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学生明年想参加院试。”

    玉师傅听完秦子衿的这句话,当即有一瞬间的错愕,乡里还从未有这么小年纪便去参加院试的先例。

    但是随即又想到,这个学生已读完“四书五经”,让她去与童生们切磋一番也是应当的。

    “既然你已有决定,便更要苦读,若有不明了之处,可随时过来。”

    玉师傅也想看一看这个学生的能力究竟如何,在一众院试学子中这个学生的应变能力如何。

    如此说完,学堂里便陆陆续续有学子过来了,规规矩矩与玉师傅行过礼后,便一个个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等着玉师傅开始讲学。

    不过,众人今日对秦子衿已经坐到了内室中,而一向勤勉的吕大妞此时却并未到来这两桩怪事,都有些好奇。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秦子衿更是接受了许多同窗好奇的目光。

    “我名叫江一,你唤作什么?”

    秦子衿的前桌江一是个活泼好动的,不过她是在原主退学后入学的,所以并不认识秦子衿,只是觉得多了个新的同窗,日后可以互相帮助。

    “秦子衿。”

    秦子衿笑着告诉她,在外面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既然人家对她笑脸相对,释放友好的信息,她也没道理对人家冷脸。

    “嘿嘿,好名字,比我的好。以后师傅喊我回答问题,我不会的,你能教我吗?”

    江一家在这附近乡中算是有些富庶的,所以江一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自小便有随从伺候着,读书也不甚用心,反正回家继承家业嘛。

    读书之事,纯属是江一的祖母看着江一在家无所事事,生怕自家产业日后败在她手上,才送她进学堂念念书,磨一磨这浮躁的性子。

    秦子衿闻言尴尬一笑,她好不容易才进学堂,自是不敢公然违抗师傅的,眼珠略微转了一下,便不好意思地对着江一回道:“抱歉,我学问不精,恐怕无法帮忙。”

    江一听到,只当是同类,还笑呵呵安慰秦子衿:“没事没事,我向来学问倒数,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就是。”

    待师傅讲学时,秦子衿果然一次都没有被师傅点到,江一还回答了一次问题呢,自觉良好,以为学堂中终于要来一个为她垫底的学生了,还想着今晚回去与祖母吹嘘一番。

    结果,玉师傅讲学的间隙,便抽空来为秦子衿答疑解惑,江一坐在前桌,听着满嘴的“之乎者也”之类的天书,她听得满头雾水,回头一看秦子衿的书桌,好家伙,“四书”全都摆上了,师傅正跟人家单独讲学呢。

    江一原本窃喜的内心此时忽然有些千疮百孔,她感觉她受到了欺骗……

    待师傅走后,她悄悄转过身去,满腹委屈地对着秦子衿:“你明明学问这么好,为何骗我?”

    秦子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起江一说的是先前她说自己“学问不好”那件事,便有些无奈:“确实不好呀,我何时骗你了?我还不知明年院试结果如何,很是紧张,先前都没有经验。”

    秦子衿是真的觉得紧张,她从没有参加过古代的科举考试,不知是怎么个做题形式,前世看趣闻还有分到在茅厕旁考试的学子因被熏死而考试成绩不理想的个例,当时觉得好笑,现在只觉得这科举变数诸多,她又想一次便能摘得第一,是以格外的紧张,颇有前世高考前那段时间的紧迫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注1)

    江一听到这个后桌还要去科举,明年就去考院试,当即有些错愕,她以为那个高傲的书呆子吕大妞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现在来了个低调的学子竟更加厉害。

    果然,她们的烦恼与她自己的烦恼果然不是同一类烦恼。

    江一觉得很受挫败……

    秦子衿先前已与师傅言明过她已改名为“秦子衿”,所以师傅在学堂上便特地又为大家介绍了一遍,颇有前世介绍转学生的感觉。

    所以,不止江一好奇这位后桌,先前与她同窗过的学子也好奇这位疲懒不爱学习的学子怎的又回来了,还改了个颇有文化的名字。

    江一与秦子衿对话的过程中,周围那些好奇的学子便都竖起耳朵听着呢,待听到秦子衿竟说自己明年要去考院试时,全都用一副“不自量力”的眼神看着她,更有几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子衿暗自感叹,哎,刻板印象又来了。

    还好师傅已经知晓了她的实力,她也没必要与她们计较,多在学堂呆几日,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如此想着,秦子衿便埋下头继续苦读了,不再理会。

    她发现,只要她将这感悟与师傅的点拨抄在纸张上,她便记得格外牢固,这些知识就宛如牢牢扒在她的脑海中一样。

    秦子衿觉得自己现在的大脑宛如一个藏书阁,若她将天下书籍都涵盖温习吃透,那她的能力想必是不可估量的。

    学堂下学后,秦子衿照例是将水缸挑满了水才与玉师傅道别回家,不同于先前的不理会,玉师傅现在对她一改前嫌,和蔼了许多,甚至走前还给她拿了个大馒头路上带着。

    秦子衿方才觉得自己的求学之路才算真正开始了。

    秦子衿现在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学堂—家中—学堂,虽是枯燥了些,但这样有目的的生活,秦子衿觉得很充实。

    而且在这个女尊世界里,她得到了她前世一直渴望得到,但从未得到的亲情。

    才穿过来没多久,她原来的生活便已经有些模糊了,前世她便几年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听说双方都再婚,又生了儿子,早就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她憋着气也一直没有与她们联系,现在是真的联系不了了,不过她也不遗憾。

    现在,她是真的拿秦老太和秦大丫当做自己的奶奶和娘亲来看待的,这二人,是真心疼爱她,尊重她,理解她,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甚至有些感激那个让她穿越的时刻,如果不是这样,她也得不到缺失的亲情的弥补。

    她在慢慢学着去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亲人,为她们着想,为她们顶起一片天。

    就这样过了几天,去学堂念书,下学堂回家抄书的生活,秦子衿这天照例去到了学堂。

    但她感觉好像今天的学堂格外有些热闹,她为师傅挑完水后过去时,便已有些人到了,叽叽喳喳围着她的桌子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她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赶忙推开人群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周围的人看见她过来,有的面色都有些同情,而那些往常看不起她的,便有些看热闹的意味了。

    秦子衿的课桌上,被人用墨汁写上大大的“品行不端”四字,而且座椅上也被用墨汁随意画满。

    周围有面露同情的同窗,但除了江一,没有人动手替她擦拭,江一拿着自己的书袋替她反复抹着桌上尚未完全干透的墨汁,秦子衿见了心中有些感激,觉得日后学习上若能帮这位同窗还是帮一把吧。

    这些霸凌的把戏很幼稚,秦子衿上一世的校园霸凌电视剧里看过的比这过分多了。但是在这淳朴的乡间,这算是很严重的污蔑了,若是写给男子的,恐怕有些人受不住羞辱,是要自尽以证清白的。

    但是女子是家中的顶梁柱,往往从小便知晓自己要担当大任,会坚强些。但是,如此的污蔑,若是心态不稳之人,也会气得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以防被外面的女子用奇怪的眼光看待。

    秦子衿看着这些,心中已有几个初步的怀疑对象,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

    于是她抓住江一还在替她擦拭的手臂,示意她别再擦了,把她拉出去问道:“今日,怎的大家都这么早来学堂?”

    江一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中娇惯多了,心思单纯,寻常更是懒得动脑,秦子衿问什么她便想了想挠着头如实作答:“昨日,段二丫与我同行,让我明日早点来,说有好玩的。我起了个早,可累死了,谁曾想是这事,哪里好玩了?”

    说完,江一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子衿的脸色,想到学问好的面皮都薄些,上次吕大妞被师傅训斥后居然痛哭了一场,如今看着秦子衿严肃的面容,江一只觉得秦子衿恐怕是在故作严肃,为了憋住眼中的泪水,毕竟女儿有泪是不可以轻易流出来的,会遭人耻笑。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道:“你……你没事吧?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定是人家辱骂错了人。”

    秦子衿略一沉吟,这事段二丫想必知晓一些,但是她是必不会与她明说的,想到这,秦子衿便依旧抓住面前的江一:“她们没弄错。但你不要与段二丫说我已知晓是她说的,你今日放学再问问她,是如何知晓的这个消息。拜托了,欠你的人情只能日后再还了。”

    秦子衿也是看在江一为她擦桌面的事情上,想着江一心底里总是良善的,她与段二丫关系熟,托她打听是最好的。

    江一见第一次有人这么正经拜托她办事,当即拍拍胸脯,重重点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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