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竹林,杜承月才恋恋不舍把沈照熹放下来,还伸手把她凌乱的头发拂了拂,动作轻缓,眸光和煦。
采香和初秋可算找到了沈照熹,听说许氏要回去了,沈照熹才懒得理会,跟着杜承月去见了玄一方丈,还在寺里用了斋饭。
杜承月和沈照熹一同下山,就连黑沉脸的许氏也不敢多言,只能憋着火气。
离别时,沈照熹还寻了机会,悄声问杜承月:“你何时再来找我?”
瞧瞧,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出的话吗?
可在杜承月眼里,方才他们早就私订终身,亦或是说,从他把玉佩给她之时,一切就变得不一样。
“明日。”他许诺。
闻言,沈照熹眼底陡然染上笑意,心满意足上了车厢。
许灵也从山上下来,瞧见杜承月,面上十分惊喜,连忙过来行礼:“臣女见过六皇子。”
杜承月颔首,淡雅一笑。
“方才我在人群中好似看到六皇子,表妹还说我看错了,我找了一圈都没见六皇子的身影。”许灵说着有些可惜。
眼下都要回去了,才看到杜承月。
若是刚刚看到,就能相处得久一些。
“我去寻了玄一方丈,刚从禅房出来。”杜承月脸不红心不跳扯着谎,见小厮牵着马过来,就和她道了别。
许灵看着杜承月的背影,眼底露出迷恋。
“小姐,六皇子走远了,我们赶紧进车厢吧。可别被夫人发现了。”旁边的丫鬟提醒。
“发现又如何?六皇子比他们都好多了。”许灵嘴上嘀咕着,语气不满,但也不情不愿上了马车。
若是她能自由选择,自然是嫁给六皇子,可家中人已经给她安排了人选,上次无意说了一回,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可不能让夫人听见,老爷该生气了。”丫鬟连忙制止。
许灵下定决心:“我定要再和父亲争取!”
夜晚降临。
沈照熹坐在桌前,静静等着杜承月。
听闻屋檐有动静,她唇角勾起一抹笑,站起身来往窗边走。
杜承月却比她更快,轻轻敲了房门。
沈照熹快速打开门,他身着一件浅蓝锦缎长袍,站立在她面前,俊逸端雅,她喜笑颜开,张开双手去抱他。
杜承月抱着她进了屋内,关了门。
不放心沈照熹的采香和初秋回来把这一幕看个正着,初秋瞪大了眼,采香拉着她赶紧离开。
“小姐果真和六皇子——”初秋没有把话说完整。
“你我什么都没看见。”采香制止了她,又说道,“小姐做事,总有她的理由!”
初秋也闭了嘴,低着头和采香往外走。
她们自幼就侍奉沈照熹,在她们眼里,小姐与旁的姑娘不同,为了她们都能在相府过得好,更是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小姐那么聪明,又岂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再者,皇宫有什么好地方,小姐之前那般喜欢太子,太子未必对小姐有感情。
另一头。
杜承月从手袖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沈照熹。
“是什么?”她笑容明艳。
他还没有回话,沈照熹便接过来自己打开。
檀木盒里放着一只簪子,此簪做工精致细腻,采用累丝工艺,上面镶嵌着颗颗莹润的珍珠,簪子前端托着一颗蓝宝石。
沈照熹把簪子拿出来,笑意更深,这个簪记子比沈皇后赠与她的还要精巧,尤其是上面的红宝石,罕见稀缺。
“真漂亮,比我的所有簪子都漂亮。”她说。
杜承月唇角扬起浅浅的笑。
她喜欢便好。
自那以后,杜承月只要来见沈照熹,便会给她带上一件礼物。
有时是簪子,有时帝王绿翡翠手镯,有时更是给她拿了一盒东海珍珠,件件价值不菲。
沈照熹眼光刁,府中给她置办的首饰有时候她都不是很满意,沈皇后给她的赏赐才能入眼,可杜承月送她的首饰明显更为精致。
这日,杜承月晚间来见她,又递给她一个半巴掌大的盒子。
“是什么?”她眉眼止不住向下弯。
杜承月依旧没回,长身而立站在她身侧,眼底带着淡笑注视着她。
他似乎格外喜欢她这副欣喜的样子,所以每一次的礼物都精挑细选,每一次来见她,给她送什么就成了他最在意的事情。
沈照熹低头,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笑意渐渐收敛。
盒子放着一个戒指,上面镶嵌着红宝石,看那工艺,应当是西域所制,沈皇后就有两枚,王嬷嬷每次都小心保管,沈皇后舍不得多戴,生怕变形。
“不喜欢吗?”杜承月观察着她的神色,放柔声线问。
西域的精品稀缺,大多数已经进贡宫中,为了寻一件,他费了不少力气,以为她会喜欢。
沈照熹摇头,眼中有些水雾,低头看着那枚戒指细声软语道:“喜欢的。”
杜承月松了一口气。
“你再带我出府吧?我今天想出府逛一逛。”沈照熹把盒子盖上,藏在了柜子里。
这段时日,他偶尔会带她出府,京城夜市在她看来很稀奇。
“嗯。”杜承月走过去,牵上她的手,带她往门外走。
沈照熹满心欢喜,另一只手挽上他的手臂。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戴上了面纱。
沈照熹和他牵手在京城的夜市里,偶尔买个小玩意,也能让她开心半天,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的小夫妻,没有任何束缚。
许氏打着为沈照熹好的名义,让厨房在她的吃食上严格苛刻,管得极严,唯有出来时,她才能多吃些甜品。
杜承月给她买了一份她喜欢的蒸糕,温声叮嘱:“吃一块就好,夜里不好消食。”
“我吃半块,你吃半块。”她笑着说。
杜承月刚要应下,旁边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六皇子?”
沈照熹第一时间低下头,躲在杜承月身后。
荣程又往前走两步,见真是杜承月,慌忙行礼:“臣见过六皇子。”他抬头,看着身后的姑娘,心中更是疑问满满,大着胆子问,“这位姑娘是?”
众人皆知六皇子身子虚弱,不近女色,后院更是空空如也。
如今,却在街上与一名女子亲近。
“是我心仪之人。”杜承月没避讳,勾起唇角接话。
沈照熹在他身后,听到他说的话,一颗心加速跳动,把头埋得更低了。
荣程一愣。
直到杜承月离开,他才忘记问,这是哪家的小姐?
应当不是小姐,闺房里的小姐哪会这时候出记来,估计是杜承月游历时带回来的女子,难道是风尘女子?
不过,有个女子陪着杜承月,也是好的,就是不知为何要戴面纱,难不成脸上有疤痕不能见人?
“吓死人了,幸好我戴了面纱。”沈照熹还心有余悸。
杜承月与她并肩而走。
见他没回话,沈照熹侧头看他:“你不害怕吗?万一被看到,我们两个就完了。下回你不要依着我,我们不出来了。”
虽然说偷偷见面很刺激,能解相思之苦,但也太危险。
若是像今日一样碰到熟人,将他们认出来,那便惨了。
杜承月话语依旧温和,带着安慰:“你不必惶恐,若是认出来了,我也有千种法子处理。”
沈照熹看着他不急不躁的样子,眨了眨眼。
“快些吃吧,要凉了。”杜承月眉宇带着笑意,看向她手中的蒸糕。
沈照熹低着头,馋意上来,与他往少人的街道走去,还嘟囔着要给他留一半。
杜承月眸光缱绻,下一瞬间余光往后一瞥,眼瞳顿时冷如冰刀,转身后看到屋顶的那抹身影,袖子里的手又缓缓放下。
莫寒看着街道上的两人,双手交叉放置胸前,看着杜承月。
“给你留的一半。”沈照熹举着蒸糕,嗓音绵甜。
杜承月目光变柔,一只手接过她的蒸糕,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前走,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情感。
莫寒眼底变幻。
深夜。
杜承月将沈照熹送回府中,回去时莫寒就在厅堂等着他。
“莫叔。”
莫寒看着杜承月,淡淡道:“你在荆州安排了大量人手,购置府邸,那就是你要带出去的女子?”
杜承月:“嗯。”
“你退出皇子斗争,如今却要带走未来的太子妃,一个女子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值得。”杜承月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她值得。”
莫寒从未看到他有如此坚定的一面,“那玉佩,也是赠予她了?”
杜承月点头。
莫寒声线低沉:“这个世间,情爱最是伤人。”
闻言,杜承月也没立刻接话,坐下来好一会后才缓缓说:“我不愿她终生被囚禁在那围墙之内。能日日见到,也是欢喜的。”
莫寒眼底闪烁,似勾起了什么回忆,动了动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杜承月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想起了张姨说的话,他的母亲原先也不愿入宫,若不是活得太过阴郁,也不会早早撒手人寰。
他不会让沈照熹再经历这样的悲剧。
近日,沈照熹心里愈发紧张。
她日盼夜盼,就是为了等着离京之日。这府中没有多少她留恋的东西,唯有两个伺候她的丫鬟让她挂念。
采香和初秋似乎有些察觉,这几日与她梳妆打扮,有些心事重重。
不过杜承月说了,等她离了京,就会寻机会让这两个丫鬟离开,等风波过了,会把她们送去荆州。
除夕将至,府中到处挂起了红灯笼,若是无意着了火,理由再恰当不过。
沈照熹准备在除夕前两日就离开,因为她察觉到沈皇后会在这次的宫宴上让皇上赐婚。
不能再拖了。
记
只要夜幕降临,大火起来之后,杜承月会在府外接应她,立刻带她离开。
采香和初秋只是两个小丫鬟,心机不深,沈照熹并不愿把两人牵连其中。
可万万没料到,一大早起来,采香便匆匆忙忙跑进来,声线哽咽着道:“小姐,老夫人去了。”
沈照熹猛地起身,面色骤变:“前些日子祖母不是还好好的吗?”
沈老太太应该在两年后去世才对,为什么时间突然提前?
“今早被发现时,身子都——”采香没有说下去,着急又道,“小姐快些换上衣裳,听说皇后娘娘已经出宫。”
沈照熹思绪乱糟糟,也只能快些换衣裳赶去。
一路上,她看到家丁正在把红灯笼换下来,挂上白灯笼,来来往往忙着,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更不妙的是杜奕居然陪着沈皇后一同回了相府,沈照熹心底当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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