一问果然如此。”
“那四福晋为甚刚才不说?”德妃奇道:“皇上和我一向疼爱你,即便是知道了你随意把府中令牌给了郭络罗氏,我们也不会生气的。到底曾经妯娌一场,她现在又唤你一声‘姐姐’,帮助一下也没什么。”
珞佳凝只能实话实说:“是郭络罗妹妹不让我讲的。”这便将郭络罗氏那番“不想让皇上为她费心”的字句讲了。
康熙帝沉默良久。
说实话,八福晋那孩子自打成亲后,他一直不太待见。如今那孩子和离后,反而是性情脾气比以往好了。
可见老八多么不是东西。
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自从嫁给了他便变得大不如从前,和他分开就转好。足以见得是老八这个人不行。
康熙帝正这般想着,便见四福晋盈盈一拜。
他忙让她起身:“你这是做什么?自家人在私底下不必如此多礼。说几句话就来行礼,大可不必。”
珞佳凝不肯起:“皇阿玛,恕儿臣逾越。儿臣想为郭络罗妹妹求皇阿玛赐两名侍卫守护在她宅子外头,薪酬可从雍王府账上走。有了皇阿玛的庇护,想必郭络罗妹妹才能不受八阿哥的打扰。”
康熙帝忍不住道:“朕呵斥过胤禩,让他不准去打扰,不就可以了?”
“皇上,这事儿不是这般想的。”德妃身为女子,设身处地想过之后,便也明白了四福晋的用意,缓声与康熙帝道:“今日八阿哥去了,皇上可以训斥八阿哥。明日八阿哥的狐朋狗友们去呢?皇上难道还能一个个召他们进宫来训斥吗?”
康熙帝虎目圆睁:“你这是甚话。朕怎有那个闲心去管这许多。”
“臣妾不过是举例罢了。”德妃笑道:“臣妾也觉得皇上的时间珍贵,大可不必浪费在那些登徒子身上。想必四福晋也这样想的,所以求了皇上赐两个侍卫。”
康熙帝若是年轻时候,想问题十分迅速自然能明白四福晋的意思。
他如今到底是年纪大了,思维缓慢一些,经了德妃提点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思索过后,康熙帝与四福晋道:“也不必另外赐侍卫了。就你和老四给她的那两个侍卫,朕给个口谕,命他们俩好好地护着郭络罗氏。让梁九功去说。另外,朕赏赐郭络罗氏一柄玉如意,就让她搁在家里,看谁敢欺她辱她!”
这算是一个十分妥帖且十分抬举郭络罗氏的做法了。
珞佳凝惊喜地福身:“多谢皇阿玛!儿臣也替郭络罗妹妹谢谢您!”
德妃温和地笑着。
“大可不必谢朕。”康熙帝呵呵笑着,眼神里透着满满的不乐意:“这是你坑蒙拐骗得来的,不必谢朕。”
珞佳凝知道皇上指的是她刚才故意掩下不提细节的这个事儿,讪讪笑着:“儿臣这不是答应了郭络罗妹妹么。她不想您担心,儿臣总不好故意把她的事情给您讲。”
康熙帝听后愣了愣,有些心酸:“那孩子当初从来都不会考虑旁人想法,一向自我。现在竟是也不得不学着长大了。”说罢便是一声沉沉叹息。
没几日,康熙帝赐下的玉如意被送到了郭络罗氏的府上。
八阿哥那边的人到底是再不敢轻举妄动了,郭络罗氏方才继续安心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天珞佳凝听闻了这件事后,安心许多,侧头与身边的绿梅道:“听说今日的点心不错,等会儿你找人给郭络罗氏送去一些。另外再让厨里多做点菜给她。她自己住,身边使唤的人不多,做的东西也只寻常。”
绿梅好生应下。
不多会儿,馥容脚步匆匆进了屋:“福晋!奴才刚才去了翠莺家里一趟,问她今日怎么没来当差。结果怎么的?”
珞佳凝抬眸望了过去。
“翠莺胎动,要生了!”馥容欣喜地说:“奴才去的时候,半途就遇到了翠莺她夫君。她自己在产房生着孩子,还不忘让她夫君过来和王妃通禀一声。奴才看他们夫妻俩忙成一团,就让他留在家里了,自来和您说。”
珞佳凝欢喜不已:“快!送些好东西去她家,让她为了这些好东西支撑下去!”说罢,又喊了安福过来:“你带几个人去翠莺家里陪着,万一需要帮忙,尽快禀与我,我给想办法!”
安福忙领命去了。
绿梅微笑着说:“福晋对翠莺可真好。那丫头知道了,定然感激得要哭。”
“我不盼着她哭,只盼着她赶紧生下来赶紧熬过去。”珞佳凝担忧地望着翠莺家里的方向,声音轻轻:“女子生产就如过鬼门关似的,平平安安才好。”
说罢,她话锋一转,扭头望向了绿梅:“你可别因为害怕生产而不肯嫁人啊。有些人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只差明目张胆说了。你心里有数才好。”
珞佳凝说的便是西林觉罗家的立管事。
那立管事自从第一面见了绿梅后,就心系于她。每每来到雍王府送东西,立管事都要偷偷去看绿梅好久,只是一来因为礼法二来也尊重她,他只敢偷偷地看,甚至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
珞佳凝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这便提点绿梅几句。
绿梅脸红红地说:“他怎样与我有甚关系。我怎的也得陪着王妃。至于他,等世子妃嫁过来再说吧。”
讲完这句话,绿梅就羞得低下了头不敢抬眼 了。
珞佳凝笑眯眯地说:“等婉姐儿嫁过来后,等我给你们做主。不过,你也别太冷着他了,好歹给他个好脸。”
“那不成。”提到这个,绿梅又有了底气,昂首挺胸:“现在我是王妃身边的人,和他可没甚干系。好脸什么的,以后再说。”
珞佳凝一时语塞。
馥容在旁笑得眉眼弯弯:“不愧是王妃□□出来的人。如今连绿梅也很有些气势了,可以独当一面。”
等了两三个时辰,眼看着要天黑了还没有收到翠莺已经生产下来的消息,珞佳凝急了,留了馥容在府里等着和四阿哥讲明事情前因后果,她则带了绿梅赶往翠莺家。
翠莺的夫君是珞佳凝名下一个酒楼的掌柜,姓付,是汉人。
付掌柜人很好,性格开朗人又能干,平时把酒楼和家里都张罗得有声有色,十分靠得住。这么一个沉稳的人,现在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
他们家院子并不算很大,两进的院子,七八间屋子,却也足够用了。
家中有一个婆子做些粗使的活计,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两口亲力亲为,整个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俩人日子过得颇为红火。
珞佳凝来到的时候,付掌柜正在院子里走得脚步如风,额头上满是喊住。二十多岁的人,脊背弯得跟个小老儿是的,双手背在身后不住叹着气,看上去倒是有些好笑。
安福眼尖,首先发现了自家王妃,忙行礼问安。
付掌柜的看到王妃后,愣了愣,而后跪拜:“小的见过王妃!王妃安康!”
珞佳凝示意他不必多礼,在安福让人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对着房门高声喊:“翠莺!你素来说看不得我着急慌乱,什么事儿你都要替我打点好了才行。如今我正因为你的事情而着急,你必然和孩儿要健健康康的,这才能让我不着急慌乱。明白吗?”
她一遍遍说着,足足说了七八次,确保里头的翠莺听到了,方才拿过茶盏抿了一口。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空中只剩下些微的太阳余晖。
付掌柜的还在低着头着急呢,冷不丁地脑海中冒出来一个事情,忽而一拍额头,喊了声“坏了”,急急跑到了王妃的跟前,轻声说道:“王妃,有个事儿小的需得向您禀报。还望王妃借一步说话。”
他家七八间屋子,如今一间作了产房,周围自然是不适合讲事情了。他就请了雍王妃到前头的一个会客的干净房间里说话。
“有个事儿小的今日想去见过王妃而后禀与您呢,只可惜小的忙着妻子生产之事,居然给忘了。”付掌柜懊悔且自责:“如今见了王妃,小的忽然想了起来,这便赶紧请您过来。”
珞佳凝看他关上了房门,只留了她们二人在屋里,便压低声音:“是什么事情?”
“昨儿小的听说了一件事。”付掌柜的轻声说道:“二皇子身边的一个人,竟然在打听有什么东西写了字后可以让字迹消失的。”
珞佳凝奇道:“居然有这种事?他身边的哪一个。”
“是他身边的一个嬷嬷,不知道借了怎么样的由头跑出宫来的,在酒楼里找了账房先生询问。”
付掌柜压低声音:“那嬷嬷许是不知道这间酒楼是福晋您的,见账房先生不和她说,她还自诩自己是宫里贵人身边伺候的,吓唬账房说让宫里贵人治他的罪。账房先生不肯,反唇相讥她问起这种事情必然是要作恶的。她大怒,竟然揪着瘦弱的账房先生到外头厅堂打了起来。”
“居然有这种事。”珞佳凝拧眉。
“可不是么。当时厅堂有不少客人都被她吓到了。”付掌柜道:“小的见她如此猖狂,忙找了一些伙计半是赶人半是请的让她走了。等她离开后遣了人去打听,恰好酒楼有位三品大人在吃酒,嘲讽了句‘废人身边的奴才也敢这般叫嚣了’,被伙计听到禀与小的。小的这才知道她是二皇子身边的,不知道借了什么由头跑出来问这种事情。”
珞佳凝知道,宫里现在人人都避讳着二皇子,生怕这位废太子那边再闹出来什么事儿受到牵连。
因此二皇子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话,在宫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这个嬷嬷胆敢如此,想必是收了二皇子不少的钱财。银子壮人胆,她也不敢在宫里问,自然为此在宫外询问了。
珞佳凝塞了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给付掌柜:“有劳了。往后还有什么风吹草动,劳烦替我再盯着些。”
付掌柜忙说:“王妃放心,小的心里有数。”
这时候外头一阵喧哗。
付掌柜生怕自家媳妇儿生产有变,脸色煞白后竟是顾不上王妃在屋子里了,他当即奔跑者夺门而出。
珞佳凝随后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忽然产房里传出婴儿的高声啼哭。
一个胖胖的稳婆钻出了产房,欢喜道:“恭喜贺喜!得了个大胖小子!”因为孩子还由另外一个稳婆清理着身上杂物,所以没有立刻抱出来。
付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又问:“不知内人情况如何?”
“好着呢。”稳婆笑道:“不过太累了,已经睡过去了。母子平安,都很好!”
珞佳凝开心极了,大声道:“在场人人有赏!”说着就让绿梅把准备好的塞了碎银子的荷包一个个派出去。
众人千恩万谢。
珞佳凝把最大的一个荷包留给了付掌柜:“这是我给翠莺的。你等她醒了给她,就说太已经黑透,我得赶紧回家去了,明日再来看她。”
付掌柜的谢过王妃后,送王妃出门上了马车。
珞佳凝回到家中的时候,胤禛正在书房里处理政务,晖哥儿带着弟弟妹妹正在小书房里读书,家里安宁祥和。
珞佳凝熟悉过后换了常服在自己屋里拿了本书翻看。
过了半个多时辰,胤禛来到了她的屋里:“怎么样?翠莺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的很,生了个大胖小子!”珞佳凝一想到小生命的顺利诞生,便开心得很,说道:“她相公也是个知道疼人的,见她生产时痛苦,一直守在外头不曾离开半步。”
胤禛瞥了四福晋一眼:“你生产时候我也寸步不离,怎的不见你夸赞我半句。”
珞佳凝一脸无语:“王爷最好了,比付掌柜的还好。”
她这话说得假惺惺,胤禛看了却是忍俊不禁:“罢了,你夸我还不如不夸。那违心的模样当真吓人。”
珞佳凝微笑:“四爷真是难伺候,又想得夸赞,又要人表情到位。要求太高了些。”
夫妻俩一起坐在了桌案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珞佳凝借机说到了今天付掌柜跟她说的事情:“……付掌柜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个到处询问的婆子是二皇子的人无疑。”
胤禛诧然:“胤礽做事怎的这般不小心?竟然让宫人到处乱说、在外头也敢随意乱问这种事情了!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做些什么!”
“他现在身在咸阳宫,轻易不能出了那个宫殿去,哪里还能及时得到外头的消息?”珞佳凝道:“想必那嬷嬷也是仗着二皇子不能随意出咸阳宫,有恃无恐,为了得到最佳的答案后铤而走险来了这一步棋。”
珞佳凝经常在宫里走动,对于后宫的事情,反而比胤禛更加了解一些。
胤禛这个时候忽然脸色微变。
珞佳凝忙问:“四爷怎的了?是不是二皇子这般作为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倒也不是。”胤禛小声地与妻子说道:“我是在思量着,可以不可以借了这个事情发挥一下,让胤礽彻底死了那个心思。”
这几个月来,康熙帝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虽然他生病事情尽量瞒着满朝文武了,可帝王上朝时的脸色愈发不佳,且有的时候因为身体问题而不得不暂时停了早朝。
现在“皇上身体欠安”基本上已经是朝臣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于是近几个月以来,不断有臣子在早朝的时候,劝皇上“尽快早立太子”,说“国不可无储君”。
康熙帝为此厌烦不已,在朝堂上驳斥了几回后,还忍不住向雍亲王抱怨:“朕又没甚事情,他们却还要一而再地说‘立储君’。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虽然康熙帝没有明说,可胤禛明白,皇上的意思许是“太子党”死灰复燃。
对康熙帝来说,大皇子已然圈禁没了可能,八阿哥因为“毙鹰事件”一蹶不振,现在能够这样有诸多朝臣支持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二皇子了。
胤禛沉吟道:“皇阿玛虽然现在表现得十分厌弃胤礽,却不见得真那么反感他。须知胤礽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对胤礽可能还有不浅的父子亲情。”
珞佳凝思量片刻:“倒也真有可能。”
“你也这么认为?”胤禛追问。
“嗯。”珞佳凝回忆着之前种种:“我记得前段时间皇阿玛赏赐宫中妃嫔的时候,有谁提了一句‘这糕点还剩下一份,不知给谁合适’。皇阿玛立刻说‘胤礽喜欢这个,给咸阳宫送去吧’。”
能够在妃嫔随意一句之后立刻想到二皇子喜欢这种糕点,要么就是康熙帝对二皇子的宠爱早已根深蒂固,下意识就这么说了。要么就是,康熙帝依然疼爱二皇子,早就想给二皇子一份了,有妃嫔这么说后,他直接顺势给二皇子送去。
胤禛若有所思。
半晌后,胤禛轻声道:“既然胤礽想要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让字迹消失,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珞佳凝心头一跳,猛地扭头望过去:“四爷想怎么做?要不要我帮忙。”
“你和我自然都不能掺和进去。”胤禛笑着拉着自家妻子的手:“你安安心心等消息就好。其他的,我来办。”
珞佳凝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的,闻言轻轻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天天气有些阴沉,天空乌蒙蒙的瞧上去好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咸阳宫内。
二皇子去了二皇子妃的屋子里一趟,碰了一鼻子灰没讨到半点的好处,悻悻然出了她的屋子,走到院中。
他环视院子半晌,也不知道去哪里为好。左右决定不下,索性脚步一转往孩子们的小书房行去。
因为二皇子不受皇上待见,他的孩子们也讨不到皇上的欢心。
好在康熙帝是个不错的人,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至于亏待了自己的孙子们,依然让这些孩子同其他的小皇子们一同上学,跟着夫子们读书写字。
二皇子来到小书房的时候,正好他的一个儿子正在屋子里写大字。
二皇子想起来自己当年小时候读书习字的模样,看到儿子这般认真,颇为受用地点点头,扬声赞道:“弘曣你这般努力,倒是有为父儿时的风范了。”
弘曣是胤礽第六子,母亲是侧福晋唐氏。这孩子身材略胖,相貌温和,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十分喜欢字画。
其实他平时也经常自己涂涂写写,可惜的是二皇子的心思都不在孩子们的身上,很少见到孩子努力的这一幕。
现下看见孩子这样认真也不过是无聊的时候随口赞一声。
可是孩子听到了父亲的赞美后却十分兴奋。
弘曣开开心心地把自己习字的大纸铺的更开一些,侧过身子让父亲来看:“阿玛你瞧瞧我刚刚得了的这个好东西。特别神奇。”
二皇子本来觉得无聊都准备走了,听了他的话后勉为其难朝他的纸上略看了眼,随口说:“什么?”
话音未落,二皇子自己先发现了关键所在。
弘曣的纸上只有略微湿着的痕迹,并没有墨迹!
可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分明看到弘曣在认真写字,而且看那架势应该是写了不只一个字!
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
二皇子的心跳顿时有些快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大字,心里头冒出来无数个念头,第一个念头便是想问一问孩子这是在用什么写的。
不等他开口,弘曣因为被父亲夸赞了而激动着,已经脱口而出:“阿玛,儿子在用矾水来写字。矾水这东西写字可神气了,能够自己消失不见,然后还能再出现字体。”
二皇子听后,眼睛晶亮起来,眸中透着某种了然的欣喜。
没错!
矾水!
当年他得知可以消失的字迹,就是用这个东西来写的!
他十分欣慰地轻轻颔首。
所谓父子连心想必就是如此了。
他最近正为这个事情发愁的时候,孩子就已经不经意间得知了这个法子,从而可以为他所用。
之前他还找了个嬷嬷来帮忙打探此事,谁知那个嬷嬷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后来竟是把他给的银子还回来了一半,还气呼呼的。
“奴才可没那个命给二殿下去打听了!”嬷嬷直接把银子丢回他怀里:“打听一个消息,能丢死个人!”
二皇子被那奴才的架势气到了,怒叱:“不过是询问个事儿而已,你办不成,倒是埋怨起我来了!”
那嬷嬷也是气性大,直截了当说:“老奴办事不利,二殿下把老奴告到皇上那里去便是。老奴乐意被咸阳宫赶出去,去往别处,只求二皇子实话实说,莫要在皇上跟前诋毁老奴办事不利就好。”
说罢,她竟是随便福了福身,就进了二皇子妃的屋子。
二皇子这才知道,那老奴是先去求了二皇子妃的庇护,这才趾高气昂来了他这儿推却差事的。
而后他打开她退回来的银子去看,发现只还回来了一半,另一半被她吞了去。
二皇子不知道那一半的银子是不是被二皇子妃给拿走,他拿那个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的女人毫无办法,思来想去,没有再追问她有关银子的问题,也没有再问她有关那个刁奴嬷嬷的事情。
本来二皇子还在筹谋着另外寻了办法来做这件事,也是巧了,儿子弘曣居然机缘巧合下得了这个法子!
二皇子多年来已经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
他生怕这件事上有诈,赶忙追问:“弘曣,你是如何得知矾水可以做成这件事的?”
弘曣老老实实回答:“儿子今天上完课后回咸阳宫来,途径一个小花园。”
他仔细想了想,也记不起来是哪个小花园了,只记得是他从学堂回来的途中经过的一个花园,又道:“那花园里有个两个宫人正在偷懒玩耍。儿子过去问了问是什么,他们初时不肯说,后来才和儿子讲,是在玩‘字消失了’和‘字回来了’的游戏。儿子觉得新奇,追问了他们一番。后来觉得有趣,就问他们讨了一些矾水回来做着玩。”
二皇子生怕那两个人是给他下套的,忙追问:“他们俩什么模样?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穿着的是粗使杂役的衣裳,想必是低等奴才。”弘曣说道:“不是哪个宫里固定伺候的,应当是负责宫中地面清扫的粗使宫人。”
二皇子听闻他们不是在某个宫里伺候的,放心了许多。
没有固定主子的奴才,可信度高不少。
可是,寻常宫人连字都不会写,等闲不会知道这个事情,他们又如何得知这个的?
看到父亲有疑问,弘曣赶忙辩解:“儿子知道这些事情不是闹着玩的,毕竟阿玛教导过儿子,说在咸阳宫行事一定要当心些,免得被人给坑害。儿子问过了,这是钦天监大人做仙药时候留下的。”
本来钦天监做了“仙丹”,得意洋洋去找康熙帝,想要向康熙帝炫耀自己炼制的丹药十分神奇。
谁知钦天监去的不巧,当时五阿哥在场。
五阿哥得了太后的叮嘱,让康熙帝尽量少理会那些“仙丹”什么之类的事情,便苦劝康熙帝不要吃那东西。
康熙帝当时拒了钦天监的丹药。
钦天监大为恼火,回到了宫里前院炼制丹药的地方,把自己炼制东西的材料砸了一地。有几个瓶子没有杂碎滚落出来,其中就有一瓶这个矾水。
那两个宫人说,就是偷了钦天监的矾水出来玩玩而已,恳求小皇孙饶了他们俩,放他们一马。
弘曣看这个东西好玩,就以“放他们一马不告诉钦天监”作为交换条件,问他们要来了这么一瓶矾水回来玩。
俩人十分高兴,千恩万谢地走了。
而弘曣自始至终都在留意着这瓶好东西,连那两个宫人的样貌都没记住,只记得“相貌很寻常,没甚特点”。
二皇子看这个东西从头到尾的来历都十分清楚而且可靠,最后一点防范之心也放了下来。
“既是如此,这东西不如就给为父吧。”二皇子目光热切地盯着那一瓶矾水,从怀里掏出几个金豆子:“我和你用这些金豆子来换。”
弘曣十分犹豫。
虽然他很喜欢金豆子,毕竟又值钱又可爱,可是对他来说好玩的东西才重要。
二皇子拿着金豆子伸出去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由有些恼了,寒声问:“难道说我的这些金豆子还换不回一瓶小小的水吗?”说着就不耐烦地打算收手回来。
弘曣虽然不稀罕那些金豆子,却怕父亲会恼了他,忙说:“阿玛搞错了,儿子不过是怕这个东西太过珍贵而不敢接。阿玛既然舍得,那,那儿子就和您换。”
说着他恋恋不舍地把矾水瓶子放到了二皇子手中,耷拉着脑袋把金豆子收好。
二皇子十分满意,把瓶子藏在袖袋,还不忘叮嘱儿子:“记得这事儿不要和任何人说。这是你我的秘密,懂吗?”
弘曣轻轻地点点头。
二皇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一天晚些时候,天空乌云密布降下大雨。
珞佳凝安排着府里各处注意雨水,又让人去送雨具给四阿哥。谁知刚刚吩咐下去,雨具都还没送出,结果有人来禀,说王爷回来了。
珞佳凝站在廊檐下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胤禛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雨帘当中。旁边苏培盛小心翼翼撑着伞,那把伞正是她让人准备了打算给胤禛送去的。
显然送伞的人还没来得及离开,就遇到了回家的雍王爷。
珞佳凝没走到雨帘当中,扬声笑问:“四爷怎的回来那么早?”
“今日得了个好消息,想着尽快和你分享一下,看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了。”胤禛笑说着,恰好走到了屋檐下,便伸手拉着福晋一同进屋去:“还记得我之前安排的那些东西吗?那边已经把东西‘取’走了,想必很快就会有动作。”
他说的,分明是安排了矾水,而后让二皇子“拿走”矾水之事。因为牵扯到的人身份特殊,所以隐下了没讲明白。
但他知道,自家福晋听得懂。
果然,四福晋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脚步微顿,扭头看过来:“四爷这般做的话,不会被他发现马脚吧?”
打底是在宫里安排这些事情,她是真怕咸阳宫那边顺藤摸瓜而摸到了雍王府这边。
倒也不是她信不过他的能力和水平,实在是最近虽然风平浪静了许多,可康熙帝身子日渐衰落后,反而对宫里更为严加防范起来。
更何况二皇子必然要用矾水有所动作。
等他做的那些事情捅出来后,康熙帝必然严查。她怕自家也会被牵连上。
胤禛看着自家福晋,见她是真担心,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便是不顾着我自己,也会顾着你和孩子们。你放心,我做事必然十分妥帖。”
珞佳凝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胤禛伸手揽着她让她挨着自己坐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不知,我今日早些回来,一是急着和你分享事成了的喜悦。二来,也是心里有些累了,想回来和你说说话,歇一歇。”
那么多的事情,部署下来太费心力,每一步都要算准了打点好方才能够称是。
今天这一出,也是他筹谋了好些天的结果。
他还得正常办差,再有这么多天紧锣密鼓的筹划,已经身心俱疲,唯有和自家福晋说说话,互相陪伴一番,方才能够解了心中疲乏。
胤禛紧紧搂着四福晋,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只觉得这种相伴的时光当真美好,单单安静坐着也十分惬意。
他正沉浸在夫妻俩相伴的温馨时光中,却听四福晋轻声嘟囔:“四爷,你能不能略让开一点点?我怕你这样长时间压着,嗯,会不太好。”
胤禛莞尔,轻声低笑着:“你我老夫老妻了,有甚不好的。”
珞佳凝默然了好半晌,决定和他实话实说,拉着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我自然是没什么的,怕他不太妥当。”
胤禛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顿时身体微僵,手指顿住:“福晋,你的意思是……是……”
“我又有了。”珞佳凝欲哭无泪:“今儿下午刚让太医看过。”
胤禛愣住片刻,忽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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