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元始这种人, 哪怕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面上也很少表露出来。
这就导致虽然他还没完全认清自己的心意,但是一不高兴就开始释放冷气, 每回都让通天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哪怕看到那顶花冠时他心里不喜极了,他还是没有当场发作,只等着那妇人走了, 才走至通天身前取下了花冠。
通天入人族以来,鲜少动用神通, 小小一个花冠还不值得她特意掐算或者着意去看前后因果。见元始拿走了花冠, 还觉得奇怪。
“元始, 那是杏姑送我的, 明儿她还来我这儿学艺呢,才放一天就丢掉, 叫人家知道了多不好。”
杏姑便是方才那妇人的名字,人族除了伏祖、桃夭的名字还有点内涵外,其余都是以他们知道的植株野兽的称谓起名,焚煊手下就有叫蛮牛、野牛的。
元始也不直接解释,只将那花冠好生摆在了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就走了。他元始自不是会随意毁坏别人东西的人, 更不会为难小小的人族,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而他绝不可能输。
屋内只留下通天和孔宣大眼瞪大眼,对元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动表示不解。
通天纳闷:“乖徒儿, 这花不好看吗?”
孔宣从花蕊打量到缠绕得精巧的花茎,自信抬头:“师父,依徒儿的眼光来看,这花冠已是人族很好的作品了。”
通天撇嘴望向元始去时的方向, 嘀咕道:“那就是今日你二师伯又出教学事故了,不用管他。咱们去你大师伯处瞧瞧,这几日忙,都没去看他。”
她并未将元始的小反常放在心上,因为这人生气的原因可真是千奇百怪。
人族中有人学的太慢,哪怕他一步一步地教,仍旧做不出像样的东西,他会生气,然后便会跑来通天这里。时常一言不发地在屋外看着她教导人族,这看着看着气就消了,第二日又开始激情满满地传艺。
这种情况通天还是十分理解的,毕竟哪个时代都会有差生,教会徒弟能急死师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有时元始生气的原因便有些离谱了,什么总有人族女子盯着他看啊,其中有人还装作是来学艺,实则心思半点都不在学艺上。
对此通天的回应是:谁让你当初不肯变得丑些,但凡你对自己下手狠些,也不至于惹来如此多的桃花。
当时变化容貌时,她便觉得元始的容貌惹眼,尽管只有原来的五分俊美,也比人族公认的美男子伏祖还要英俊。脸蛋太漂亮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她劝他再遮遮自己的颜值。
奈何这厮极为骄傲,便是来了人族也不允许有人比他优秀,更忍受不了天天顶着一张丑脸。于是乎,伏祖的美男子称号就易主了。
总而言之,元始的奇奇怪怪并非偶然性/事件。久而久之,通天便不以为意了,安心地带着孔宣去了老子那里。
部落边缘的草屋里,一老人在讲道,语调悠悠,平稳不惊。一青年在刻字,手按竹简,下刀有神。正是老子和侍奉他的人族,老子为他取名玄都。
老子的草屋在高坡上,玄都为他的博学所折服,忧心他身体年迈无人照料,自愿侍奉左右。
玄都也是女娲认真捏造的泥人之一,颇具慧根,老子见他品行出众又尊崇道法,是以私下专给他讲了不少太清道法。
通天和孔宣进屋后,玄都便自行退下了。
他侍奉老子日久,渐渐知道这位老师并非寻常之人,与他经常来往的几位贤者本事不俗,领袖伏祖对他们礼遇有加,恐怕大有来头。
通天扯过草席坐下,见未来师侄这么乖巧,问道:“玄都不错,大兄打算何时将他收到门下?”
老子抚须微笑:“不急,还需再看看。”
他并不是好为人师的人,此生恐怕只收一个亲传弟子便够了,而这唯一一个徒弟,自然是要好好挑。
说罢拿出一个画有图案的竹片,示意孔宣拿给通天。
“你可知幽冥血海?”
通天看着竹片上奇丑无比又面相凶恶的怪样魔头,心下有了猜测。
“嗯,这画的应是阿修罗族。冥河想学女娲造人成圣,却造出了阿修罗这等不伦不类的魔物。此事洪荒修士皆知,大兄为何今日又拿它出来说了?”
“我这几日细想此事,冥河也算间接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功德自然是好,可并非成道之必要,若太急于求成,只会引来天道不喜。”
这个道理通天明白,毕竟冥河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厮没成圣就罢了,还出言骂天道不公,惹来了一记天道神雷。好不容易涨了的功德也被这一雷劈得没剩多少了,可谓是入不敷出。
“大兄是想说,吾等亦不该将功德看得太重?那教化人族之事,是否也要就此作罢?”
他们来到此处不过三年,但教会人族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功德之力也涨了许多。
老子微微点头:“是也。不过也不用立刻就走,我已算过,还有六年之期。六年之后,便该让人族自行发展了,否则不合天道之意。”
这样一来,刚好九年,已是教化之期的极限了。
“通天明白,大兄放心便是。还有一事,需提前告知大兄一声。”
“你说便是。”
“我邀请了后土来人族探视,过几日便到。”
通天这一举措,也是在为人族做打算。千年前布下的结界,还剩不足两百年了。时效一过人族的踪迹就将暴露,届时便要面对巫妖两族的压力,夹在两族之间就是活生生的人肉馅饼。
因此通天便想着提前让人族和两族交好,当然,说是交好,其实便是两大族单方面的手下留情而已。
弱者自有弱者的生存法则,示弱便是其中一种。没有威胁的东西,才能放心地留在身边。
后土一来,自会明白人族力量之渺小,远远对巫族构不成威胁。又有通天和女娲的情分在,想必回了巫族也会和十二祖巫一起温和地对待人族。
至于妖族,此时伤害人族的可能性也不大。女娲是妖族圣人,人族与她气运相连,帝俊只要还想和女娲这位圣人打好关系,就不会想不开地拿人族开刀。
如此一来,人族便能过一段太平日子。不过巫妖大劫乃是洪荒注定的量劫之一,后期必定会撕破脸,等人族熬过两族的战争期,就能迎来属于他们的时代了。
老子听了,并不反对,只叫通天注意让后土低调些,莫要惊扰了人族。
重要的事既已说完,通天便带着孔宣回去,只是刚推开家里的小围栏,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来的土院子里,已经移来了山上的各色鲜花,这里点缀一簇,那里添上一窝,整个院子倒像是个小花园了。
靠围栏的花丛边,身着麻衣的元始还在摆弄一个木架,瞧着像是个小秋千。
“元始,你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打扮起我的院子了,咱们只是暂住,这么讲究作甚?”
元始将秋千上的藤条抽紧,才指向里屋桌上的花冠。
“和它比起来,何如?”
通天觉得奇怪,元始好端端,和一个花冠攀比什么?她细细看了那花冠的过往,然后才发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刚欲为自己辩白两句,却见孔宣还盯着秋千架看。
嘶,这傻孩子,怎么没学到玄都的眼力见呢,和人族的孩子玩久了,他也心智倒退了几年。
通天赶忙将孔宣身子一扭,将他推出院子。
“寻你大师兄去吧,莫要在此添乱。”
被推走的孔宣懵懵地凭着本能走上寻找大师兄的路,他什么时候添乱了,他一直都很安静好吗?
等孔宣走了,通天这才一点一点抓过元始的袖子,开始解释花冠的事。
“元始,你是知道我的,进了人族鲜少动用仙法,哪会细看那花冠。你若是早同我说了,那我必定不会再戴的。”
元始将她的手拿下,“麻衣粗糙,别扎了手。上清殿的秋千很得你的喜欢,只是这些年弟子多了,你也去得少了。如今他们各有各的事忙,你试试?”
通天见他就是不提那花冠的事,心下也有点没底气,这是不高兴了?只好依言坐上秋千,一双星眸乖乖地看着元始。
“你不生气?”
元始走到身后,轻轻帮她推起秋千。
“为何要生气”
“是因为我戴了那花冠?”
“你觉得呢??”
“不是就不是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
通天:“……”
这厮从哪儿学的极限拉扯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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