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曹雄的反应如此之大,李亮也被吓了一跳——刚才看棋的时候,王仲明随口说了一句,‘只差了一点点,再向前一路’,再向前一路后边要说的是什么,因为金钰莹和陈见雪的突然离开而被打断,没有听到是什么内容,不过李亮并非是刚学会下棋的初哥,‘向前一路’,显然指的是直接托在二路,其后的变化以他的计算力反正是搞不清楚,王仲明离开了,还有比问对局的当事人更适合的人选吗?他是随口一问,却想不到曹雄的反应竟至于斯,莫非王仲明指出的那招二路托真的大有文章。

    “呃怎么,这有关系吗?”李亮迟疑反问——王仲明不愿把自已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所以他不想把这个想法的出处讲出来,但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周围至少有四五个陶然居的棋迷,两个人对话的声音虽小,却也不敢保证没有别人听到,故此没有一口咬死。

    “,呵,我说呢,以你的实力,不应该能想的到这一招。是谁跟你说的?”曹雄的神情有点儿古怪,以他对李亮的了解,并不相信这样的招法会是出于对方的构思——连他自已都没有走在那里的感觉,何况一个了不起业四到头儿的普通爱好者?

    “,呃,呵呵,那个,你先讲讲这一招怎么样?”不好回答,就转移话题,李亮是当医院院长的,处理这类事情很有经验,打个哈哈问道。

    李亮不是陶然居的人,曹雄没权力命令对方说什么不说什么,看李亮的意思是不打算把谁支的招讲出来,他也就不再多问,反正刚才周围看棋的人很多,过会儿问别人也是一样。

    “很有意思的一招,非常复杂,短时间内很难算清,不过感觉上黑棋有些无理的味道吧。”曹雄敷衍答道——他怎么可能把真正的想法对这些人说出来?

    “,就是,李哥,会不会下棋呀,这种地方也敢托,不要命了?”

    “,连飞都不行,托还能成,就算拼也不是这么个拼法吧。”

    李亮和曹雄两个,如果在棋的问题上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那么百分之一百会选的是曹雄,既然曹雄说这一招棋有过分的感觉,他们就认为这一招是不对的。

    “呵呵,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至于那么挖苦我吗?老孙,别看别处,说的就是你,走,三盘两胜,到时候看你还笑的出来!”想要知道明确答案,以后可以找机会去问王仲明,何必在这儿费脑筋呢?找个借口,拉着那个和他一起来陶然居的中年男人走出了对局室。

    人散开了,vip对局室里只剩下曹氏兄弟。

    “怎么样?我一直劝你,满招损,谦受益,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尽量要低调一些,你偏偏不听,看,这一次差一点儿小河沟里翻了船吧?实话实说,那个金钰莹长得是不错,你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我不反对,可你用这种方式来表现,未免太冲动了吧?这是赢了,万一输了怎么办?你是陶然居的台柱子,你要知道,你要是输了,对陶然居的名声会有多大影响。”

    没了旁人,曹英这才推心置腹地劝了起来,虽然他知道自已这些话弟弟未必听得进去,但无论以陶然居总经理的身份还是兄长的身份,他都不能不说。

    “呵,哥,您就别费心了,我心里有底儿。”曹雄笑道。

    “有底儿?如果金钰莹真的走出的是托,你心里还有底儿吗?”曹英正色问道。

    他是业余七段,当今业余棋界最顶尖的那几位之一,实力并不是李亮之流所能相比,即使和一般的职业棋手分先对阵,那也是有赢有输,难分高下,李亮还有围观的那些普通棋迷搞不懂那招托的厉害,他却是清楚的很。

    ‘飞’的目的只是想在活棋前先手沾光,属于大多数棋手的正常感觉,而‘托’已经不是沾光,而是赤裸裸的想要先手定型,就局部而言,黑棋的正常应手无非四种:内扳,外扳,单退,外长。内扳和单退等同于被先手便宜,基本排除在外,剩也的便只有外扳和外长。处长,相当于黑棋二路飞时白棋不是挡而是压,安全固然安全,但实空损失太大,当时的形势显然不允许白棋如此悠闲。排除了那些不利的招法,剩下的便是可以选择的招术了。外扳,常规应对中可行的招法只有外扳了。接下来,黑棋必然于三路扭断。白棋不能抱吃二路黑子,因为那样被黑棋顺手两打,增加了自身的做活空间,又消去了中间白棋成空的潜力,白棋不能接受。所以黑棋若扭断,白棋也只能三路翻打出来作战。接下来的战斗非常复杂,大致各自吃住一块棋形成转换,从实空的角度来看,这个转换价值大体相当,但黑棋先手具甩掉了包袱,转而去收最大的官子,盘面十目以上的优势不可动摇。

    那么象实战那样内靠呢?黑棋的应法也如同实战,则到形成打劫的时候,黑棋找劫就不是寻求转换,而是直接三路扳起,活在白空里面,换言之,这个劫对黑棋而言并非是生死劫,即使劫败,仍然有回旋余地。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黑棋若真在实战中走出二路托,曹雄都必输无疑。

    “这个,凭金钰莹的棋力,她走不出那样的棋。”曹雄先是无语,曹英是自已的亲哥哥,在他跟前,没必要好面子,装样子,他承认,自已的赢棋侥幸的成分很大,但他认为无需太过在意。

    “是,以金钰莹的实力未必走出那样的棋,问题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连李亮都能想到这一步,你怎么保证金钰莹就一定想不到?”曹英问道。

    “呵,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李亮蒙对一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他那两下子,真走出‘托’来,输的说不定更惨。”曹雄笑道。

    如果说对事物的看法分为乐观派和悲观派两种,那么这兄弟两个便是各自典型的代表,曹英老诚持重,未思成,先思败,凡事都做最坏的打算,曹雄年少气盛,目空一切,只知有已,不知有人,总觉得自已比谁都强,其中也包括运气。

    “唉,你呀。”

    曹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已这个弟弟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王仲明追出陶然居,见金钰莹和陈见雪两个并没有坐车回家,而是向陶然亭公园的门口走去,金钰莹两只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低着头,一语不发,陈见雪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跟着她走,一边侧着脸看着她劝解着什么,忽然,金钰莹把头一扭,左手从口袋中掏出,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随后又揣回兜里。

    “哭了?她哭了吗?”王仲明的脚步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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