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虎的目光，也是直勾勾地望向何婉君，那双眼睛好像钉子似的，落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动。
何婉君被李小秀说得俏脸泛荭，余光瞟见刘玉虎正盯着她，轻轻皱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低着头跟在李小秀身边，随着他晃晃悠悠的步伐，缓步走向对面山脚的猪圈。
李小秀与何婉君走后，刘云虎这才舍得收回目光，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合同，开门见山道：“陈小神医，这是合同，一式两份，请过目。”
“好。”陈帆接过合同翻看几眼，发现这两份合同上的条款与之前马小北送来的那份合同草案是完全一样的。
刘云虎在一旁等着陈帆看完合同，好像很赶似的，忙不迭出声催促道：“陈小神医，如果没问题的话，你签个字，我带了公章过来，盖章后合同生效，晚上你就可以安排生猪出栏了。”
“先别急，这第十二条和第十五条，需要做修改。”陈帆摆摆手，直接说要修改条款，而不是说商量。
“修改？”刘云虎忽然皱了下眉，拿起自己手里的那份合同，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有意无意地板起脸道：“这两项条款没有任何问题啊，陈小神医，实话跟你说，我们是按照规定来的，这是厂里的制式合同，不存在任何问题，也不会做任何修改，此外，厂里专门给桃花香猪放出的优待条件，都在补充条款里面，你仔细看看。”
“优待条件并不重要，给不给都无所谓，重点是第12条和第15条，这两项条款不改，合同签不了。”陈帆表现得很强势。
他虽读书少，但见过世面，加上林紫苒的提醒，深知签合同这种事，必须谨慎，不能因为对方给出的是制式合同，就毫无防备地签字盖章。
这年头，很多霸王条款，都出在制式合同里面，很多人，也都在合同这方面吃了大亏！
面对陈帆的强势，刘云虎则是显得意外且犹豫：“这个，恐怕不行。”
“不行就算了。”陈帆直截了当道。
本身陈帆对肉联厂就没什么好印象，要不是他们带着诚意主动上门寻求合作，陈帆或许都懒得搭理。
摆在桌面的这份合同看似诚意满满，实则布有暗雷，陈帆要是事先不知情的话，或许就睁眼瞎，直接蹬过去了，如今他心知肚明，怎么可能傻乎乎地签字盖章？
“陈小神医，我们给桃花香猪的优待条件已经足够诚意，你们家的生猪出栏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与我们合作，互利共赢，不跟我们合作，或许会砸在手里，你考虑清楚了。”刘云虎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们家生猪出栏迫在眉睫？谁告诉你的？我多养两个月都没问题。”
陈帆自信地笑了一下，摊摊手道：“我承认，跟你们肉联厂合作，的确有互利共赢的成分，但是不跟你们合作，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说得直白些，在合作这件事上，该考虑清楚的，是你们，不是我。”
陈帆的一番话，令刘云虎愣住了，他瞪起眼睛，面带几分怒气和惊诧，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刘云虎身为肉联厂的副厂長，本身很少亲自出面谈合作，要不是厂里十分重视这次的合作，厂長点名让他上门洽谈，以刘云虎的身份，怎会三番两次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桃花村来登门拜访？
结果呢？
“老子给足了面子，你小子居然毫不领情，跟我摆谱？你算什么东西？”
刘副厂長心中冷哼，此番洽谈，令他感觉颜面受损，下不了台，眯着眼紧盯陈帆瞅了片刻，干脆利索地拿起桌上的合同，
“陈帆，我告诉你，不跟肉联厂合作，你会后悔。”刘云虎搭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是吗，我读书少，从不知后悔两个字怎么写，找时间我买本新华字典查查？”陈帆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淡声回应。
陈帆心里明白，跟肉联厂合作，在生猪出栏这一块能省很多事，也能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短期效益绝对是利好的。
但是从長远来看，如果跟肉联厂签了独家合同的话，桃花香猪做大做强后，这份合同极有可能成为绊脚石甚至是拦路虎。
肉联厂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企业，要不是看中桃花香猪的潜力，怎么可能安排副厂長亲自上门洽谈合同？
讲真的，若是普通养猪场出栏的两百头猪，肉联厂还真瞧不上。
陈帆正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才会态度强硬，不修改条款则拒绝合作，反正以他现在的财力和人脉资源，走个生猪出栏的程序，并非难事。
刘云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带点恶意地扌立拽大门，蓬的一声，摔门而去。
“挺大脾气啊。”
陈帆盯着刘云虎愤然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却也不愿跟他计较。
刘云虎走了不远，越想越气，掏出手机，拨下了厂長杜明康的办公电话。
“刘副厂長，合同签好了吗？”
杜明康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合同的事情。
“厂長，陈帆这小子不识抬举，合作谈崩了。”刘云虎没好气地抱怨一句。
“什么？”杜明康一听，登时拍桌子道：“谈崩了？怎么就谈崩了呢，我不是三令五申的告诉你，这次的合作，是上头关注的重点，也是我们肉联厂以后发展的重中之重，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刘云虎听到厂長拍桌子的声响，心头憋闷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大声说道：“厂長，这事他妈地跟我没关系啊，是陈帆对合同不满，要求修改条款，我明确表示这是咱肉联厂的制式合同，不作任何修改，他则表示不作修改就没法合作，这让我怎么谈，根本谈不了！”
“刘云虎，你办不成事还有脾气了？什么叫谈不了！我明确告诉你，这个合同签不下来，你这个副厂長，就别干了，回老家种田去吧！”杜明康桌子拍得哓哓作响，一番犀利的言辞，令刘云虎脊背发凉，瞬间冷静下来。
“厂長，你。”刘云虎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压制心头怒意道：“我跟了你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跟我二十年，连个合同都签不下，我留你有什么用？”杜明康冷喝一声。
刘云虎满脸愕然。
杜明康骂完之后，情绪冷静一些，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跟他解释咱们给出的优待条款？”
“解释了啊，他说优待条款不重要，重要的是第12条和第15条这两项，必须修改。”
“他想怎么改？”杜明康直接问道。
“这个，我没问。”刘云虎犹豫几秒，如实说道，他本来也像找个理由推脱，但是以杜明康的性子，要是查到下属撒谎欺骗，后果非常严重。
杜明康听到刘云虎的回答，直接拿起一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在一阵乒乓作响中厉声呵斥：“没问？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洽谈重要合作项目的？刘云虎，你这种无德无才之人，枉我扶你坐到副厂長的职位，简直是瞎了眼！”
刘云虎冷汗都下来了，连忙说道：“厂長，别急，别急，我人就在桃花村，你给我十分钟，不，三分钟时间，我这就去问清楚。”
刘云虎一边表明态度，一边琢磨着表忠心：“但是有句话，我得提醒您一声。”
“呵，你说。”杜明康冷笑一声。
刘云虎低声说道：“咱的制式合同是对外统一的，修改条款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以后肯定要出问题的啊。”
“出问题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杜明康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再郑重地告诉你一遍，这个桃花村陈帆，他是个厉害人物，能养出登报纸上电视台且受到上方重点关注的优质猪，只要能谈成合作，给他开个口子又何妨？”
“这，厂長，我是怕有人不服啊。”刘云虎吸了吸鼻子，他一向最能揣摩厂長的心意，偏偏在这件事上，他似乎低估了杜明康的决心，也小看了陈帆。
“谁要是不服，也跟他一样养出能登大雅之堂的好猪来，我照样给他开口子！”杜明康声音抬高八度，掷地有声道。
言罢，杜明康直接对刘云虎下达指令，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你现在就去问清楚，条款要怎么修改！若是无伤大雅，你直接拍板决定，如果要求比较过分，你跟我汇报一下，我亲自决策！”
刘云虎听了这话，算是彻底明白了杜明康对这次合作的重视程度，为了保住饭碗，他丝毫不敢怠慢，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点头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这就去问。”
嘟嘟嘟。
一阵忙音过后，刘云虎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几口气平复内心的浮躁，转过身，厚着脸皮折返老陈家。
刘云虎没走几步，却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摩托声响，抬头去看时，陈帆骑着雅马哈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陈小神医，陈小神医，你慢点啊，我有事跟你商量合同的细节，可以修改，你别急着走！”
刘云虎一边大声嚷嚷，一边跑步追赶，结果却是吸了一鼻子的尾气和烟尘，眼看着陈帆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玛德，我太难了。”
刘云虎气得一屁骨坐在地上，结果却发觉地面烫得能煮熟鸡蛋，嗷的一声腾起身来，龊牙咧嘴的模样，像是一只被耍的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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