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一日, 是要入宫给皇帝和太后请安的。
李轻婵还从未进过宫,有一点忐忑,出发前在铜镜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仪容。
等她检查好出来,正好看见钟慕期在外面与侍卫说话, 一看见她立刻就停住了。
李轻婵走过去牵住他的小手指, “表哥, 你在说什么啊?”
“说找那手上有疤人的事,已经有苗头了。”钟慕期答着, 顺着她的指尖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 牵着她朝外面走去,“今日进宫后我有事要去寻陛下, 你跟着母亲,有事就与她说。”
李轻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钟慕期看得心软, 又道:“这两日外面或许会有点乱, 你乖乖地待在府里, 先别出去。”
“那你呢?”李轻婵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不会留在府中陪自己一样, 有点疑惑,哪有刚成亲就忙起来的啊?“你不留在府里吗?”
钟慕期捏了捏她的脸颊,暗自磨牙, 道:“等这事过了,我再好好地陪着你……”
他领着人到了府门口,先扶着平阳公主上了车撵,再把李轻婵抱起, 至于钟远函,喝过茶就被请了回去。
把李轻婵放上车撵之前,钟慕期问:“要坐马车还是骑马?”
李轻婵扯他头尾, 当然是坐马车啦。
她又不会骑马,只能与他同承,这么多人,哪里好意思……再说要是把妆发弄乱了怎么办?
她被抱着往马儿那走了几步,抓着钟慕期的肩膀晃了几下,才让他停了逗弄的心思,给放到车撵上去了。
两个女眷坐着马车,钟慕期则是骑马护在一旁,继续听侍卫说着昨夜的事情。
昨夜近子时,李家出了点事,是荀氏的儿子李少临突发急症,差点儿死了。
李佲致二人急得满头大汗,请了大夫来也没有办法,最后荀氏豁出脸求到了侯府来,说要见李轻婵。
那会儿正是洞房花烛时,当然没人敢传话过来,好在钟慕期先前有过吩咐,侍卫直接去请孟梯将人救了回来,人已脱险,只是还没醒。
“荀氏已经认了,世子迎亲到府中之前,她让人送去的茶点中掺了苦杏仁粉……”
李轻婵是吃不得这个东西的,李少临同理。
茶点中加了杏仁粉,在场那么多夫人小姐都吃了,没有一点儿的事,事后销毁证据,完全可以说李轻婵是在侯府误食东西才出的事。
荀氏怕人怀疑到她身上,并未特意盯着李轻婵吃下去,根本不知道李轻婵丁点儿都没碰,更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是她亲生儿子出了事。
事实则是飞鸢早就得了钟慕期的吩咐,一直盯着李轻婵,便是她饿了想要吃东西,也决不会让她吃荀氏差人送去的那些。
而凡是送到李轻婵身边的可入口的东西,最后都会送去一份给李少临,不管李轻婵吃了没有,他都必须吃下去。
若是荀氏没有歹意,李少临自然不会有事,现在李少临吃了带有杏仁粉的东西差点死了,那也是荀氏自食恶果。
对于最后李少临被孟梯救回来这事,钟慕期没有什么意见,他再怎么想给李轻婵出气,也不会拿个年幼的孩子动手,更何况他也的确是李轻婵的胞弟。
“让她等着,午后我会去见她。”钟慕期道。
李轻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危险边缘绕了一圈,现在满心都是怕殿前失仪的担忧。
“待会儿我若是站不住了呢?”李轻婵靠着平阳公主悄悄问她,“若是太后问了什么我答不上来的,怎么办啊?”
虽说她身子基本是好了,可万一待会儿紧张了呢?
她一紧张就腿软,要是面见皇帝和太后的时候晕倒了,多丢人啊。传出去,人家又该说她体弱命短了。
“有我看着,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平阳公主都不想理她,“再说了,谁没事会为难你一个小丫头。”
李轻婵看了看她,偏头朝车撵外的钟慕期望去,小声嘀咕道:“我不是小丫头了。”
成了亲,就不是小丫头了。
平阳公主一想也是,改口道:“谁会为难你一个姑娘家,再说了,堂堂世子妃,你也不能让别人为难了去,不然我跟你表哥……你夫君的脸往哪儿搁?”
李轻婵红着脸低下了头,轻“嗯”了一声。
一路顺畅到了永寿宫,还未进去,身后传来了声音。
李轻婵转头一看,是两个金冠玉带的年轻男子,均在向平阳公主行礼问好。
温和点的是她隔窗见过一面的赵旿,另一个是吊眼梢、面色不大好看的年轻人。
她完全不认识这人,但能与赵旿并列而行的,想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李轻婵跟在钟慕期身侧,听见他附耳道:“赵昙。”
李轻婵心中一紧,更不敢多看了,恭敬喊了人,就抓着钟慕期的袖口,当自己是隐形人。
她不想惹事,事情却偏要往她身上沾。
“还是第一回见弟妹,昨日送的礼,弟妹可还满意?”赵昙若有所指地问道。
钟慕期替李轻婵答了,淡淡道:“有心了,近日必有答谢。”
赵昙眼神一利,又问:“听闻弟妹前些日子被人挟持,那行凶之人可抓到了?”
他自从在钟慕期手里吃了亏,不敢动平阳公主,就盯上了李轻婵,可惜人家谨慎得很,完全不给他得手的机会。
后来又被那姑娘出卖,赵昙这两个多月处处不顺,现在姑娘逃得不见踪影,而最后一个与她有关联的人是李轻婵。
这回钟慕期只是漫不在意地扫了他一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样。
倒是赵旿开口了,“怎么,四弟想要为弟妹出口气?”
李轻婵两次遇难,都与赵昙有些关系,赵旿这是在暗讽赵昙了。
后者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子晏这么大本事,哪里需要我出手?只是弟妹看着娇弱,可得小心守着,别再出了事……”
钟慕期目光冷下。
他们打着哑迷,平阳公主早已没了耐心,再听赵昙这话暗含威胁,冷声道:“能出什么事?”
赵昙微顿,笑道:“我说笑……”
他们平日里勾心斗角也就算了,平阳公主根本懒得插手,现在闹到她跟前,还一直往李轻婵身上拉扯,她就不满意了,“有事去一边说,别挡着本宫的路。”
然后冷眼看了这两人一眼,赔礼的话也不听,领着李轻婵进了永寿宫。
宫殿巍峨,里面庄严肃穆,宫女们个个轻手轻脚,见了几人行礼问好。
太后年纪大了,基本上已经不管什么了,看谁都是和蔼可亲,问了李轻婵几句身体上的事,再送了些见面礼,就与平阳公主话起家常,让李轻婵松了口气。
待了不多久,皇帝也过来了,照常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去了御书房,钟慕期也跟过去了。
临走时他捏着李轻婵的手指尖,让她跟着平阳公主,不用多想。
这一趟入宫,在宫中留了一整日,傍晚时才回了侯府,可钟慕期没有一起回来。
成亲后第二个晚上,李轻婵是独自洗漱歇下的。
隔日早起,依旧没见着钟慕期的人影,侍卫说他有事忙去了,是一夜未归。
李轻婵忍不住多想了些,是不是成亲那天晚上不让他弄惹他不高兴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有一点后悔,早知道就让他弄了,疼就疼了点吧,又不会死。
表哥肯定不能让她真出事了是不是?
她胡思乱想了一整日,到午后听说好几个高官府邸被抄了,外面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平阳公主也大吃一惊,出了这么大动静,她竟然一点儿风声也没提前听见,等下人汇报完了,才知道是钟慕期搞出来的。
又听侍卫道李佲致也被抓了起来,还差人送了口信过来,请公主看在李轻婵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平阳公主嘲讽一笑,吩咐道:“这事儿都瞒着阿婵,不许告诉她。”
婚事赶得这么急,就是知道李佲致要出事,怕他连累了李轻婵,这会儿怎么可能再帮他。
现在他落了难正好,最好昭告天下,省得回头有人拿成亲那日,小两口没有去拜别他的事做文章。
平阳公主心里想得一清二楚,但人都退出去之后,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也太急了……”
哪有才成亲第二日,就把岳家搞垮的?连三天回门都等不了……
她可不愿意替钟慕期解释,让人瞒着李轻婵,打算等他回来了让他自己说。
只是这一等,就又多等了一晚。
李轻婵被瞒得死死的,这两日无事,就摆弄起了香粉。
以前荀氏拘着她不许她弄这些,这会儿总算是自由了。
钟慕期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偏房调配,听人说了,一时惊喜,不慎打翻了一列香粉盒子,细腻粉质沾了满身满脸。
李轻婵被熏得连打几个喷嚏,急匆匆洗了手和脸,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衣裳才脱了一半,突然有人闯进来,蛮横地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脸上脖子上毫无章法地亲着,手掌也放肆地在她身上胡作非为……
然后钟慕期也打了个喷嚏,眉头紧皱着停了下来,“怎么这么重的香味?”
李轻婵最开始被吓了一跳,扳着腰上的手掰了几下,认出了是他,又难为情又想念得很,刚要羞涩地回抱住他,就被他这么说了。
一天两夜不见,刚见面就嫌弃她。
李轻婵不高兴了,皱着鼻头嗅了嗅,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并没有很重。
她把脱了一半的衣裳重新裹回去,推着钟慕期道:“我就喜欢这么重的味道,你不喜欢,那就离我远一点。”
没推开,她轻哼一声扭过头,不让人靠近了。
“不高兴了?”钟慕期紧挨着她,看着她蹙在一起的细眉,扭回她的脸道,“问一下就不让碰了?”
“就是不让你碰,晚上也别和我一个屋!”说着来了气,没见过成了亲还不如成亲前见得多的。
她推搡着被抱到了软榻上,被强行剥了衣裳亲密了会儿,若不是平阳公主听说钟慕期回来了,找他过去问话,怕是不能轻易结束。
两人收整一番,一道去了平阳公主那。
李轻婵还气着,先钟慕期一步跑进花厅,刚到了平阳公主跟前,就被她捂着鼻子推开了,“离我远点……你这是倒了多少香露?熏得我脑仁子疼。”
“我都换过衣裳了……”李轻婵不信,抬着手臂闻了又闻,一点儿都没觉得味道重。
她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几步,看向周围侍女,侍女们欲言又止,最后纷纷捂住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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