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进行着。
苏晓以补妆为由离开秦复,把谭家强叫到一处。
“强子,你能找个僻静地方吗?就像上次我们待过的那种消防通道。”她柔声问。“我想在那里和美麟聊会天。”
谭家强聪敏,他不多问,“您稍等,我去去就回。”
“强子,不要让别人留意到你。”
“明白。”
没过多会儿,谭家强就回来了。他找到餐厅旁的一条消防通道,好找,但又无人注意。
苏晓爱怜地对他说:“我现在就去那里。麻烦你把美麟叫到那个地方,好吗?”
“我知道了,您放心。”
谭家强去了。
苏晓按照他给的路线,很快找到那条消防通道。
不出五分钟,谢美麟也到了。
“找我有什么事?”她很是没好气。“搞得神神秘秘的。”
苏晓直接问:“美麟,今晚我这身装扮又和你父亲喜欢的那名女子很像,是不是?”
谢美麟先是一愣,接着问:“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次次都能打扮得和她几乎一样?”
“有人帮我打扮的。”
“谁?”谢美麟一下子精神了。“难道是那个女人复活了?”
“人死不能复生。”苏晓苦笑。“先不说是谁打扮的我。美麟,请你回想一下,还有谁见过那位女子的这两种打扮?”
“……你上一次的黑色小礼服装扮,是那个女人第一次见到我父亲时的模样。今天这装扮,是她第二次见到我父亲的时候。两次见面都是在朋友的派对上,这两次派对都有谁在呢……”谢美麟愣住,突然灵光乍现。“……这两次派对,宋阿姨都在。”
“秦涛妈妈是悠闲的贵妇,有的是时间参加这种活动。”苏晓说。“谢小姐是事业女性,她就没这个闲功夫了。秦复更不会管这些事,所以他根本没见过那个女人。”
“是的。”谢美麟摸着下巴。“可是,宋阿姨见过又怎样?”
“你父亲有妻有女,却对那位女子一见倾心,也许秦涛妈妈将这个八卦告诉了她的某位好朋友呢?”
“可是除了我姑姑,我没见过宋阿姨和谁走得近啊!”
苏晓试探问:“也许秦涛妈妈有什么密友呢?”
谢美麟不言语。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突然,她想到一个人。但是她的堂姑姑一再要她保守秘密,而且她自己对苏晓也有气,所以她不肯说。
苏晓看得出她的挣扎,“美麟,别纠结了。”
好家伙,这两口子说的话都一样?谢美麟更不服气了,她撇撇嘴说:“我想不起来。”
“美麟,我求求你了。”
说来也怪,看着苏晓那真诚的模样,谢美麟竟然心软了。再加上自己长久以来的好奇,她决定说真话。如果事情败露,她就说是苏晓逼的,姑姑不会真的怪她。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告诉你吧。”谢美麟摆出一副施恩的样子。
苏晓笑了,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谢美麟神秘地说:“你肯定不知道,我姑姑一直要我悄悄找一个叫‘虞新月’的人。这个人是明湖人,二十年前去的美国,现年五十六岁。我最近才找到她的下落。可是你说奇不奇怪?她竟然二十年前就在美国出车祸死了。”
苏晓大惊,“死了?”
“是的,车祸身亡。”谢美麟叹了口气。“我找人确认过,不会有假。”
苏晓又问:“谢小姐从何时让你找虞新月的?”
“宋阿姨撒手人寰后不久。”
“这个虞新月也是明湖人,她和秦涛妈妈有关系吗?”
谢美麟摇摇头,“我问过姑姑了,她说没有。对了,秦复也知道这件事。”
“他也知道?”苏晓纳罕。“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姑姑应该是要你保密的。”
谢美麟不情不愿地说:“前阵子秦复不是和我姑姑去了明湖吗?他看出我姑姑有心事。回来以后,借着我‘不小心’打了你和一些生意上的事,逼着我把找人的事说了出来。”
“这家伙,惯会为难人。”苏晓娇嗔。“然后呢,他就以为虞新月死了?”
“至少他没有她还活着的证据。”
苏晓摇摇头问:“美麟,你有虞新月的照片吗?”
谢美麟二话不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开。
苏晓一看到虞新月的模样就倒吸了口凉气,“美麟,我见过这个人。”
“你见过?”谢美麟好不诧异。“在哪里?”
“梦里。”苏晓喃喃说。“……我梦见秦复和秦涛妈妈的婚礼,这位虞新月正是秦涛妈妈姐妹团的一员。”
“你能梦见这个?!”谢美麟寒毛直竖。“……这也太邪门了!你到底是人是仙还是妖?”
“这只是一种缘份。”苏晓苦笑不已。“美麟,我想说的是,我有一个直觉,虞新月就是秦涛妈妈的那位密友。秦涛妈妈对她无话不谈,加上秦家和谢家交好,因此,虞新月熟知两家的一切事情,包括你父亲和那位女子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好朋友,为何从来不出现在秦家?”谢美麟也是很聪明敏的。
“这里头肯定有说法。”
“她死了,我们上哪儿找说法去?”
“美麟,她没有死。”苏晓笑了。“想想看,是谁打扮了我?”
谢美麟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晓。
苏晓说:“打扮我的人,其实是我新近认识的一位朋友。她叫李秀龄,上海人,现年五十六岁。二十年前从上海移民至加拿大温哥华。最近回国,有画画特长。机缘巧合,她竟成了我公司的签约画手。你看,她长这个样子。”
苏晓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多亏李秀龄签约,苏晓才有了照片。
“还真和虞新月有点像呢。”谢美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晓苦笑,“是的。我在梦里看她,其实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似曾相识,并不觉得像李秀龄。但是现在看到你给的照片,我觉得她们两个人还是有点像的。”
“年龄相同,而且也都是二十年前移民……”
“不只这此,思楠还在西郊墓园见过她呢。李秀龄当时说,她是看望一位故友,而秦涛妈妈也正好长眠在那里。”苏晓细说着。“不止如此,我这次去明湖,她还特地让我去明湖二中看看。她说,她有一位朋友就是明湖二中的。刚好,秦涛妈妈当年就是读的明湖二中。”
“我去!”谢美麟头皮发麻。“……难道我查到的死亡信息是假的?”
“李秀龄说过,她嫁给了一位加拿大籍华人富商。她还说,是那个人给了她新生。有可能,是那个人帮她改变容貌,瞒天过海?”
“这种事在美国还真有可能,那是一个有钱万事通的地方。”
“美麟,我认为,李秀龄就是虞新月。”苏晓十分笃定。“但是,她找上我是什么目的?”
谢美麟也好奇地分析:“李秀龄熟知我的臭脾气,所以她刻意把你打扮成那个女人的样子,显然是想借我的手让你受罪。由此可以推断,她接近你是不怀好意。”
“可是她除了这两件事,其他方面对我挺好的。”苏晓露出苦笑,“你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竟然很像我的母亲,所以我对她格外有好感。”
谢美麟惊掉下巴,“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这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苏晓很是动情。“我过早地失去了最爱的父亲,我极其地思念他,所以后来遇上了与他相似的秦复。我也思念我的母亲,所以与她相似的李秀龄出现了……”
谢美麟心动不已,她殷切地问:“那么,我会遇见另一个耿冰川吗?”
苏晓突然心头一动,似乎看到了什么。
“美麟,”她紧紧地握住谢美麟的手,“……你一定会遇见他。”
谢美麟忙问:“还有多久?不会那时候我都老了吧?”
“不会。”苏晓笑了。“一定在你青春年华之内。”
谢美麟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怎么回事?”她故作嫌弃。“我原本是很恨你的,这会子却怎么听你说了一堆胡话?”
“因为你善良。”苏晓温柔地看着她。“你和你姑姑一样,都是嘴硬心软。”
谢美扭扭捏捏地说:“上次打了你,对不起。”
“没关系。”苏晓温柔地笑了。“你是事出有因,我也因祸得福。”
“你得什么福了?”
“我因而知道,秦复是真的爱我怜我。”
“真肉麻!”谢美麟拿开苏晓的手,动作是轻柔的。“要是我姑姑年轻个二十岁,你哪里是她的对手?”
“是的,我感激她放我一马。”
这温柔贴心的话语让谢美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续而感慨地说:“唉,我总算明白当年我爸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名女子了。现在想来,她美丽,温柔,体贴,包容。我爸那种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最需要这种女人了,可是我妈偏偏又很强势。当然强势没有错,但是两个人都强势,谁也不让谁,不打架也真是没可能。也怪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死活不让他们离婚,以至于让那个女人走上绝路,而且当时她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
苏晓忙说:“美麟,别太自责了,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谢美麟点点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说:“咱们回归正题吧?那个李秀龄,不,虞新月,你要怎么办?继续把她留在你公司?”
“恐怕留不了太久。”苏晓苦笑,接着把谢蕴华如何她约出来,又如何派人跟踪她到李秀龄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姑姑也知道虞新月没死!”谢美麟好不意外,“她知道李秀龄就是虞新月吗?”
“我认为她不知道。”苏晓说。“秦复也不知道,但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虞新月已经死了。如果他知道李秀龄这号人的存在,他肯定会把她和虞新月联想到一起。”
“那怎么办?李秀龄现在就签在你公司,公司里不是有秦复安排的管理团队吗?”
“他们不会把我签了谁这种小事拿去跟秦复报告的,否则不就显得他们太没用了?”
“可是时间一久,那就不好说了。”
“是的。”苏晓点点头。“而且你姑姑跟我跟丢了,她可能会直接找运营商查手机定位看我到底去了哪里。”
谢美麟看出门道了:“你不想虞新月被我姑姑和秦叔叔知道?”
“没错。”苏晓苦笑。“我感觉,谢小姐有些事情不想让秦复和我知道,秦复有些事情不想让我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应该知道他们所不想让我知道的。”
“……差点把我绕死。”谢美麟扶额。“说白了,你们都想维护自己爱的人。但是,我姑姑和秦叔叔都怕你知道的,究竟是个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李秀龄才能告诉我了。”苏晓叹了口气。“可是,她会承认自己是虞新月吗?”
谢美麟说:“据我所知,虞新月在国内直到移民的时候都是叫‘虞新月’的。这就意味着,她是到了美国才变成‘李秀龄’的。”
“能否查查二十年前的上海是否有一个叫李秀龄的人移民出去了?”
“我也有这个意思。”谢美麟说。“可是我在国内做这些事情,很难不被我姑姑发现。”
“无妨,这件事我可以找沈明玉帮忙。”苏晓又想到一个人。“你父亲是否在加拿大温哥华?能否请他帮忙打听一下李秀龄?”
“没问题。得亏李秀龄是嫁给华人富商,那这个圈子就小得多了。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那短时间内真是不好找。”谢美麟笑得无奈。
苏晓不好意思地问:“可以快点办这个事情吗?”
“没问题,宴会结束我去就找他。”
“美麟,谢谢你。”
谢美麟刚要说话,谭家强就溜进了这消防通道。
“苏阿姨,秦叔叔在找您呢!”
苏晓忙对谢美麟说:“我得走了,麻烦你稍后再出来。不能让秦复和谢小姐知道我们‘和好’了,否则他们会起疑心的。”
谢美麟了然:“我这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苏晓稍稍放心,随谭家强出了那消防通道,快速返回宴会现场。
还好,算算时间,她只离开了二十分钟。
“晓晓,你跑到哪里去了?”秦复一见她就问,“补妆要这么久?”
苏晓撒娇说:“我有点累,趁机在那里歇了一会儿。”
“那我们这就回家。”他低低地笑了。“正好你把刚才说的悄悄话给实现了。”
苏晓红着脸小声抗议:“那只是玩笑话,能当真?”
“嚯,这种事情也能开玩笑?”
“反正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看强子的钢琴演奏。”
“反正我记住了,你跑不掉。”
苏晓找不到话还击,只能嗔怨地敲一下他的胳膊。秦复得意地笑了,揽着她回到那热闹的宴会之中。
此时,谢蕴华正在休息室里。
她原想让助手陈正言去找运营商查苏晓今天下午的行踪,不想却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谢蕴华,你好。”
接着对方介绍了自己。
谢蕴华愣住了。
城市的另一端,“超哥手工饺子馆”仍在营业。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过了用餐高峰,店里没有多少顾客。于是超哥就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喝着“冰峰”看人来人往。渐渐地,他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夜晚,一个年轻人加完班来店里吃宵夜。他只点了一份饺子和一瓶冰峰。他面容英俊,神色冷漠,眉宇间聚集着忧愁……
是的,他就是耿冰川。
可是他死了,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中。
超哥至今都不能相信他真的走了。
他想念这位老朋友。好想,好想……
是深切的思念造成的幻像吗?超哥竟然看到了耿冰川。
他正站在窗外,抬头看着“超哥手工饺子馆”的招牌,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他仍旧白皙英俊,神情冷漠,仍旧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不同以往的是,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只口罩。户外嘛,不戴口罩也无妨。
“耿冰川!”
超哥“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耿冰川转身走了。看来,他不想吃点东西。
超哥冲出店外的时候,耿冰川已经走到马路对面去了。超哥想冲过去找他,可是他赶上了红灯,只得作罢。等到红灯变绿,耿冰川早就不知去向了。
“冰川,是你吗?”超哥站在斑马线旁,热泪滚滚而下。“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想起了一句话——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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