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茵让人叫来了吴江。
“我这有件事, 思来想去,还是交由你来办最为合适。”
吴江刷下跪地,重重磕了个头, “但请娘娘吩咐, 奴才鞍前马后,愿效犬马之劳!”
文茵将他叫起, 问他可听说圣上下旨, 放还几个小才人小选侍出宫归家的事。
“这般大的事,奴才自然听说了。”
今个一大早, 后宫上下全都传遍了。放有名分的后宫女子归家, 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饶是那几个才人选侍们位份低也尚未侍寝, 可到底是上了皇家玉碟。这般不合祖宗规矩的事,如何能不让满后宫议论纷纷, 吴江甚至还听说了, 连前朝都有大臣上谏, 欲要阻拦此事。
文茵对此也不是没有耳闻, 不过却丝毫不担心此事的推行会遭到阻碍。朱靖要办的事,没人能阻拦的了。
“明个她们离宫的时候, 你随着她们走一趟,挨家挨户传达清楚本宫的意思, 告诉他们放还归家的女子不耽误婚嫁。” 指尖拨弄茶碗的碗盖, 文茵慢声细语,“一并告诉他们本宫正愁殿里少奴才伺候。所以, 要让本宫晓得哪家敢明里暗里的违抗本宫懿旨, 那本宫少不得要从这家抓几个奴才进宫来伺候的。”
后宫这一日比往常喧嚣不少, 连有些深居简出的妃嫔们, 也按捺不住的去往那几个小才人选侍的住处,去探个究竟、瞧个热闹。
岚才人看着安选侍离开的背影,手里握紧了对方刚送她的那枚内镶白玉的红结。
说来她们二人是同年进宫,刚开始的时候也好如亲姐妹。
后来那安选侍为在宫里立足而投靠了庄妃,暗里告小状好生坑了她一把,可将她给恼恨的要死。
两人自此不相往来多年,如今临别了,对方却专门过来给她送了歉礼,认真的给她鞠躬道了歉。
这一瞬,两人往日的恩怨也消了。
岚才人看着安选侍她们在各自屋里大包小包的收拾东西,有她们这些年攒的贴己,也有皇贵妃娘娘专程赠她们的临别赠礼。
她扶着门框巴望了好一会,方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进了内屋,她坐了会就忍不住的去打开自己的柜子。柜子里满满当当,流光溢彩,几乎塞满了皇贵妃娘娘隔三差五给她送来的好东西。
她忍不住一件件的抚着,青玉石雕,鎏金镂花瓶,多宝盒,金累丝香囊,金嵌珠宝花饰,玛瑙双耳杯,珊瑚项圈,碧玺手串……随便拎出一件,只怕都能让宫外头的人家当做传家宝流传下去,可如今各种奢华金贵的器物搁置在她大木柜子里,都快要盛放不下了。
要是她阿爹阿娘见了,得有多惊叹,多高兴啊。
她脑中不受控制的想着,要是她也能跟安选侍她们一样该多好。那她一定会一件不落的将这些宫里的好东西全都打包带回家,一件件的拿给她阿爹阿娘看,让他们两老也开开眼。还有外头那些难得一见的丝绢绸缎,她也会半块娟都不落下,全都大包小包的收拾带走,给她阿爹阿娘做绢帕,做衣裳。
岚才人在幻想中笑出了声,可随即眼里又打转了泪花。
她想阿爹阿娘了。可她知道自己回不了家了,因为她与未受过宠幸的安选侍她们不同,她不仅已被临幸过,还有过皇嗣,注定此生离不得宫的。
安选侍她们出宫这事,宛如一颗细微的石子投入了湖中,在起了小范围的浪花后,前朝后宫又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朱靖知道文茵派吴江出宫做的事,不过他不会去管,连放人出宫的事他都应允下来,又岂会在意这等微末小事?
不过经过放人出宫这事后,怕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面对文茵时内心轻松了稍许。大抵是有种,与她两相消抵之类的感觉。
这之后,他本以为她达成了目的,不会再频频出殿去六宫了,怎料她却依旧如故。却不再是去御花园,而是去皇家御苑。
据她所说,后宫太过沉闷,总要热闹一些才成。所以她打算来年春举办场马球赛,无论是后宫妃嫔还是宫人们,只要愿意的都可以参与进来。
刚开始他还半信半疑,大抵是有那前车之鉴,他总有些怀疑她是否还存着继续对宫妃动手的心思。可此事他又没法对她明问,遂只能暗里派人去一一警告那些后宫妃嫔们,让她们敬慎皇贵妃,万要注意不得冒犯其分毫。
后来他也抽空去了御苑几回,可站在御苑外遥遥看了几次后,他心中的疑虑却被慢慢打消了。他发现,她似是真的在认真筹备马球赛事。
场中,她教导的很认真,在马上手握球仗亲自示范着角度,似在讲解着如何发力如何击那彩漆球快速滚动旋转。有那宫妃始终拿捏不准要领的,她也会趋马过去,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导。
他常常会失神的长久凝视。
看场中的她神采飞扬的驾马疾驰,熟稔的挥动球仗击中彩漆球。胡服紧束,足踏短靴,动作干净利落,眉眼坚毅有神,便是不去看她那动人心魄的绝美面容,光那般神采就足矣耀眼的夺人眼目。
这日,文茵在示范过一周后就下了马,到黄罗伞下坐歇着。
念夏赶紧拿来温汤端给她,文茵接过抿了一口,闭眸轻靠着椅座,缓着身上的疲弱与倦怠。
这时,有宫人趋步过来,悄声禀道:“娘娘,刚禁卫军齐统领让奴才转问您,让他们人入内场是否不合规矩?”
文茵端过温汤,又垂眸抿过一口。
“他们的人更熟悉马球赛的规则,让他们过去远远指点两句,没什么不合规矩。”
晚间,文茵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乌发。
朱靖擦着脖间水渍,散着衣领从屏风后转出来。
“宫妃与外男有别,日后你带宫妃入御苑时,莫让禁军入内场。”
文茵梳发的手稍顿,而后转眸望向铜镜里正朝她方向望来的男人,“你放心便是,我也只不过让他们远远站那,隔空指点两句而已。毕竟他们更熟稔规则,而我也看顾不过来那么多的宫妃。”
似乎这会他也察觉到刚他语气有问责之嫌,遂缓了眸色,稍加解释道:“朕刚才意思是说,那不合规矩。”
文茵从铜镜上落下眸光。放下乌木梳,她自顾自稍倾身将身后披落的青丝挽到一侧身前,手指熟稔的编了两道发辫,而后又拉开小屉取过发带,松松束上。
朱靖坐在榻沿看她,眸光一直随她而动。
文茵收拾妥当后,起身轻步朝榻间走来,在要与榻沿上的他擦肩入榻里时,不轻不重的声音从唇间溢出,“圣上,我是你钦定的皇贵妃。”
朱靖稍怔,看向她的眸光似有几分询问。
文茵侧眸看过去,红唇轻启:“皇贵妃的规矩,难道就不是规矩?”
她的话很慢,吐出的字柔而婉,乌黑挟带琉璃色的双眸直视着他,眸光逼人又惑人。
朱靖只觉这一刻心律刹那失衡。
直待她移了眸光,他方从刚才那种受蛊惑的状态解脱出来。
他坐在榻沿上静了静,好似要缓下刚那种让他失常的异常感,可心口却鼓噪的如何也平复不下,听着榻间人掀动寝被的声响,他的心尖上好似被细细钩子勾了般,蚀骨的痒。
帷幔层峦叠嶂,榻间男人一把掀开寝被,掷向榻外。
“皇贵妃是什么规矩?”他扼住她乱动的手腕强势擎在上方,伏她耳畔性感喘息,“今夜教教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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