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脑瓜子嗡嗡作响, 她此时正靠在钟慕期怀里,被他揽着肩,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熏香, 耳边听见了他说话,大脑却无法辨别出他说的是什么。
正愣神,一只手伸到了她颈侧, 挑着她翘起的一缕黑发,顺平了之后就放了下去。
李轻婵呆滞看过去, 见那缕黑发离了钟慕期的手,缓缓垂下,落在她胸前,压在被撑起的中衣上。
李轻婵脑内巨震,轰得一下全身都烧了起来, 一只手仍捂在胸前, 另一只手猛地抓起锦被死命往上扯, 紧紧地压在胸前。
“冷了?”钟慕期问着, 以为她冷,想伸手帮她提被子。
李轻婵羞愤交加, 慌手慌脚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拖拽着锦被往床榻里面躲,蜷缩在角落里不吭声了。
钟慕期的手落空, 目光投在她红透了的耳朵和裹得紧紧的身躯上, 明白她为什么是这副反应了。
他收回手,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从容问道:“阿婵这是怎么了?”
李轻婵处于极度羞耻中,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跟他说话, 听着他声音都觉得难堪。
她还记得方才钟慕期说过他是寸步不离地照顾自己的,那他……
可李轻婵又很清楚钟慕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不然两人一起待了这么多天,要有什么事情早就该有了。
再说了,这边虽然侍女少,但也不是没有。说不准是侍女给自己脱的衣服,他是在外面避嫌了呢?
李轻婵把自己说服了,心里升起一点愧疚,表哥明明那么好,这么一会儿功夫却被自己误会了两次,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悄悄抬头望过去,见钟慕期眉心微皱,显然是对她的行为不解的模样,心里再次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但她里面什么都没穿,还是夜晚两人独处的环境,让李轻婵觉得不检点,让她羞耻不已,害怕被钟慕期看穿了。
她吞咽了下口水,慢慢抬起脑袋,忍着脸上燥热强自镇定道:“困了……表哥,我想睡觉了。”
以前她这么说,钟慕期都会顺她的意,这次他却说:“不能睡。”
“啊?”李轻婵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梯给你熬了药,要回刑狱司去喝药。”钟慕期解释道,“他亲手熬的,没法送过来,所以我们得赶回去。”
“哦。”李轻婵双臂夹着锦被,攥着被面小声道,“那我要先穿衣裳 。”
钟慕期点头,起身往外。
李轻婵心下微松,看着他往外间去的宽阔背影,双臂刚放松一些,就见他又转了回来。
出了一半的气又提起来,李轻婵紧张地搂紧了自己,睁大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神色柔和地问:“有力气走吗?”
李轻婵急忙点头,“有!”
钟慕期便出去了,不多时,换了侍女进来。
他们今日过来就是为了量身形,也没带别的什么,穿好衣服鞋子就能走。
反正已经晚了,侍女就没给李轻婵梳发,厚厚一捧简单地披在身后,很快收拾好了。
而李轻婵没了裹胸布,重新穿好了衣服才发现自己身形有多明显,想起之前钟慕期问过的那句“你跟我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脸上红得厉害。
没了贴身衣物,她总觉得怪怪的,动作都不敢做太大,等侍女给她系上了斗篷,整个人都藏起来了,羞耻感才稍微下去了一些。
她心里还想着事情,在侍女要领她出去时拽住了对方,咬着下唇赧颜问:“是你、你给我、脱的衣裳吗?”
声音太小了,侍女没有听清楚。
李轻婵羞臊万分,忍着烫人的脸又问了一遍。
“是奴婢,奴婢想着小姐穿着衣裳睡不舒服,就帮小姐脱了,小姐恕罪。”
闻言李轻婵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心了,羞红着脸道:“没事,谢谢你。”
推门出去,寒气扑面而来,李轻婵抖了一抖,马上被人戴上了兜帽。兜帽很大,她从上到下就只露了半张脸出来。
夜寒如冰,连朦胧的月色似乎都被冻住了,只有檐下的灯笼摇曳着映出一点暖光。
李轻婵浑身不得劲,在门口瞧见了钟慕期立马低下头,只扭扭捏捏地喊了他一声,上马车时也故意假装没看见,没搭着他的手。
她顾忌着上身的异常,双臂夹着,不敢张开胳膊去扶车门,根本使不上劲,再加上步子不敢迈开,卡在脚凳上来回几步也没能爬上去。
李轻婵急得有点冒汗,余光偷瞧着钟慕期,抿了抿唇刚想要再试一次,忽地人影一动,她跟前暗了下来。
一阵似有若无的冷香袭来,紧接着她腰上一紧,双脚离了地,贴上了一具火热坚硬的身躯。
李轻婵抽了一口气,惊呼一声,还没弄清楚状况,已经被放到了马车上。
钟慕期松开她,抬手顺势理了理她颈下的斗篷系带,问:“这件是不是太大了,不好有动作?”
“……嗯。”李轻婵胡乱应着,从他手中抽回系带,搂着衣摆慌忙躲进车厢里去了。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的,想着自己这样子,待会儿又要和钟慕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就觉得别扭和心慌。
默默蜷缩在一边,李轻婵想着要不等下装睡好了?睡着了什么不用想,等下了马车再醒来正好。
她纠结着想了许多,结果直到马车晃悠起步,也没看见钟慕期上来。
李轻婵瞬间慌了,他为什么不进来?难道要让自己一个人回去?还是他嫌自己麻烦,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
李轻婵跌撞着扑到车窗前,打开车窗往外看,只瞥见了后面送行的侍女的身影。
“表哥!”她焦急大喊,“表哥你去哪了?”
李轻婵吓坏了,又慌张往前扑去,匆匆打开车厢的雕花木门,高声喊道:“停下,不准……”
“不准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李轻婵扭脸,双目倏地睁圆了,带着哭腔问:“表哥你做什么要骑马啊?”
凄冷月色撒下,将她眼中闪着的细泪照得清清楚楚,她皱着脸,脸上的惊慌害怕还未消去。
马车已经停下,钟慕期直挺挺地跨在一旁的马背上,勒着马儿原地踏了几步,直言道:“不是在躲我吗?”
李轻婵被看穿了心思,脸上一阵窘红,脚趾头动了动,呐呐道:“我没有……”声音十分心虚,没有一点儿可信度。
“那是想要我去马车上吗?”钟慕期又问。
李轻婵低着头,心里乱七八糟的。
她这样子不好意思跟钟慕期独处,又害怕他不跟自己一起,犹豫了会儿,还是揪着斗篷边角上的毛毛,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余光瞟到了一旁隐形人一样的车夫,急忙遮遮掩掩地补充道:“骑马太冷了。”
结果她才说了这句话,准备下马的钟慕期停住了。他居高临下,披着一身寒凉月色,连声音也带上了丝丝凉意。
他道:“我不觉得冷。”
李轻婵愣住,他不觉得冷,这意思是还要骑马?这怎么行?
可为什么不行呢?李轻婵说不上来,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她揪着眉头使劲找借口,万一马车跟不上他的马儿走丢了呢?或者走岔了路找不见了人怎么办?
她想这么说,可是一对上钟慕期的眼神,就有种被看穿了伎俩的羞耻感。
双唇张张合合,还是没能说出口,耷拉着脸慢慢往马车里退。
马车里的矮桌上用琉璃罩罩着一支烛台,熏黄的光照亮狭小的空间,看着比外面温暖许多。
但李轻婵心里却很难受,她慢腾腾往里挪着,觉得心口闷得很,先前吐血的感觉又来了。
“不能生气苦闷的,不然又要毒发了。”李轻婵在心里这么哄着自己,可难过的情绪不受控制,让她没有丁点儿办法。
又往里挪了挪,她停住,扶着车壁挪回到车厢口,仰头望着依然高高跨在马背上的钟慕期。
这么看了两息,她眼一闭,带着破罐子破摔的难为情喊道:“表哥——”
“我不想你骑马,我想你跟我一起坐马车!”
说完心里倏然一轻,喉咙却哽咽了一声,眼泪水滚落下来。
泪水模糊她的视线,李轻婵只觉得车厢晃动了一下,然后熟悉的人影就到了她跟前。
钟慕期拿袖口给她抹着眼泪,轻声道:“上来了,进车厢里去。”
李轻婵啜泣着挪不动,被他抱了进去。
车厢门关上,不等李轻婵从难过的情绪里缓过来,马车就悠悠行驶起来。
冬夜的街道上十分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犬吠声和风声,马车里就只剩下李轻婵难堪的抽噎声。
钟慕期靠近她,细细给她擦着泪水,柔声问:“怎么不舒服了?难过成这样?”
他确实不清楚李轻婵这是怎么了,只隐隐觉得是跟她的裹胸布有关,但侍女已经按他的授意说了,李轻婵还别扭什么?
他摸不懂,看李轻婵缩手缩脚躲着自己的模样,想逼近她掰开她双臂,迫使她接纳自己,又怕吓着她。
后来干脆骑了马,想让她独自冷静冷静,谁知道一番体贴的心思倒闹得人哭了起来。
李轻婵一手虚虚挡在胸前,一手扯着他衣袖,难为情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就委屈道:“晃得头晕。”
这也确实不是说谎,她刚醒来没一会儿,马车晃悠的幅度在她身上放大好些倍,让她如处云霄,脚下踩不着地面,身边没有依靠,晃得头晕脑胀。
“靠着表哥歇一会儿?”
“嗯。”李轻婵嗡嗡应着,脑袋一偏就靠了上去。
枕着熟悉的肩膀,她就不难过了,眼泪也渐渐止住。过了会儿,她带着鼻音道:“表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让我一个人待着?”
“那你想让谁跟你待一起?”钟慕期反问,把李轻婵问住了。
她仔细想了会儿,闷声答道:“谁都行,就是不要让我一个人。”
钟慕期眼神几度变化,落在她发顶上,开口时不带什么感情道:“想清楚再说。”
李轻婵糊里糊涂的,不明白他让自己想什么,问出去也没得到答复,慢慢就忘记了这事。
一路往前,到了刑狱司时李轻婵差点睡过去,迷迷糊糊被喊醒了也不肯睁眼。
今日又吐了血,就当她是晕了好了,反正她晕的次数多了,也不差这一回。
就这么被抱回了小院子,飞鸢匆匆迎上,李轻婵这才睁了眼。洗了脸换了衣,孟梯那边的药也送来了。
钟慕期等她吃着蜜饯慢吞吞喝完了药,道:“我走了。”
李轻婵脸上的温度一直就没再下去过,抬起泛着水波的眼眸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这一日白天还好,晚上对李轻婵来说那是一个兵荒马乱,喝了药去洗漱了下,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隔日醒来,天又冷了几分,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
飞鸢将帘帐勾起,问道:“小姐可有什么要带回去的?”
见李轻婵神色茫然,她提醒道:“不是说今日要回公主府吗?”
李轻婵懵懵地眨了眨眼,“呀”了一声,迟钝地想起昨晚忘了趁病要钟慕期陪她回去了!
错失良机,李轻婵很懊恼。
坐在床沿算了算时间,都这么晚了,钟慕期肯定已经忙去了,估计人都找不见了。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我表哥呢?”
“世子去了宫里,让小姐先收拾好等他。”
“等他?”等他一起回公主府吗?还是等他道别?
李轻婵还没弄懂,飞鸢在衣橱处给她收拾着衣物又道:“对了,世子送了东西过来,就是桌上那个小匣子,说是给小姐的。”
“什么东西啊?”
“世子没说。”
“哦。”李轻婵披着外衣慢吞吞移了过去,果然见圆桌上放着一个雕着游鱼戏莲的红漆小匣子,扁扁的,看着应该装不了什么东西。
匣子未锁,李轻婵摸着锁扣轻轻一拨就打开了。
她心里想着马上要独自面对平阳公主了,还不知道该怎么与平阳公主说她的病的事情,这会儿是什么兴趣都提不起来,心不在焉地打开了匣盖。
“小姐,是什么东西啊?”飞鸢抱着两件衣裳好奇地往这边走来。
“是几件……”李轻婵移目看了过去,看清楚的瞬间手忙脚乱地扣上了匣子,死死抱在怀里,面红耳赤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信,肯定有什么,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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