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陈茶轻喃的是程樘均匀的呼吸声。
陈茶:“……”
亏她纠结了半天,一咬牙一闭眼就嫁给他了,谁知道这男人竟然根本没当回事?!
窗户透进的月光能让陈茶勉强看清程樘的脸。
这男人睡着后少了些凌厉感,看起来不那么难接近了。
陈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起胳膊伸出食指在程樘脸颊了戳了一下。
程樘呼吸乱了一下,抬手挠了下她戳的地方。
陈茶顿时吓地忘了呼吸。
还好她力道不重,程樘并没有醒,挠完痒,一歪头继续睡了。
陈茶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想又觉得好笑。
明明还不了解的一个算陌生的男人,她竟然真考虑嫁给他的事?!
陈茶摇摇头,也睡了。
离过年还有不到两个月,程樘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执行陈茶的建议,做些木工活拿去卖。
想做木工得有木材,程樘又跑了趟村长家,想按市价买几棵树。
村里痛快地借给了程樘六棵树,不要他还钱只需要来年春天把树苗栽回去就行。
程樘把第一颗树拖回家的时候,陈茶正盘腿坐在炕上数钱。
最初程樘给了她八十七块六毛三,又从张红艳手里要来二百块。
给村长买桃酥花了一块五,给了刘珍珠十块,赶集买大骨头花了三块八毛钱,两瓶白酒三块四毛钱,一条金鱼烟四块五毛钱。
如今还剩二百六十四块四毛三分钱。
但是那两张百元钞她是没想动的,这样就只有六十多块钱可以花。
等程樘拿了锯出去把树杆粗加工段回来,陈茶还是那个姿势,盘腿坐在炕上,皱眉低头看着被她按币值大小分类摆放的一张张钞票,长吁短叹。
纵使程樘好奇心不高,也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陈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钱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在想怎么能用这六十多块买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买什么?”
陈茶左手摊开置于胸前,“总得买块布缝个窗帘吧?”
这小屋子没围墙,窗户虽然糊了塑料布但是透明度还是很高,让陈茶很没安全感。
她说完这条,用右手把左手的拇指扣进掌心,接着道:“还得给咱俩做两身外衣,要不然棉裤棉袄脏了不好洗。内衣也得买个替换的。”
说着把左手食指也扣了进去。
“胰子得买吧?还有其他诸如搓板蜡烛之类的日用必需品得买一些,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能买个炭炉子,还有……”
陈茶每说一条就往左手掌心摁一根手指,结果连右手手指都扣完了,也没够。
她说的这些确实都是生活必须品,但六十多也确实买不到。
程樘听了会儿默默从口袋里把二百块掏出来递给她,“你先花着,不够我再想办法。”
陈茶连连摆手,“我不是找你要钱。你现在做木工,现有的工具肯定不够需要再买一部分,还要买漆上色。剩下的等开春不还得买化肥农药?过了年可就得用了。”
程樘:“……”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光盘算自己手里的钱,还把他手里钱的用处都盘算的一清二楚。
偏还都合理的让他找不到驳回的理由。
这戏精挺精明,算计得面面俱到。
只是盘算的这么细致,她真想留下不走了?图什么?
“不对啊!你不是出去跑了一天?怎么还剩二百块?那么冷的天你在外面就没买点吃的?连公交车都没坐全天步行来回的?”
程樘那二百块不是大钞,都是十块的大团结,摊开在她面前,陈茶一眼就看出来钱一张都没少。
程樘嗯了一声,不解地看了陈茶一眼,似乎不明白她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那么冷的天,你在外面一天都没吃点东西?而且你不是说从村里到县城就十几公里,从县城到城里还要六七十里地吗?你都是用走的?”
程樘点点头。
陈茶:“……”
那么冷的天,饥寒交迫之下还受人冷嘲热讽,得是什么滋味?
一个连几毛钱公交票都不舍得男人为什么舍得给她买肉买棉鞋?
陈茶一时间五味陈杂,但也清楚程樘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同情或感动的事,所以只提议道:“要不我们买辆自行车吧?这样出远门方便些。再说我们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你做好的家具也没办法运到集市上去卖啊?!”
程樘不是没考虑过这事,但是一辆自行车要一百多块,于他而言太奢侈了。
沉吟半晌,程樘道:“先试试,如果家具能卖出去就去买自行车。”
说完把陈茶塞回给他的钱往口袋里一揣,继续干活去了。
陈茶点点头,心想得更省一点了。还能怎么省呢?必需品不能不买只能买便宜点的,至于蜡烛似乎也可以替代。
“程樘,我去你三伯娘家的时候,发现她们家照明用的不是蜡烛是石头,那东西是不是特别便宜?”陈茶一边把钱重新规整好,放进贴身口袋里,一边兴致勃勃地发问。
程樘吹了下刨下来的木屑,头也没抬,“那石头是呕吐石。我们村很多用来照明用的。都是在化工厂附近捡回来的不要钱。你这么娇气用不了那个,那个烧起来会臭烘烘的。”
陈茶确实在刘珍珠家闻到了臭烘烘的味道,原来是那石头散发的?!可真是名如其实。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娇气,但是那个臭味她确实闻了想吐,只能作罢。
省钱是没得省了,那就只能想办法赚钱了!
陈茶再次陷入沉思,在这穷乡僻壤,有什么赚钱的办法呢?
程樘花了两天时间打了两张同款小方桌,又做了四把小椅子和几个马扎。
程樘负责工艺部分,陈茶负责刷漆以及后勤保障。
到三村集的时候,晾干油漆的小家具们就能拿去卖了。
因为上次借板车闹得发小两口子不痛快的原因,这次程樘没借交通工具,找了两根麻绳把小方桌和小椅子往背上一扛,就出门了。
陈茶执意帮他背着那六把马扎,跟在他身后颠颠地去赶集了。
三村在钱榆村南边,走小路的话大约只有三四里地,也就半小时的路程。只是小路坑坑洼洼不好走,陈茶有几次差点摔进沟里。
程樘看不过去,强行接过她背上的马扎,还腾出一只手牵着陈茶。
说是牵,其实是拽。
程樘的大手握在陈茶左胳膊肘上方拉着她往前。
陈茶用右手轻拍他手背,“你慢一点,我要跟不上了。”
程樘放慢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让你在家等着别跟,你非不听。”
陈茶不服气的反驳:“你第一次做买卖没经验得靠我压场!”
程樘短促地呵了一声,态度显而易见。
呵的陈茶气势短了一截,咕哝道:“不信你试试。”
没想到一语成谶。
虽然程樘的手艺确实好到没得挑而且他这些榆木家具没用钉子都是隼牟结构。但,三村和钱榆村一样都是穷村,村里的百姓哪舍得花钱买家具?石板砖头搭一下就能当桌子用,板砖一竖就能当板凳坐。
两个人守着小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尤其是陈茶,冻得原地小跳。
程樘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等回来的时候往陈茶手里塞了块热乎乎的烤红薯。
红薯在这边被称为是地瓜,因为便宜也是冬天百姓桌上的常客,多用来煮粥或者直接蒸,有炉子的人家也会烤来吃。但,很少有人花钱买。
陈茶低头看看手中的地瓜又抬头看看站在旁边事关不及一样冷着脸微皱着眉一脸不好惹不耐烦模样的程樘,鼻子霎时有点酸。
这个穷到出门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的男人,在她身上花钱好像从没小气过。
陈茶吸了下鼻子,把地瓜一分为二,大的那块举到程樘面前。
程樘看了眼地瓜,挑眉,“我不吃这个。”
“我吃不下这么大个。扔了浪费!”陈茶举着地瓜又往程樘面前送了送。
程樘纠结了下还是接过了地瓜,他怕陈茶说假话又怕真的吃不完浪费。
吃完地瓜,陈茶觉得舒坦多了,原地蹦跶了两下,清了清嗓子,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卖桌椅板凳马扎了!纯榆木家具,好用还不贵!”
程樘吓了一跳,眼神复杂地看了陈茶一眼,没想到她小小一只嗓门能这么高。
“瞧一瞧,看一看!不好不要钱!”
……
集市上,摊贩们都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小摊等买家主动问询。像陈茶这种大喊大叫的还是头一个。
一时间,摊贩们和来赶集的百姓们都纷纷看向她。
有几个妇女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蹲下身,在桌椅上敲敲打打仔细研究了一番,问陈茶:“这桌子多少钱?椅子呢?”
陈茶看向程樘。她也没数应该怎么定价。
程樘想了想,道“桌子三十块一张,椅子十块钱一把,马扎五块一把,十块钱三把。”
陈茶心道:这价格可真良心。
但是再便宜买家也嫌贵,那妇女问:“还能再便宜点吗?便宜点我买一张桌子带两把椅子。”
程樘犹豫,陈茶笑着道:“婶子,你眼光真好!瞅瞅这做工,还是榆木的。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但,砍价是女人的天性,尤其这些农村阿姨们,多数都是买把菜还得让小贩搭个葱的主。
妇女撇撇嘴,“再便宜点吧?要不然五十块一桌两椅再赠我两个马扎子?”
程樘点头与此同时同时陈茶拒绝:“婶子我们真不挣钱,都不够本,真卖不着!”
那妇女立马掏钱,“你男人都同意了,就这么定了。”
陈茶闻言回头瞪程樘。
她眼里就写着三个字:穷大方!
程樘摸鼻子。他就是不愿意听着女人磨磨唧唧。
再说程樘没买过家具也不懂行情,寻思这就个手工活,给了就是赚的,多少也不亏啥。实在没必要为了块八毛的在这磨叨。
妇女把钱递给程樘,程樘示意她给陈茶。
陈茶刚伸出手,横空伸出一只手,抓着妇女的胳膊往后拉。
“他们的东西你也敢买?不怕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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