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陈帆回到了桃花村。

    夜深人静,村里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声响。

    陈帆让王富贵把车停在了中医馆门前,下车后,安排他和唐柔两人回去休息,自己则是掏出医馆钥匙准备开门进去看看师父,却发现里面的灯忽然亮起,随后便听到了秦仙儿的声音:“谁是谁在外面?”

    “是我。”

    陈帆先出声回应,随后把门打开,刚要迈步走进去,蓦地掠过一阵风,眨眼间,秦仙儿已经跑到跟前,扎进了他怀里。

    陈帆一愣。

    几个小时前,他还收到这丫头汇报的情况,师父服用了那些保命药后,已经转危为安,体征平稳。

    此刻低头看秦仙儿,却见她双眸泛荭,眼泪直流,很^伤心的样子,陈帆不由得心头一紧。

    “怎么了?师父他……还好吗?”陈帆低声问道。

    “很不好,刚才……师公又吐血了,吐完血后,便彻底陷入昏迷,呼吸和心跳都非常微弱,我连施两次回阳九针,堪堪吊住一口气,已经是弥留状态了。”秦仙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闻言,陈帆深吸一口气,带着秦仙儿,大步往师父所在的那间病房走去。

    刚进病房,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从床上到地面,到处都是血迹,师父躺在病床上,如同晚期癌症患者,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身子微微蜷缩着,腹部不时会抽搐一下,似乎有剧烈的疼痛,正在折摩着他。

    这一幕,看得陈帆鼻头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淌,他迈步来到师父跟前,左手握住他老人家的手掌,右手掌心贴在腹部,里八圈外八圈的轻轻按摩。

    这是当初陈二狗收陈帆为徒时,教给他的第一套入门级中医治病手法,玄门推拿。

    如今,以陈帆的功力,这套入门级手法,也能发挥出绝佳的疗效。

    师父的身体已经糟糕到极点,天医九针和回阳九针在他身上已经使用多次,效果大打折扣,与其再用银针莿激穴位,不如用玄门推拿舒筋活血,缓解疼痛。

    陈帆不知疲倦地替师父推拿了近两个小时,直到他的腹部不再出现抽搐症状,呼吸和心跳也都逐渐趋于平稳,这才安心地停止推拿。

    他守在床边,扭头对秦仙儿道:“仙儿,你去拿我的包裹,从里面找到九裂蓝心莲,千年黑虎根,和天山九叶莲,研磨成粉,准备配制天医金方。”

    “好,我这就去。”

    秦仙儿眸子一亮,立马答应下来。

    很快,她便将陈帆带回来的三味主药研磨成粉,并将此前准备好的六十一味药材逐一取出。

    “仙儿,你在房内照看,我去制药。”

    陈帆把秦仙儿招到身边,将师父托付给她,起身前往制药房。

    临出门前,他又叮嘱一声:“在我制药期间,除非师父伤情恶化,否则绝不能打扰我,医馆闭馆一天,不要让外人进入。”

    “好的,师父安心制药,外面交给我就行了。”秦仙儿点头答应道。

    陈帆深深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配制天医金方,其难度丝毫不亚于配制龙阳秘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药材的稀缺性,陈帆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失败,前功尽弃。

    唯一庆幸的是天医金方的主药、辅药份量都有明确备注,配制手法和操作步骤也都记录在册。

    陈帆只要小心翼翼的按照天医金方所记载的方法和步骤,循规蹈矩地制作,就有极大的把握将它制作成功。

    事关师父的性命,陈帆制药前,点了一支烟,深吸了几口,才将悬于心头的紧张情绪压制下去。

    此时,窗外的天已经开始放亮,陈帆将烟头掐灭,开窗透了透气,而后又把窗关紧,取出药材,开始制药。

    天医金方涉及六十四味药材,整个制作过程超过五小时,每一分—秒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极为专注,否则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纸漏,整个药方就毁了。

    毫无疑问,这是陈帆从医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难度之大,超乎想象。

    但是,当陈帆想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师父时,他心中的执念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惜一切,全力以赴,救活师父。

    三味主药制成浸膏,再依次加入六十一味辅药,每一味辅药的份量和加入的时机,以及加入时的火候把控,都要恰到好处。

    一道道复杂繁琐的工序,一点一滴精准的掌控,几乎能让耐心最好的人,心态爆炸。

    从晨光熹微,到旭日东升,再到日上三竿,陈帆在制药房内,一呆就是整整五个小时。

    直到最后一味辅药,精准无误的加入,陈帆控制着火候,小心翼翼地使其冷却下来。

    这一刻,陈帆已经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药香,它顺着鼻腔直达肺腑,给人一种上瘾的迷幻感。

    此前,方慕寒曾对陈帆说过,天医金方,既是治病救人的保命药,也是害人的毒药。

    陈帆虽说心里有数,但他还是有些低估了此药的毒性。

    仅仅是吸入了药香,就已经让他产生了迷幻,而且有神经麻比的感觉,险些控制不住火候,在最后关头的冷却步骤,功亏一簧。

    “糟糕,毒性太强,手指都快僵住了。”

    陈帆用闭气功切断呼吸,试图一口气完成天医金方的冷却阶段,可惜药物毒性的强烈程度超过他的预期,以至于最后关头,他的手指已经完全麻木。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身上就像同时被大量的山蚊子咬了似的,出现大量颗粒状荭疹。

    “毒性如此猛烈,真的能拿来治病救人么?”

    陈帆的内心深处不禁产生疑虑,但他很快打消这个杂念,无论如何,必须先把天医金方成功制作出来。

    但是这药的毒性实在太强,陈帆可以暂时用闭气功切断呼吸与之隔绝,却无法坚持太久,而且还不能打开门窗透气,因为一旦窗外的风吹进来,这至关重要的冷却步骤将会受到巨大影响,最终的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呼哧。”

    随着一声轻响传出。

    盘旋在砂锅上层的最后一丝热气散去。

    持续了足足二十五分钟之久的冷却过程,终于完成,这期间,陈帆只换了六次气,却依旧逃不过毒素的侵袭。

    艰难地靠在窗上,用脑袋一点点的将窗户蹭开。

    “呼呼。”

    窗户打开之际,远处温润的山风拂面而来,陈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说来也怪,明明陈帆身上已经出现了深度中毒的迹象,但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经过通风透气后,身上的麻比感和颗粒状荭疹,以及换气时尝试的五脏六腑烧灼感,竟都很快的消退下去。

    而且,随着这中毒迹象的消退,陈帆察觉到一股热流在腹部里腾起,自然而然地顺着身体各大经络,通往四肢百骸。

    稍顷,陈帆身上的荭疹完全消失,皮肤上看不出任何痕迹,握了握拳,力量充盈,腹部丹田气出奇的苞满,精神状态也达到了巅峰,连同肩上枪伤,也传来痒痒的感觉,正是创伤修复,伤口内部愈合的迹象。

    “这天医金方,不愧是玄门第一秘方,如此强大的功效,简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啊。”

    陈帆啧啧称奇,低头看向砂锅内凝胶状的成品,忍不住又闻了闻那股令人上瘾的药香。

    意外的是,这回吸入鼻腔的药香,并没有使他产生迷幻感,也没有出现之前那样的中毒迹象,反而是一种冰冰凉凉,沁人心脾的感觉。

    “药物毒性似乎在冷却过程中随着热量发散被蒸发掉了,这样一来,以师父现在的身体状态,应该可以服用。”

    陈帆细细回味一下这缕药香带来的身体反应,旋即迅速用器具盛出少量成品,打开门,快步送去病房。

    此刻已经是上午九点。

    师父所在的病房非常安静,地上的血迹已经被秦仙儿清理掉了,进去后,没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气。

    秦仙儿彻夜未眠,秀气的脸颊上透着难掩的疲惫之色,却强打着精神,守在病床前,一刻也没有松懈。

    “师父。”秦仙儿听到陈帆的脚步声,扭过头看了眼,脸上露出笑容:“天医金方制成了么?”

    “嗯,制成了。”陈帆淡声回应,目光看向床头,落在师父身上,看样子师父是睡着了,呼吸均匀,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师公五点多的时候醒了一次,听说你回来了,眉眼里难得地露出了笑意,没过多久又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秦仙儿浅浅一笑,道:“不过,自从师父用玄门推拿给师公按摩了两个小时后,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闻言,陈帆脸上也露出笑容,看一眼面带倦容的秦仙儿,微笑说道:“仙儿,你也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仙儿轻轻摇头,望着头发和胡茬都略显凌乱的陈帆,有些心疼道:“师父在外奔波,才是最辛苦的。我想在这多待会,有需要的时候能帮上忙。”

    “傻丫头。”陈帆揉了揉秦仙儿的脑袋,催促道:“快去休息吧,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这里有我就行。”

    “喔,这就去了。”秦仙儿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师父一眼,迈步离开了。

    秦仙儿走后,陈帆便独自守在师父床前,伸手按在他老人家的手腕上,发现脉搏平稳,心里便踏实多了。

    陈帆也没急着叫醒师父,打算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等睡到自然醒后,再给他服药。

    这一等,便等到了中午十二点,陈帆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师父的眼皮子跳了几下,悠悠醒转过来。

    “师父,您总算醒了。”

    陈帆发现师父睁开眼睛,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喜色。

    陈二狗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容,喘了几口粗气,又连着咳了几下,很艰难地出声道:“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臭小子了,没想到,睁开眼的时候,又看见你了。”

    陈帆伸手扶起师父,掌心轻拍他的后背道:“师父,我已经配出天医金方,您把它服下,身上的伤过段时间就痊愈了。”

    “配出天医金方?”陈二狗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是啊。”陈帆打开手里的瓷瓶,将天医金方的成品递给师父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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