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当然是没有的。
昆仑山是什么地方?
这是三位混元圣人的道场,且不说还有临时上门的鸿钧和杨眉, 就连三清座下的弟子们, 修为在洪荒内也不容易小觑。
哪家妖怪有这胆量上昆仑山?
基于对自家师父乃至师祖的信任,上至玄都这个三教大师兄,再到孔宣金灵两个, 均是轻轻抬了抬眼皮,随即又闭眼入睡了。
因此, 多宝的这声惊呼就消逝在了夜风中, 除了叫来了焚煊这个热心肠的大师兄之外, 别的师兄师姐是一个也没见着。
多宝反应过来后, 也是羞愧得不行,纠结地将头上的小发髻挠来挠去,抬头一瞥焚煊神态不似生气, 这才扬起脑袋道歉。
“大师兄,对不住啊,大半夜的惊动你。”
太丢人了, 多宝甚至觉得未来几十年师兄师姐们都会拿这事来笑话他。
正当他懊恼之时, 焚煊一把将他拎起,随即盘坐下来,将多宝拢在了怀里。
“哈哈哈, 小师弟不必觉得丢人, 倒是师兄我托了你的福,叫我今夜能见证个大场面!”
多宝见焚煊不揍他,胆子又大了起来,连忙追问。
“大场面?难道这云彩,有什么古怪不成?”
他是个闲不下来的, 说话间已经揪了一团云彩在手里把玩。
“从前师父有位好友,被称为红云老祖,是天地间第一朵红云得道。虽占了个老祖的名头,但天性豪爽天真。我们这些小辈与他嬉闹时,他也不恼,颇有童心。”
焚煊捏起小师弟的一只小胖手,指了指前方的漫天红云。“昆仑的云霞,乃是天地之间难得一见的奇景,这便是老祖赠予师父的。”
多宝:“红云老祖,从前我倒是听闻过,他不是已经魂归天地了吗?”
焚煊微微点头,将多宝的胖手又掖回怀里。“确实如此。不过老祖的至交好友镇元大仙留住了她的一丝真灵,就藏在昆仑云霞之中温养着。”
多宝恍然大悟,“大师兄的意思是,瞧今晚的异象,应当是红云老祖要复生了?”
“这我就不确定了,死而复生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这些事也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师父恐怕早已有所察觉,才故意罚你在这里守着。也罢,今晚我就在这儿陪你了。”
说罢焚煊就躺倒在云层上,两手撑在脑后,潇洒极了。
多宝原本是顺势倒在他胸膛上,见大师兄如此潇洒,也想有样学样,翻身下来以同款姿势躺在焚煊身侧,一双小肉腿翘了一半就翘不上去了,只好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师兄弟俩守了一整夜,及至天光渐亮时,元始才闲庭漫步地踏上云层,身后跟着懒洋洋的通天。
焚煊和多宝刚欲行礼,云层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从天地间收来更多灵气,渐渐地聚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云雾忽的四散开来,一个白衣青年破云而出,面容温厚宽和,眉眼自带笑意。
元始将他收入门下,赐名云中子,这便是阐教的二弟子了。
焚煊带了多年师弟师妹,早有经验,只消元始一个眼神示意,就将云中子带去和众位师弟师妹相见了。
“我已经给镇元子递了消息,想必他很快就到昆仑,只是不知道他见了云中子,又是何种心情了。”通天感慨道。
云中子虽是红云的再生灵体,但终究是彻彻底底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记忆消散,性情更改,不再是当年的红衣少年。
“总归比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来得幸运,云中子福缘深厚,这正是天道对红云的补偿,不必太过感伤。”
说到这里,元始话头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山下那燃灯道人,守了一夜不曾离去,只说要入我阐教。我自觉识人的本事不如你,想问问你如何看待此人?”
燃灯?
通天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但这细小的神态变化并没逃过元始的眼睛,他心下已经有了三分计较,因此问道:“可是此人有些不妥之处?”
通天想起燃灯的“光辉事迹”,想当场打死他的心都有。这位何止是有些不妥,简直就是截教的克星啊。
他先是夺走了赵公明的定海珠,后来在诛仙阵中还偷袭打翻了通天教主,在万仙阵中又打死了金灵,后来还带了文殊、慈航几人去了西方教,让阐截两教损失惨重。
虽说这个洪荒的发展已经与原来的相去甚远,但大体方向还是大差不差的,通天哪里敢埋下这么个祸患。
只是,若是不让他进阐教,将来西方大兴时,玄门又如何从中分一杯羹呢?
让多宝去?
通天舍不得。
佛陀之位看似尊贵,哪有在昆仑这方天地快活。一只贪吃爱玩的小耗子,若是有选择,怎么会去那处处是戒律清规、整日算计来算计去的地方。
此生她若是还护不了截教弟子安危,那真是白瞎了这趟造化。
燃灯既然喜欢这名利功禄,那她就送他一场。
“若我没记错,昔年的紫霄宫三千客中,就有此人。只不过差了些机缘,只听过一场,说来也算与我们同辈。何况我看此人功利心太重,不堪重托。若他定要入教,便叫做个客座讲师吧。”
“对外可以说成,念及与我们同辈,不便以师徒相称,也算是对他的看重。”
元始点头答应,唤来白鹤童子去接引燃灯上山。
既然是入阐教,通天便没有跟着一起去,径自回了上清殿摆弄熊猫团子去了。
自从鸿钧三令五申地告诫她不要插手巫妖之事后,她就彻底宅在昆仑了,连女娲和后土派人送来的请帖都没有理会,只是回了礼过去。
从前她觉得在满洪荒乱跑挺有意思,现在成圣后仿佛有了稳定工作似的,每天给弟子们讲讲课,到点就准时下班,任是谁都别想打扰她。
鸿钧和杨眉杠上了没工夫管她,老子如今彻底放养了她,捡起了丹道和食道,就连玄都都是被塞到通天和元始这里上课。是以昆仑上下这么多人,能管得住通天的也就一个元始了。
这厮是个天生的工作狂,连带着通天都不得不勤勤恳恳地教书育人。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他有事要处理,通天自然是麻溜地离开,抱了一只滚滚在园里大梦一场。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感受到昆仑山上多了一道颇为熟悉的气息时,通天才起身去了三清宫,迎接镇元子这位老朋友。
在殿中作陪的,却是许久不曾露面的老子,还有元始和云中子师徒俩。
桌上摆了两个熟悉的盒子,是五庄观专门送人参果用的,通天对它并不陌生。其中一个靠近下首,正好放在云中子面前,想来就是镇元子特意给他的一份了。
通天见镇元子神色虽然激动,但并无伤感之意,也难免心里感慨这是个想得开的人,没有被他和挚友的过去绊住。
镇元子与他们算是熟人了,是个难得受老子和元始待见的人物,大家都知道他的心病,陪着他和云中子好生叙了会儿话后,镇元子才面露满意之色,暗示元始让云中子退下。
“多谢三位道友成全,我无憾矣。”镇元子正了正身板,起身一拜,这才安心坐下。
“无妨,红云因果已了,他的福报已应在了云中子身上。既然入了我昆仑门下,必会保他此生无忧,做个肆意福仙。”
做出承诺的是元始,他是云中子的正经师尊,说出的话最能让镇元子信服。
镇元子倒是呵呵低笑,“元始道友不必如此,我对昆仑再放心不过,看那孩子没有半分拘束,便是昆仑上下待他尽心,足矣,足矣!”
“这孩子的事便说到这儿,近日倒是还有桩事儿,让我觉得不妥。”
“我有地书在手,虽然不能窥探圣人,但还是能略略感知到一二。就在你三人成圣,天下修士均往昆仑叩拜之后,便有许多人西方弟子离开了西方,有些去了不周山附近,有些去了东海附近,有两道不好捕捉的气息分别去了这两处。”
“我怀疑,那便是接引准提二人,他们怕是又有所图!”
通天听他说话,脸色已经臭了三分。她都不用掐算,心底都是相信镇元子说的话的。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掐算了一点,拨开天机云雾看了几处,事实和镇元子说的完全能对上。
她当真是无语极了,当下就嘲讽道:“这两人真像是闻着肉味儿就不放过的苍蝇,估计是看无法撼动我们三人,又嫉妒天下修士心向昆仑,这才又跳出来摆弄事端。”
西方二人是什么德行,在座几人都再清楚不过。老子这么一个淡泊世俗的人,听了这二人都像是吃了一口苍蝇似的,脸色不善。
“巫妖矛盾不可避免,他们偏要趟进这浑水中,最后也是落得一身烂泥。”老子近乎是判命似的说道,“镇元子道友,师父已有言在先,巫妖二族因果缠身不可沾染,我们定要规避。至于西方二人,无需在意他们,因果自有天定。”
镇元子是个明白人,听了老子的话,心里暗暗期待着西方二人吃个大亏。
而有了接引准提在中间挑起矛盾,原本还在互相忍让的巫妖二族很快就爆发了矛盾,不过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巫族竟然先惹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内部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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