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的话,唬不住戏志才,在他的观念里,中计就是智短。
可话语中的豪迈之气,仍然让他感叹不已:“不愧是百战名将,果然有气魄,确实令人心折。能战胜如此豪杰,方显吾之手段。”
两人对视片刻,刘襄最后相劝:“开城投降,秋毫无犯,若打破城池,尔等性命不保。”
戏志才在垛口上露着个脑袋,挤眉弄眼的回道:
“刘骠骑莫要大言相欺,想夺城池,放马过来便是。此为沛王领土,鲁王怎愿救济沛国之民?就怕将军粮草不济,灰溜溜的败退而走,那就有损威严了。
依鄙人之见,还是早走为妙,省得败给我这样的无名小卒,颜面上不好看呀。”
阴阳怪气,讥讽嘲笑,刘襄真的很想打死他。
“多说无益,战场上见!”
说完领兵而返。
计策终究是要落在士卒争锋的战场上的,城上守军袍服不整,武备不全,战力一看就不怎么样。
他要返回军营,先搞定粮食的问题。
军营后方正在搭建给难民居住的窝棚,有一部分越骑营的骑兵在指挥民夫划分区域,建造茅厕,以及教授军中防备瘟疫之法,大部分人在维护秩序,骆俊已命人煮粥赈济灾民。
三万灾民的消耗,节省一点的话,也就相当于一万兵卒,对于后勤的压力不会太大,现在的补给线只有四十里,即便在鲁国国都往这里运粮食,也就百余里。
问题就是鲁王愿不愿意给粮食?
沛王是盟友,且沛国强大,鲁国弱小,沛国的领土和国民,鲁王不能霸占,最后都得还回去,赈济沛国灾民,没好处。
之前鲁相陈逸那抠门的态度,鲁王的心思一览无余,他连给大军供给军需都不太愿意,更别说救济灾民了。
借粮。
刘襄准备借粮,要向本地大户借,也要向鲁王借。
“轲比能,带着本部骑兵,以军营为中心,五十里以内的大户,一一上门拜访,就说我要借粮,主动给予的,写下借条,回头还给他们,不愿给的,打破大门自己搬。”
“末将遵令!”轲比能率领两千胡骑出营而走,分队前往本地的豪强大户。
刘襄给鲁王写信借粮,所用粮食等打破公丘之后如数奉还,除此之外,还愿付三成的利钱,若公丘不够,会在沛国的其他城池搬取。
鲁王不好抢沛王的资财,他没这个顾虑。
要么武力强迫,要么利益驱使,想让人给自己办事,空口白牙可不行。
处理完粮食的问题,得想想怎么攻城了,有戏志才这样的谋士在城中,敌人不会有太大的破绽露出来。
依靠营中这一万步卒强攻,必然旷日持久,不说粮食的问题,刘宠已经出兵沛县,自己若是迟迟不到,他会被袁绍生吞活剥。
当初选择突袭沛县,一是因为湖陆县能沿着泗水顺流而下,直取县城,二是沛县位于泗水和泡水交汇之地,攻防俱佳。
若要进攻,可顺泗水南下,攻打彭城国都,那是袁绍的治所;若想防守,东有泗水,南有泡水,可据守河道,抵御敌军攻伐。
但刘宠只有两万兵力,挡不住袁绍的大军。
自己得尽快拿下公丘,渡过昭阳湖,打通鲁国到沛县的粮道,单凭囤积在山阳郡的粮草,是不够大军军需的。
做进攻计划的时候,觉得公丘不是太大的障碍,这里不是袁绍的重点防御区域,没有大军驻扎。
谁能料到突然冒出个戏志才来,原本的县令不见了,他在城上组织了不少流民中的青壮,加强了县城防御。
好好的在颖川待着不行吗?就算要躲避战乱,你可以去冀州啊,非要跑到几百里以外的沛国来,虽然都是豫州,但距离可不近,真能溜达。
人算不如天算啊。
要不要给荀彧传信,让他劝降戏志才呢?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好友,但历史上能举荐给曹操,肯定是认识的。
写信,立刻写。
能劝降最好,不能劝降也无所谓,反正荀彧来信之前,自己也要教训这个混蛋一顿。
说话太气人了。
“严纲。”
“末将在。”
“灾民由骆俊接手,越骑分队在公丘外围游曵,截杀斥候、信使,遮蔽城中视野,寻机驰射,骚扰守军,不分昼夜!”
敌方兵员素质差劲,持续的骚扰作战,必定无法应付,士气绝对维持不住,城上那几架床弩,打打列阵的步卒还行,根本瞄不上飞驰而过的轻骑。
刘襄倒是要看看,戏志才的智谋,能不能弥补士卒的差距。
严纲领命而去,三千越骑带着所有马匹,浩浩荡荡的万骑大队,轰隆隆的围城绕了一圈,跑得地面震颤,尘土飞扬,惊得城内守军面色煞白,手足发颤。
这是先给守军造成心理压力。
然后散入四野,其中两千人绕了一个大圈,回营睡觉。
自二月初三开始,越骑分做三队,在守军视野里忽隐忽现,或十余骑,或百余骑,快马靠近城墙,奔射一波就走,不管战果如何,甚至不管有没有战果,绝不回头。
时间不固定,人数不固定,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不分昼夜,络绎不绝,无休无止。
城上守军换了一批又一批,完全无法应对,也摸不清过来骚扰的规律。
别说城里抓不到规律,严纲自己都不知道规律。
越骑营以什为单位,散落在城池外围,以号角为联络,什么时候骚扰敌人,全看什长和骑卒的意愿。
兴致来了就跑一圈,打赌输了,再跑一圈,心情好了,跑过去射一箭,心情不好,也去射一箭。
转一圈回来吃饭,吃完饭再去转一圈消食。
虽然拿不到人头,无法在功曹那里记录个人功勋,但骚扰作战,会记录集体功勋。
骑卒的动力还是很足的。
有时候是单独一什行动,有时候跑着跑着就凑成了一队,还有可能是一屯。
散如星辰漫天,聚如江海奔流,苍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越骑骑卒尽情的展现着,精锐轻骑兵的风采。
双边马蹬为他们提供了稳定的姿态,仅凭双腿便可轻松的御马前行,奔驰而射、返身而射、左右驰射,无论单兵作战还是集群作战,越骑真正诠释了自己的名字:能骑善射,劲勇超越。
严纲很自豪,刘襄很欣慰,戏志才脑瓜子疼。
整整七天七夜,数不清多少次靠近驰射,只知道没完没了,牛角号的声音就像醒不过来的噩梦。
守军的伤亡人数已经破千,所有人都睡不踏实,士气完全维持不住,得用督战队逼着,才有人上城值守。
分批休息,橹盾防护,选拔弓弩手还击,能想的办法他都想过了。
可城里的士卒打不过敌人,站在城上射不着奔驰而过的骑兵,就算射着了,人家有甲胄,没什么大事,城上却一片一片的死人。
差距太大了。
没有骑兵也不敢出城追击。
他倒是知道破解之法,可没有善战的兵卒,这些办法不过是空中楼阁。
“计策终究是要落在上阵的士卒之上,果然是至理名言。”戏志才感叹了一下,自己输了。
以城中守军的士气,等不到敌人的粮草耗尽了。
“主公,咱们还把荀文若的书信送进城里吗?守军士气沮丧,只需命令步卒强攻,几天就能打下来了。”崔奕用望远镜观察完守军状态,转头询问刘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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