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罗素素跟前,见容华也在,话到嘴边的罗成毅顿了顿,才开口问道:“素素,你可知道刚跟着容夫人一道走的女子是谁?”
“知道啊,容家不久前找回的女儿容英。”见罗成毅异于寻常的表情,罗素素试探性地问道:“难不成哥你认识她?”
闻言,容华亦是带着同样的疑惑看向罗成毅。
罗成毅则是没看见两人疑惑似的,思忖半响,兀自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远远听见说话声,颇像从前认识的人,但她,应当不会出现在此处。”
话里话外是藏不住的失落。
望着容英消失的方向,罗成毅在心底再次否认道:“不会是她,她是山间自由自在的精灵,有父母宠爱,怎么会是容家的女儿。”
容华与罗素素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讶。
只不过,容华惊讶的是罗家大哥向来端方稳重,如眼前这般失态,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而罗素素对自己的兄长更加了解,见人如此,心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哥哥别是有了心上人吧!”
好不容易与林曦月退了婚,罗素素一心想要容华做她的嫂子,为此每天都要求容华去校场训练,为的就是要家人以及哥哥与容华多接触。
没成想……
不待她委婉问出口,荷花池那边有人呼唤,罗成毅面带歉意地朝她们两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
永定侯府,书房。
天早已经黑透了,从进书房到现在,萧随伏案批阅了近两个时辰的书信,这些多是他派出去的眼线呈报上来的信息。
回完最后一封信,萧随手拄在书案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夜风袭来,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灯影幢幢。
萧随朝外面看了眼,无奈笑道:“都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再不进来,是打算等到天明吗?”
话音甫一落下,一道利落的身影从屋顶飞跃而下,几个轻巧的翻身便通过轩窗,稳稳地在书案前落地。
罗成毅瞥了眼书案上垒叠有一尺高的书信,沉吟片刻后,问道:“军饷贪墨案进展如何,可有新的线索?”
萧随仰靠在椅背上,瞄了眼书案上的信件,以一种放松的姿态说到:“这些,加上你前几个月暗查凤鸣山以及汾城找到的证据,可以开始收网了。”
“这次尚书令是跑不掉了。”罗成毅点点头道。
“近几年他胆子越来越大,龙椅上那位早就有心将他除去。”不知想起了什么,萧随哼笑了几声,道:“顺便杀鸡儆猴。”
罗成毅抬头看了眼萧随,嘴张了张想说点宽慰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事实摆在那里,说的再多也是徒劳。
罗家向来只占小半兵权,永定侯府才是大周的护国柱石。
当今圣上疑心重,忌惮武将互相往来,亦不想让一家独大,是以一直想要罗家取代永定侯府,或者说分了永定侯的兵权。
按照圣上的意思,他俩本该是王不见王才对。可两人师出同门,先后拜在誉满天下的悟道大师门下。身为同门师兄弟,萧随虽十二岁就下山了,但两人情谊仍是非同一般。
悟道大师一生精于专研武学以及阵法,收徒之事并为对外宣传,是以这世上没有几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罗成毅颇为感慨道:“北戎被你重创,三五年内必是不敢来犯。边境无忧,上面那位定又开始想着制衡之术,眼下虽没动作,却不知在憋什么大招,你还是小心为上。”
萧随浑不在意的笑道:“还能憋什么大招,狼牙军是我一手创建,他倒是想动,可也得有那个能力才行。眼下也就是在我的婚事上动动手脚。”
说起婚事,萧随看了眼罗成毅,啧啧摇头:“你这榆木脑袋,说的好听点是信守承诺,说的难听点你那叫愚昧!”
“林曦月是什么人,我早就告诉过你。偏你要守着十几年前祖辈许下的毫无意义的承诺,哪怕自己有了心上人,也不肯揭发林曦月,退了这门婚事。”
“你……怎么知道的?”罗成毅惊讶的抬头。
“当然是看出来的。”萧随好笑道:“几个月前你从凤鸣山回来侯就不对劲,亏得你师哥我目光如炬,事先布局,否则哪有你现在的自由身。”
罗成毅愕然地看着萧随,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一直知道林曦月得陇望蜀,不是没想过把婚事退了,偏父亲耿直忠厚怎么也不肯同意,甚至为此大骂他背信弃义,嫌弃林家落魄。
这婚事是当年最疼爱他的祖父定下的。他想着罗素素尚且每天永定侯不离口,或许小女儿家都是这样的,以后成了婚会收敛,便就此作罢。
没想到的是,后来他会遇上让自己心动的人……
愁眉紧锁了几个月,他终于下定决心去林家退亲,没成想人还没去,林家倒是自己上门了。
听到婚事取消那一刻,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不用谢我。”
萧随一看罗成毅眼神忙摆手,嫌弃道:“从前师父总夸你聪慧仁厚,我还信了。如今才知仁厚有时也不是什么好词,略等同于迂腐。当机立断懂不懂?”
萧随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窗边,揶揄道:“我只是叫门房收了林曦月偷偷送来的信笺,她就敢撕破脸悔婚。”
“这样的人若真娶了,按照你们家那只会要求自己清正的家风,以后可有的你气闷了。”
这种时候,无论萧随说什么,罗成毅自是不会反驳,当然也就没说自己正准备退婚的事。
两人后又就着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聊了会儿,至天将明时,罗成毅才像来时一样又悄悄离开。
…
一夜之间,容家真假千金与尚书令之女花园打架一事,被宣扬的人尽皆知。
在王氏和齐夫人的推波助澜下,祸水全然泼到了容华身上。
容老夫人震怒之下要王氏出面澄清此事。王氏自是不肯,两人在府上斗了几天法,容煊和了几天稀泥,见一点效过也没有,索性不回去了,连着几天都宿在刑部。
容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边和王氏斗着法转移她注意力,一边私底下找罗素素商量对策。
好在当时在场之人众多,又有罗素素竭力游说,谣言很快被压了下来,紧接着便有多个版本流露出来。
有说齐茵蛮横无礼仗势欺人的,有说容华差点被抓毁容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用罗素素的话讲就是,说法多了,真真假假的,谁知道该信哪个,如此过不了几天事情便会被遗忘。
事实证明,罗素素的想法是对的。
几天后,容华坐马车从罗府回来,经过街道时果真没再听见有人议论她了。
与她一道坐车上的还有容英。
自上次之后,容英看容华的眼神很是复杂、矛盾,有时厌恶有时又什么事都没有,偶尔还会主动和她说几句话,但是说到最后又总会忍不住呛她几句。
眼下,容华已然习惯了容英这种别扭的相处方式,见她怔怔地望着车外,故意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姐姐看什么看地这么入神?”
条件反射般,容英便要往一边挪,见容华睁着一双笑意满满的桃花眼,挪了一半楞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颇为不自在的转了转脖子,道:“没什么。”
见容英别扭的样子,一旁倒茶的银珠有些想笑。
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她忙把茶递过去,“练了一天了,英小姐也喝点茶解解渴。”
容英僵硬地接过茶抿了几口,把茶杯放回案几,又满腹心事地撩起车帘看向外面。
容华见她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容英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容华,想也不想便道:“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噢。”容华调皮的应了声。
“你……”
容英简直拿这样的容华没办法,最终闷闷地撇过头不再看她。
马车一到容府,容英就钻了出来。王氏今天心情很好,特意来府门外接她。
“英儿这边,快来。”王氏朝着容英挥挥手。
“娘,你怎么还上门口来接了。我走回去也快得很。”
王氏看也不看容华,一边拉着容英往里走,一边兴奋道:“我与你父亲商量好了,为你举办的宴会定在后日……”
“什么,后日?”容英惊呼出声。
她不禁回想起从凤鸣山回来的那个夜晚,娘与张嬷嬷的对话。脑子里嗡嗡作响,以至于后面王氏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虽然当时声音压的很低,可她耳力不错,还是听见了不少。若是她没记错,娘是想用什么计谋将容华嫁给娘家侄儿以钳制老夫人的。
这些天没见有动静,加之王家侄儿没上门,她也就没当回事。
可她知道,娘对容华的厌恶依旧在,这次散播谣言就足以证明。
若是后日便是宴会,王家众人必会赴宴。届时容华岂不是会有麻烦!
容英欲言又止的看着王氏,王氏察觉到不对,停下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日子不对,还是哪里不舒服?”
见王氏伸手过来摸摸自己额头,容英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说完她回头看了眼容华,便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氏身后。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银珠大为不解道:“姑娘,刚英小姐是不是有话想和你说。”
容华定定的望着那边,喃喃道:“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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