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并不像其它两人一样浑身是伤,相反的,连一处伤口都没有,他的皮肤粗糙无比,典型的高原现象,似是长期处在海拔极高的地方。

    和瘫坐着的两人不同,他盘坐在地,两手搭在一起,双目闭阖,胸腔没有任何起伏,不知是否已死,或是在神游太虚。

    同被铁链拘缚,如同苦行僧正在冥想。

    “我知道,这他妈叫做坐禅。”

    狄狛嘴中反呕着血,强撑着展现自己的知识面,而对这个僧人没有任何的尊重。

    另外一个囚徒无语以对,都什么时候,还搁这装逼呢?他对现在的处境相当绝望,看似把几个人关在一起,增加了逃跑的可能性。

    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集中管理而已,针对性的进行了最高级别的看守,可以说是插翅难逃。

    “你求一求这位僧人大哥带我们出去吧。”

    “他是得道高僧,在斗场上不伤一人,试图度化那个傻逼军阀。”

    “这个人完全有能力出去的,只是搁这……”

    囚徒想说出装逼这两个字,仔细斟酌后,还是算了,否则激怒了他,那才是真的没希望了,自己身为b级感染者,对付斗场上那些喽啰没什么问题,可也经不住长期折腾,哪天遇到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就多半玩完了。

    “度化还行。”

    “这不纯纯脑残么?”

    随着时间过去,狄狛身体情况有所好转,但也没用,明天还有自己好受的。

    另一个囚徒继续说起了僧侣的故事,听其它被军阀捕捉而来的感染者说,这个僧人是最早来到这里的,甚至有能力和军阀正面对抗,完全可以逃走。

    他知晓他走后,军阀在此地的行径只会愈发恶劣,于是自愿被俘,试图以自身意志度化克莱恩。

    狄狛一阵头疼,几年前,自己竞选最高干部那阵,手段略有些不雅,克莱恩的惨景,真是令人头皮发麻,度化得了个基巴。

    他早已有这种觉悟,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自己可是杀了克莱恩全家,他只折磨得了自己一个人,就像是天平一样,不管他怎样折磨自己,自己都赢了,赢麻了都。

    尽管狄狛下意识认为克莱恩相当垃圾,因为在他所处的世界中,接触的都是宇宙顶巅的超绝人物。

    他估计这个和尚也不咋样,只是强行装逼罢了。

    另一个囚徒虽然也知希望渺茫,自己和他搭话了几天,可这僧人都是缄口不言,不过也是,都感染潜渊症了,估计是个邪僧。

    “你是不是跟那个军阀头子有仇,我来这里这么久。”

    “从来没看到过你这么惨的。”

    囚徒如是说道,因为现在他们是商品一样的东西,是有娱乐价值的,不会在铁笼以外的地方受到凌虐,而这个脸都被撕烂露出牙齿的人,就是纯纯的折磨了,除了在斗场上被各种单方面凌虐外,还不时有人进入地牢给他加餐。

    “当然……”

    狄狛说起了他杀克莱恩全家的事,还有他那套天平理论,任何对立的事物实际上都可以代入这个理论中,克莱恩越是折磨他,这样他就知道了克莱恩究竟有多恨他。

    克莱恩是一个至极的……孬种。

    世界上最无聊的东西就是裸体。

    第二无聊的东西是诚实。

    而第三无聊的东西,就是悲惨的过去。

    过分沉浸在曾经的人,只是软弱者而已……

    他将其视为一种试炼,尽管肉体上的痛苦毫无意义,这种精神式的孬种羞辱……是无法摧毁真正的男人的。

    他一番诡辩之后,囚徒无话可说,那个军阀越是折磨他,心中的恨意越是无法消散,陷入无穷的痛苦中,总之,不管怎样都是你赢,无敌了属于是。

    且看着狄狛的神情,他根本不在意痛苦,反而像是……倾家荡产的赌徒即将胜利的……至福。

    那种东西,绝无虚假,囚徒不由得咽了咽喉咙,不想与其搭话了,某种意义上,在这炼狱中缠斗致死的无数人。

    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而此时僧人缓缓的睁开眼睛,口吻中带着亘古的苍凉,差点就把狄狛唬到。

    他找到了因果的源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你杀孽太重,业障太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盘坐的僧人一手竖于胸前,嘴里念着意义不明的经文,狄狛哪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抱歉。”

    “我还可以成佛?”

    狄狛乐了,开始讥讽起僧侣来。

    “我了解你这种人,因为软弱……避开所谓的尘世,操。”

    “刮起光头到寺庙里,像垃圾场的野狗一样聚在一起,用经文互相舔舐对方的伤口。”

    “顺便收一些傻逼的烟火钱来维持生计。”

    “太弱了哥们儿。”

    看着僧人依旧默念着经文,不为所动,狄狛有些愠怒,不遗余力的继续讥讽着。

    “这世界就像天平一样,那个军阀,克莱恩,面对如此残暴的砝码,你也只能继续加注。”

    “杀出这里,将这里的所有人统统杀光,所有的悲剧,才能彻底消弭。”

    “而你只是在这里假惺惺的盘坐,希望什么佛祖来搞定一切。”

    “算了吧,潜渊症的事,佛祖是罩不了的。”

    狄狛以世间最纯粹的逻辑,甩给了僧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继续说着。

    无论是……

    美德,邪恶。

    混乱,有序。

    真理,存在。

    相对,绝对。

    本质,现象。

    无人能脱离这不毛的理论。

    僧人嘴中不再念着经文,沉默了一会儿,如是说着。

    “一鹰饥饿无常,追逐一只鸽子。”

    “鸽子走投无路,飞向了释尊求救。”

    “释尊曾发下救度众生,善护众生的宏愿,因此将鸽子藏于袖中。”

    “老鹰索要不成,反问道,断绝我食物,我就会活不下去,难道我就不是众生了么。”

    “释尊无奈,问要如何满足他,他只要刚杀的,热腾腾的肉。”

    “而释尊不可能再去残害其它生命,只得割下自身的一块肉,喂予他饱腹。”

    “鹰却说,你说众生平等,那应该用秤来称一下重量是否一样。”

    “释尊答应了。”

    “然而看起来小小一只鸽子,无论他割下再多的肉,秤依然是倾斜的。”

    “可他没有放弃。”

    “直到自己整个人都上了秤。”

    “霎时,天地震动,证了佛果。”

    僧人如是说着。

    狄狛哑口无言,动了真怒,似是戳破了他所有虚伪的措辞,那些将暴虐恶行正当化的荒谬理论。

    可是。

    “你因果未消,所以返生回世。”

    “我护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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