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辰元年, 冬十月辛卯(十月七日),天工部众造一物,其名为‘水泥’, 水与泥和之,其坚更甚于黄土, 是以水火不侵,大雨不可冲毁,不生寸草, 一里逾千两。琼安至云州三千里, 沿途经淮、虞两县, 川舒山与泗望一郡, 明帝未兴以徭役, 以精盐、米面粮食、布料雇佣沿途百姓,百姓皆往,
二年春, 民止而出耕,耕终而后继,如此反复。
——《宣历本书》
在安排好了修路的事情, 并且在朝廷上公开讨论过一轮后,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一开始其实不少大臣都不同意这边国库才刚刚充盈就开始浪,其中反对的主力无疑就是管着财政这一年都紧巴巴的户部尚书, 反对意见尤为强烈,表示‘陛下我们现在国库这么点也不经花啊,这才您登基第一年,要搞什么大动作我们先攒个两三年的再搞成不?’‘今年云州府这波是意外收入, 您没忘了您还免了云州府两年赋税吧?’。
不过等到安临让天工部把制造出来的水泥给拿出来后, 这样的声音就少了不少。
再然后, 等到精盐的存在正式显现出来的时候,满朝文武谁还记得修路要花多少钱啊,所有人的心神全都被精盐给攫取了,户部尚书连呼吸都停止了几瞬。
一个国家赋税的来源,无非就是四个方面,田赋、盐课、关税和杂税,精盐比井盐、青盐等质量更好,来源以及制作方法却比井盐和青盐更方便,直接取自大海,省去了繁复的煎煮过程,省了不知道多少的木材。
开源节流开源节流,这开源都直接开到户部尚书脑门上了,他对于花钱修路的抗拒慢慢就降低了下来。
安临心里一乐,目光在朝堂上的某个地方扫过,暗自嘀咕果然还是得早点把好用的自己人放在眼前。君不见信竹升官,从校尉升职成中郎将可以上朝之后,今儿个在朝堂上次次都是他先响应,让安临体验了一把有自己人在/> 不得不说,是真滴爽。
看来是时候该打算着让浅才来站到朝堂上了,这个倒是不难,只要随便立个功往上升一级就可以上早朝了。
既然精盐已经被她摆上来了,那么扩大增加晒盐场的事无疑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毕竟要用来供应全国的盐的话,之前那个实验用的晒盐场肯定是不够用的,安临本来就打算在今年冬天在沿海城镇大量建造晒盐场,加大精盐产量的同时也可以给沿海城镇的百姓们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
不过现在他的满朝爱卿们显然比他还要关心这个能带来更多盐课收入的精盐,安临就索性把细节章程这些全丢给了百官们来激烈讨论,她就在上面听着臣子们的讨论,听到谁说得比较有理有据就逮住谁去办这事。
下朝之后,安临照常去批奏折处理公务,皇后号也照常去练武。
不过当纪挽霜像往常一样走进暗卫训练所,看暗卫们训练的时候,有几个暗卫正对练着,看到她之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跟对练的同伴说了一声后咻的一下过来落在她面前,然后叫了一声在外时叫的称呼,“指挥使大人!”
安临看过去一眼,发现这几个暗卫还挺眼熟,就是当初去云州府时跟着她的那几个。
“怎么了?”安临问。
那几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一个暗卫中比较少见的身材纤细的女暗卫开口说,“是这样的,指挥使大人,第二批从云州城回来的人暗卫捡回来了一个东西,我们记得曾在您手中见过这件东西,所以拿来给您看看。”
什么东西?她有在云州府丢过什么东西吗?
安临一时间有些纳闷,不过当暗卫们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时,这种纳闷就变成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心情。
这片木片不是其他的,正是安临在城墙上丢出去救了卢兴安一命的那根扇骨。
“这是我丢的没错。”安临看这他们拿出来的那片木片,缓缓说道,“辛苦你们帮我找回来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这几个暗卫纷纷说,安临眯起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们应该不会是专门去给我找回来的吧?”
几个暗卫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是偶然捡到的!”
“那就好。”安临笑了一下,也没有说其他的,接过那根扇骨。
其实这样的扇骨她刻了不少,多一根少一根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既然暗卫都给她捡回来了,安临也懒得换了,直接用上这一根扇骨跟其他做好的扇骨一起,抽空做了一把扇子。
扇面上的内容也没怎么琢磨,就是直接拓印了一副琼安夜景图上去。
隔天,这把扇子就出现在了皇帝的手上。
秋收之后是冬小麦也种下了,农署用上了天工部研究出来的第一版的巨型钢铁榨油机,油料出油量相较去年增加了三成,不过由于云州府铁矿被开采出来之前,留存的钢铁有限,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像曲辕犁和筒车一样每个地区都安排上,所以这第一年也仅仅是收拢琼安以及其附近的县镇等地方的油料,出油量提高的也只有琼安附近。
自从天气转凉之后,时间似乎就过得快了许多,就这么在时不时地看一眼水泥路修建进度中,时间从十月到了十一月,又从十一月到了十二月,争绩效争了大半年的各部终于盼星星盼月亮,迎来了冬至。
宣国的官员冬至春节时都是有七天小长假的,这也可以算是这一年到头里难得的长假了,更何况在这七天的假期之后,只要回来上个朝开个会,确保国家在这放假期间没有出现什么差错,紧接着又是第二个节日的四天假,加起来一共有十一天的假。
“抓紧速度了,今天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收尾解决好,我是真的不想元日好好地在家里休沐着被叫回来,说哪里出了差错要重新做了!”户部今天也是空前地气氛高涨,杨盛早上一迈进户部大门的时候,就发现同僚们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桌子上的文书全都是刷刷刷就翻阅处理完了,效率比平时正常卷的时候还要高得多。
时不时还有人叫一声,“我这好了,还缺几份文书要核实印章,前面的你们几个快一点啊,别耽误我时间了!”
“快了快了别催!越催我越急啊!”
杨盛才刚坐下来,就有一个同僚抱着文书匆匆路过,路过他这桌前的时候停了一下,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放到他桌上,“对了,杨修编,这是你今年的薪炭,处理完公务后你自己去领一下吧,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手,行吗?”
杨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到他有条不紊处理完公务,领了薪炭回家时,他看到他母亲正把一筐的韭黄从房间里抱出来,杨盛上去接过那匡韭黄,又把薪炭交给他母亲,“娘,我俸银也发了,明日就是元日,您看家里还有什么缺的,我等下去买回来。”
杨母锤了锤腰,笑着摇摇头,“没了没了,都齐了,今年这个年可好过了哟,我前几日在城外有家挖了阴坑的人家里买了三十斤菘菜和葵菜,晚点会送过来,这新的黄卷明天也能吃了,明儿个娘给你做顿好的!”
杨盛点点头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问,“家里银钱还够用吗?”
如果不够用,十多天的休沐时间,他速度快点也能抄两三本书出来拿去卖了。
“够了够了,还有多呢!”杨母说,“原先我也以为琼安这地方什么都贵,不过谁曾想我上月去买油的时候,这儿卖的油比临芳还要便宜呢,精盐也便宜,我腌了些咸肉,能吃很久。”
杨盛放下养着黄卷,也就是黄豆芽的筐扶着母亲走进屋里,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手上平稳,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眼中漫出了些笑意。
是啊,往年的时候冬天多难过啊。
也是秋天过去临近冬天的时候,宣国的百姓,尤其是琼安这块的百姓才发现今年冬天比去年好过了许多,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也是这时候才显露出来。
比如说比往年富余的粮食,取代了贵价井盐青盐的精盐,降价些许的油,还有现在琼安城中已经很少见的毛贼,听琼安本地人说,往年接近年节的时候,也正是蟊贼最猖狂的时候,少不得得丢点布料粮食什么的。
不过最近听李笙说,衙门那边抓到的蟊贼倒是突然多了起来,听说有的人是偷不到东西,故意犯点事被抓进牢房里,就为了在牢房混个年饭,听着倒是颇有几分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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