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什么事都好商量,别乱来,千万别乱来。”

    当陈帆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贴在墙壁上的中年人时,他捂着心口,喘着大气开始求饶。

    陈帆刚才一脚踢在办公桌上,震得中年人差点当场去世,转身又一脚踢在花臂身上,蹬出门外摔下楼梯恐怕凶多吉少。

    老实说,这城南这地界混了十几年,人称“水哥”的沈泉水,自认为这些年形形铯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却从未见过像陈帆这么凶悍的角色。

    这家伙站着没吭声的时候,看起来阳光俊朗,人畜无害,像是刚上大学的读书人,结果动起手来,简直如同混世魔王,两脚就把沈泉水苦心经营数年的催收团队给踢散了。

    这谁惹得起啊?

    陈帆迈步朝前,伸手撑着墙壁,盯着满脸恐惧的沈泉水道:“原本是跟你好好商量的,可你却仗势欺人,不讲道理,非得动上手了,吃了大亏才肯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

    “兄弟,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干我们这一行,没法太实在啊。”沈泉水苦着脸道:“胡海欠的钱,可不止一家,城南这一片共有十十五家小额借贷,他都扌鲁遍了,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把人控制住,要不然本金收不回,烂账坏账一堆,大家都没活路。”

    “怎么,是嫌医药费给得太多了?”

    陈帆把桌上的一万块也收了起来,从后腰上取出季艮针盒,一本正经的对沈泉水说道:“其实我是个中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场帮你治疗,包治包好,你看怎么样?”

    “不,不用。”沈泉水原本想说不怎么样,但想想还是把话咽回去,咬着牙坚持着最后的倔强:“胡海欠了四十万,本金无论如何都要还,利息这方面,我做担保予以减免,连本带利就算一百万,这是最大的让步了,你看怎么样?”

    陈帆眸子一缩,正要取出季艮针攻破沈泉水的底线。

    这时,却见陈大壮往前一步,直接拍板道:“行,只要你们放人,这一百万可以留下,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闻言,沈泉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帆眉头一挑,有些纳闷的扭头看着大哥。

    陈大壮抬手在弟弟肩上拍了两下,而后把黑色塑料袋直接推到沈泉水跟前,嘴里只说了四个字:“把人放了。”

    “没问题,没问题。”沈泉水连连点头,而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胡海他并不在这边,我得打个电话。”

    说完,他瞧了瞧陈帆,讪讪一笑道:“我的手机在抽屉里,我想打开抽屉拿一下,可以吧?”

    陈帆点了点头。

    随后,沈泉水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用马家两兄弟都听不懂的方言叽叽咕咕的在电话里讲了几分钟,挂断后,冲二人露出笑容道:“搞定了,十分钟后,会有人把胡海送到楼下,你们是下楼等,还是在这喝杯茶?”

    “喝茶就免了,我怕你们的茶水掺了人血。”

    陈帆翻了个白眼,伸手把沈泉水从靠墙处拎了出来:“我们一起下楼,见着人了,你才能走。”

    等了十分钟左右,果然有人带着胡海来到了丽晶宾馆楼下,交接之前,陈大壮上去瞧了瞧胡海的身体状况,发现他除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像是熬了几个通宵,严重睡眠不足外,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心里也是長舒一口气。

    扶着胡海上车躺着,兄弟二人也很快跟上,启动车子,直接扬長而去。

    路上,陈帆瞧了瞧躺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胡海,目光转向副驾上的陈大壮,笑着说了句:“哥,那一百万明明可以不给,你干嘛要给呢?”

    陈大壮稍稍叹了口气,意味深長的说道:“老话说,宁得罪君子,莫招惹小人,这些放高利贷的,没一个好东西,把他们得罪太狠,以后说不定搞出哪些阴谋诡计害人,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个巴掌给颗甜枣,恩威并施,这样他们吃了暗亏又落了好处,也就不会乱来了。”

    陈帆听了,点头认同道:“我动手唱白脸,你给钱唱荭脸,咱哥俩这出双簧,倒是唱得挺有意思。”

    陈大壮笑了下,道:“我要不是强行加戏,估计你就一镜到底了,结果应该是那水哥认怂,不收一分钱直接放人,但那样一来,就真的把人得罪狠了。”

    说罢,陈大壮眸光一闪,脸色略显深沉道:“得罪一个沈泉水,并没什么大碍,关键是他背后的利益链,一旦被你强行打破,肯定会有连锁反应。”

    “哥,你懂得不少啊。”陈帆夸了一句。

    陈大壮耸耸肩,自嘲道:“好歹也在马来留学三年,这些东西我肯定比你懂得多啊,所以也比你谨慎,不敢把人得罪太狠。”

    “谨慎一些是对的,我之前就吃过亏。”陈帆点点头道,他之前年轻气盛,干了不少上头的事,确实吃过几次亏,这趟跟大哥出来,竟还学到些东西,真是意外收获。

    “你是艺高人胆大!远的不说,就说把花臂男砸出门外的那一脚,我当时心头一颤,真担心你搞出人命来。”陈大壮心有余悸道。

    “嘿嘿,我毕竟是医生,动起手来心里有数,不会闹得太大的。”陈帆笑着解释,旋即一脚油门下去,加速驶回桃花村。

    “真是谢天谢地,祖宗保佑,小海,你总算平安归来了啊。”

    老陈家门口,见到儿子走下车来,等候多时的林娇花双手合十,感谢了天地和祖宗后,连蹦带跳的跑到胡海跟前,好一阵摸索,生怕他身上少了部件。

    摸索完了之后,娘俩抱头痛哭一番,一些不知情的乡亲路过时,投来诧异眼神,还以为是在哭丧呢。

    陈帆看不下去,径直走向中医馆,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站在旁边的胡大志察觉到旁人的眼神,脸上一阵尴尬,连忙催促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回来就好,比死在外面强。”

    林娇花没哭够,却被老头子打断,抬头狠狠瞪他一眼。

    却见胡大志伸手把胡海从她怀里拎出来,指着陈大壮道:“小海,你这次能平安地回来,全靠你姐夫和小帆出钱出力,以后务必改邪归正,赚了钱要记得还这笔债。”

    “嗯,我知道了。”

    胡海很平淡的点了下头,似乎压根没把他爹的这番话当回事,内心也没丝毫感激,总觉得自己遇到事,陈帆拿钱帮他摆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心里记着就行,至于还债,以后赚了大钱再说吧。

    不过,胡海也不傻,心里的想法不会轻易表露出来,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来到陈大壮跟前,问了句:“大壮哥,我姐呢?很長时间没见到她了,一直挂念,心里有点事,想跟她谈谈。”

    陈大壮一向把这小子当自家弟弟看待,听到他这么说,眉梢一动道:“小秀在屋里,我去喊她。”

    闻言,胡海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这外头挺冷的,我姐身体一向比较弱,在屋里待着比较好,我进去找她就行了。”

    说罢撒腿跑进屋里去了。

    陈大壮挠了挠头,也跟着进屋去了。

    林娇花抹了抹眼泪,感慨道:“老头子,你看小海多懂事啊,自己遭了这么多罪,心里头还一直惦记着他姐,知道心疼人。”

    “真懂事的话,就不会碰网赌,也不会搞出这么多催得人想上吊的高利贷了。”胡大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

    “老头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儿子还小,总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只要他知错能改不就行了吗?”林娇花翻了个大白眼,瞪着胡大志道:“要说赌博,你自己不也是常年打麻将玩扑克?几十年下来,输得还少吗?”

    “我打麻将玩扑克,那都是小赌怡情,他呢?”胡大志反驳道:“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大赌大玩,搞得倾家荡产,翻不了身,你还护着他!”

    “我自己的儿子,我不护着,那我护谁去?!”林娇花怒吼一声,指着老头子骂道:“胡大志,我算是看清楚你了,你对我有意见,对儿子也有意见!行啊,别过了,离婚,儿子归我,你净身出户。”

    “我要是净身出户,你跟儿子迟早去街上要饭!”胡大志搭下一句狠话,实在气不过,直接扭头走了。

    林娇花追了上去,张牙舞爪的要跟他厮扯,结果这老头子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好对付,竟直接挥拳,朝着林娇花面门狠捶几下,又一脚把她踹翻,跌在地上哀嚎不已,而他却扬長而去!

    望着远去的胡大志,趴在地上痛哭的林娇花似乎明白,五十岁男人的怨气,积攒了那么多年之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终于爆发了。

    为了换取一百万的赎金,胡大志掏出了最后的家底,宅基地,农田和林权证。

    妻不贤,子不肖,倾家荡产,中老年男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门外的胡大志和林娇花闹翻了,屋里的老马一家却并不知情。

    此刻,胡海坐在李小秀的房里,嬉皮笑脸的跟她聊天,好像不在意自己这段时间的狼狈遭遇以及家庭困境,

    李小秀却与弟弟不同,她蕙质兰心,很清楚胡海犯了多大的错,也知道胡家现在穷得估计下锅的米都快没了,弟弟这么嘻嘻哈哈的在跟前套近乎,无非是想从她身上再搞点钱,可她哪能给呢?

    “姐,其实我被人控制住的这些天,脑子里一直琢磨着一个赚钱的项目,只要有十万元的起步资金,我打包票,一年翻十倍,三年一百倍,到时候,我就是千万富翁了,可以住豪宅,开豪车,带上你和爸妈一起享福。”

    胡海一脸憧憬地在李小秀跟前夸下海口道。

    李小秀原本看在弟弟刚脱险,不忍心责备他,结果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严厉的说道:“小海,你能现实点吗?”

    “姐,我怎么不现实了?”胡海撇撇嘴,不服气道:“你没看网上说么,现在是抢钱的时代,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你觉得你弟,比猪还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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