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容府门口停了五辆马车,小厮们进进出出往车上搬着东西,汗水已浸湿了衣衫。

    东西流水似的送进车里,王氏领着张嬷嬷跟在一旁仔细核对。容英等了许久,见一时半会还没要停的迹象,便踮起脚尖瞅了眼清单,瞬间瞪大了双眼。

    后面三辆马车眼见就要装满,可清单上居然显示才只搬了一半,这要是全装上,岂不得再加几辆马车?

    会不会……太招摇了?

    想起养父素日不喜张扬,容英凑了过去,挽着王氏的手臂摇了摇,“娘,可以了可以了,马车已经放不下了。”

    王氏打心底是不同意容英跑这一趟,按她的意思,她的女儿就该离那粗鄙卑贱的猎户越远越好,最好是断了往来。

    可女儿到底才刚认回来,王氏失而复得,为了培养母女感情,自然万事皆要先遂了容英的意。

    如此一来她也就只能在别的地方下功夫了。

    清单上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且她挑选的都是大件,光布就有几十匹且都是些陈年老布,金贵的除了几根老参反倒没几样。

    可即便精打细算成这样,王氏还是不大甘心。用她的话讲就是,凭他一个猎户也配享用这些!

    话虽如此说,东西还是要送的。

    不光能让女儿看了高兴,更重要的是要以此告诫猎户,收了这些东西权当还了养育之恩,今后容英与他再无瓜葛,他也甭想仗着养父的身份攀附容府。

    一见女儿的样子,她就知道这招棋对了路,心下暗自得意,面上却不露分毫。

    王氏慈爱地拍了拍容英手背,“这个你就别操心,娘已经吩咐下人多赶几辆马车过来。人含辛茹苦把你养大,要娘来说,这些都算少的。”

    这也叫少?

    容英惹不住咋舌,张开嘴正要再说什么时,余光瞥见不远处容华带着几个丫鬟往这边来。

    顺着容英目光看过去,王氏瞬间脸拉得老长。

    待一行人走近了,她瞧见丫鬟们只背了几个不大的包袱,没拿府里的东西贴补猎户,脸色虽有所好转,出口的话依旧是夹枪带棒。

    “第一次去见生父,竟也不知带些东西回去表表孝心,没得让人以为容府苛待了你呢!”

    若是从前,无端被责难,容华兴许会难过一会儿。

    可自从知道自己非亲生后,心态完全变了,对王氏不再抱有期待和幻想,她的言语自然就不会影响到她。

    容华往前走几步,向容英点头以示招呼,而后停下对王氏福身行礼,“谢母亲提醒,女儿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的。”

    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也不知道这假千金是真蠢还是故意如此。容英嫌恶地撇撇嘴,将头扭向一边。

    碰了软钉子的王氏,心下越发烦躁,又苦于找不出错,不能明着发作,便挥挥手叫她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容华本也不想与王氏虚以逶迤,瞥了眼王氏手中清单,带着银珠走开了。

    还没走上几步,身后传来车轮辘辘的声音,小厮又赶了三辆装货物的马车来。

    容华随意扫了眼并未作停留,径直向前方第二辆马车走去。

    其实第一辆马车更为宽敞舒适,可那是王氏给容英准备的。

    小丫鬟钻进马车把东西摆放整理好便退了出来。这次出门除了府里的护卫,容华只带了银珠一人贴身服侍。

    银珠掀开门帘查看,车厢里虽不算宽敞,收拾的倒还不错,她满意地冲小丫鬟点了点头。

    小丫鬟得了首肯,面上笑开了花。。

    容华踩着脚蹬上了马车,甫一坐下就撩开了小窗边的帘子,春日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微风拂面,轻柔和软,甚是怡人。

    猫着身子的银珠拨开另一边窗帘,透过缝隙朝容府门口看了几眼,啪地一声放下帘子,抚了抚胸道:“姑娘,奴婢刚数了数,夫人这次居然备了六车谢礼,六车啊!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容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想起那张清单,不无担忧道:“谢礼看上去虽多,装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山路难行,出门在外如此招摇,未必是好事。”

    银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感慨夫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又想起夫人刚对姑娘的嘲讽,一时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出门前,老夫人硬塞了几张大额银票并一些金银首饰,让姑娘带回去孝敬爹娘,以免日后姑娘担心他们过得不好,牵肠挂肚。

    比起那几车东西,她们姑娘手里拿的怕是要贵重的多。

    知道容华不喜聊家长里短,银珠笑过后便另起了话题,只是还没聊上几句,马车突然晃了一下,随后哐的一沉。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

    银珠掀开帘子探头出去看情况,忽地被眼前两座小山似的背影吓了一跳。她就没见过体型如此粗壮,能一个顶俩的护卫。

    搁在平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次不同,方才那两人坐下时马车明显吃重,这要是跑起来,不说累坏马,时间一长怕是车都要散架。

    一向心宽的容华见了这情况,也不禁蹙起了眉。王氏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门儿清。

    此行要去的凤鸣山离京城几百里远,来回得走十多天。为今之计,只能先离开这儿,途中再设法换人了。

    恰在这时,车外响起了王氏的说笑声。

    听见声音,银珠蹭的一下从两座小山的缝隙里钻了下去,容华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夫人,车上两个护卫体形太大,马车吃重长途奔波怕是不耐用,万一散架就太危险了,奴婢斗胆请夫人将护卫换一换。”

    容华神色微凝,王氏本就因祖母迫她留下自己而气恼,偏偏又找不着由头出气,银珠这时冲下去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王氏顾忌祖母不敢动她,但银珠只是一个丫鬟……

    斜了眼银珠,王氏不紧不慢道:“指派府里最壮实的护卫护送你们姑娘,才能让老夫人安心。我好心被当了驴肝肺不打紧,倒是你这丫鬟胆子大的很,竟敢质疑主母。”

    顿了顿,王氏不再看银珠,盯着车帘似笑非笑道:“看来是要紧紧皮子了。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且慢!”容华脸色一变,撩开帘子就要下车。

    “娘,”容英抢先一步,拦住王氏,“换就换吧,何必为一个不懂事的丫鬟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她看了眼周边,压低声音道:“再耗下去路边人越来越多,耽误行程不说,没得叫人看笑话呢。”

    若不是王氏意图太过明显,容英实不想管这事。可若不管,虽说达到了惩戒的目的,到底是不妥,人言可畏。

    她只想早点启程,路上出点意外让容华吃吃苦头,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觉。

    女儿都这样说了,王氏哪有不听的道理。

    两护卫接到指示,都如释重负,嗖地从车上跳下来,站地远远的。老夫人和夫人这两尊大佛,他们做下人的是谁也得罪不起。

    容华略带感激地朝容英笑了笑,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说了这番话,总归是帮了银珠。

    银珠回过神来,向容英道谢:“谢谢小姐替奴婢解围!”

    “你们先别急着谢,我只是想早点出发,再耽搁下去,今晚怕是要露宿荒野了。”被误解的容英别扭地说道。

    一听有可能露宿荒野,王氏再也不敢耽搁,连忙推容英和张嬷嬷上马车,说了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便催他们启程。

    八两马车,十六个护卫,从容府门前出发,场面颇为壮观,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看见百姓艳羡的目光,王氏心底无比熨帖,这才是她女儿该有的排场!

    从现在起,她要好好筹划,让她的英儿早日融入京都贵女圈,再给她挑个如意郎君,从此富贵无双。

    想到这些,王氏重拾当初斗妾氏的心志,眼睛里泛着精光,整个人处于高度亢奋中,一直到晚上发现容煊异常沉默才蔫了起来。

    饭桌上,容煊对着满桌佳肴提不起丝毫食欲,拧着眉头想着白天接到的消息。

    王氏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得打破沉默道:“老爷,可是朝堂上出了事?”

    “啊?”

    容煊抬起头,茫然地盯着王氏,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原来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没有,不是朝堂上的事,是刑部出了点问题。”

    说完他夹了一筷子菜,没滋没味地吃了两口,见王氏一个劲地忙着给他布菜,又想起她同意留下容华,一时有所触动,拉着王氏的手道:“娶了你真是我容煊的福气!”

    许久没听过这种掏心窝子的情话,王氏不禁闹了个红脸,忸怩道:“老夫老妻的,说的人怪不好意思。”

    难得见王氏小女儿姿态,容煊闷笑出声,心情也跟着舒畅不少,左右吃不下饭,他索性和王氏聊起了刑部的事。

    “今天汾城那边传来消息,半年前抓住的山匪头子越狱了。”

    王氏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可是半年前出动了八千官兵,耗时三个月才抓住的山匪独眼?”

    “正是!独眼性情暴虐,为祸一方。被抓后一直关在汾城地牢里,不知怎的竟被他逃脱了。”

    一谈起这些,容煊的表情又凝重起来,“独眼势必会再招兵买马,眼下他缺银少粮,为了敛财,不知又要祸害多少百姓了。

    祸不祸害百姓王氏才不关心,但为了能和丈夫把话聊下去,她只好接着问,“查出那匪贼逃往何处了吗?”

    “目前还没消息,应当还躲在汾城。他若还想占山为王,倒是很有可能会往凤鸣山一带去。”

    凤鸣山?!

    王氏猛地抬头,心突突地跳着,惊慌失措道:“老爷,英儿去的就是凤鸣山,若是碰上独眼可怎么办呐!”

    想起那惹眼的六车谢礼,王氏现下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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