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洗的衣服整齐摆在桌上,打来的水也放在了塌前,殿门轻掩着,殿内只有塌上的夏秋秋和塌前的君泽两人。
吩咐舒窈去打水的时候,君泽脑子里想的是他定要亲自给夏秋秋擦洗,他赌气道:洛云帆都可以,他当然可以!
可是水打来了,君泽又不敢了。他又想若是他未经允许做了这如此亲近的事,她会不会从此都不理他了。
纠结再三后,君泽还是放弃了。他觉得在夏秋秋的心中洛云帆应当更亲近。不过水都打来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他打湿了毛巾给夏秋秋擦起脸来,擦好后,又擦起了手。
他记得梦中的所有事,他记得她手上怎么也医不好的疤。为了救月晞,她气海空空也敢去握鬼煞腾腾的神霄,为了救裘愿,她敢以重病之身独自对上半人半鬼的张慈,所以,为了救他,她会舍了清白与性命也并不稀奇。
可是,他就是希望她待他能特别些,他希望她将他当做更重要的人,比其他任何人都重要。他是君泽,是她给了他名字,让他有了归处。
君泽的眼泪不自觉上涌,他心里难过。他捧起夏秋秋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亲昵依偎。
哗啦一声,殿门被疾风吹开,门里飞进一个白衣广袖的青年,他怒喝道:“小畜生,你找死!”话音是和青年手中的长鞭一起落下,如此暴躁,不是洛云帆还能是谁。
洛云帆带好东西回来后,见殿门闭着,他就向门外的舒窈问了一下殿内的情况,他担心再像上次一样,撞到龙琼羽跪着,虽然龙琼羽声称是在找金蝉珠,可他不太相信。可谁料一问舒窈,差点给他肺气炸了。
因为君泽是龙琼羽的首席大弟子,所以比他入门晚的弟子们平日都称他师兄,入门早的弟子们都称他为君首席,当然还有一些惯会溜须拍马的,会称他为君仙君,君长老。
——回洛师兄,君首席正在为夏仙君清理伤口,更换衣物。
——什么!
“洛师兄。”舒窈见洛云帆提着神武冲杀进去,飞奔着去请龙琼羽了。
洛云帆的鞭子重重往君泽的背上抽去了,可没等落在君泽的身上就被灵力形成的屏障弹开了,君泽将夏秋秋的手轻轻放回后,捏着湿毛巾站起,看向了洛云帆,冷声道:“洛师兄何意?”
洛云帆冷声呵道:“你还有脸问我,你做了什么!”
君泽拳头握紧,手中的湿毛巾被捏得冒水,“我在帮夏师伯擦洗,之后,还要帮夏师伯更衣。”
“小畜生,你找死!”洛云帆气得七窍生烟,他跳起来甩着鞭子往君泽的身上抽。这小子真是反了天了!
君泽抬手一掷,毛巾啪——一声落进了水盆里,水花溅了好大一圈,他握住了洛云帆甩过来的鞭子,从小到大,他被这样抽过无数次,他无数次幻想可以这样反抗洛云帆,他怒吼道:“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大家都是师父的弟子,凭什么一定得是你!”
洛云帆微微一怔,而后将手里的鞭子一股脑砸向了君泽,他指着君泽的鼻子骂道:“你他妈脑子被驴蹄了吗!我是男弟子!我他妈疯了!给师父擦洗,我嫌命长吗!还是我他妈活得不耐烦了!着急去死!”
君泽愣在当场,小声道:“那你之前给龙师父说…”
“艹!”洛云帆气得翻白眼,“擦洗的事以前都是月晞和女弟子伺候,是月晞给我说的…滚滚滚,你马上给我滚。”
君泽小声道:“那个…这是骨丘陵,这间是我的卧房。”
洛云帆抬眸就是一个眼刀:“你他妈再敢多说一句,我抽死你。滚出去!立刻!”
“…能不能不告诉师伯?”君泽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滚——”洛云帆字正腔圆。
君泽无奈用干笑来缓解尴尬,“嘿嘿,那我先出去了。”
君泽转身后,垂头耷脑的,像极了一只失落的兔子。刚到殿外,君泽碰到了被舒窈请来劝架的龙琼羽,龙琼羽明显一愣,而后关心道:“你没事吧?”
君泽有气无力道:“夏师伯喜用冷水的习惯是月晞告诉洛师兄的……弟子回房休息了。”
龙琼羽一双清冷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立刻抖擞了,“你去休息吧…为师去看看这殿里还需要添置什么。”
“仙君,那我?”舒窈问道。
龙琼羽笑着道:“这几日你照顾夏仙君。”
“是。”
君泽望了舒窈一眼后,转身走了。
龙琼羽不想笑的,可嘴角实在按不住。舒窈见龙琼羽笑,也笑了。两个人顶着两张笑脸迈步进了殿和沉着脸背着夏秋秋要走的洛云帆撞了目光。
龙琼羽急声道:“师侄,且慢。”
洛云帆皮笑肉不笑道:“弟子刚才回去收拾东西,发现南侧的殿宇都还完好,我带师父回昌乐馆住了。”
“你误会了。”龙琼羽想要解释,可洛云帆打断她的话,“君师弟受怨邪侵扰,还请师叔多加‘照顾。’”洛云帆将照顾两个字咬得很重,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管束。“弟子告辞。”不等龙琼羽答应,洛云帆周身灵力倾泻,起了一张法阵走了。
“仙君,这可…”怎么办。舒窈话没说完,龙琼羽也原地消失了。
龙琼羽捏了一个指诀去追洛云帆,可生生没追上,她整整弹了三日的琴,灵力都快耗完了。
受过雷劈的昌乐馆一片狼藉,弟子们冒雨抢救着漏雨房间内的珍贵物品,每个人都脚步匆匆。
洛云帆背着夏秋秋落在了挂着锁的偏殿前,这座偏殿离正殿最远,里面放着一些旧物,这些旧物都是有关明镜神君和大师伯梅岁寒的,因为担心触景生情,所以这些旧物归置在了这间最远的偏殿,殿门也被规定除了夏秋同意,任何人不得开启。
这间殿的殿门以前都是由夏秋亲自保管的,夏秋秋来了后,才交给了洛云帆。怎么说呢,夏秋秋虽然拥有夏秋的所有的记忆,但她并不将自己完全当做夏秋看,所以她不会来这里看旧物,睹物思人。可房间隔一段时间还是需要查看打扫的,所以夏秋秋将钥匙给了洛云帆。
洛云帆用钥匙开了殿门,房间里虽说是用来堆放旧物的,可旧物并不多,又都归置得很整齐,所以这间大殿看起来和其他的大殿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要说最大的不同就是墙上挂着的灵镜,这幅灵镜和普通的镜子并不一样,它能照出活人的死相。
洛云帆第一次照这张镜子时,差点被吓死。他看到自己浮在怨煞腾腾的湖面上,恶鬼争相啃食着他,他全身溃烂,面目铁青。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碎它,可当时灵力低微,他动手后,镜子里的死相居然活了过来,吸食他的血灵。若不是夏秋及时发现,他就被镜子里的自己生吃了。
洛云帆一想到这件事就头皮发麻,所以夏秋秋将钥匙给他后,他每次都用好处求月晞和他一起进来打扫,也不知道那时候月晞趁每次打扫偷走了多少宝贝。
洛云帆将夏秋秋放在了太师椅上后,铺起了床褥。床褥铺好,将夏秋秋刚安置好,龙琼羽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洛师侄,你听师叔解释……生死门!”龙琼羽惊讶地看向墙面上悬挂的灵镜。
“不要直视它!”洛云帆边说边甩出九思缠住龙琼羽拉开她。
洛云帆太慌了,所以用了十分的力,九思收回的时候根本都不受控制,又因为龙琼羽没有对洛云帆设防,所以她被甩到墙上后,脸朝下砸到了榻上。
“龙师叔,你还好吗?”洛云帆听到龙琼羽被拉着撞墙的闷声后,后背猛地疼了一下,这声音听着就瓷实。
龙琼羽腰差点被摔断,可她没忘记自己是来道歉的,她缓缓爬起,玩笑道:“幸好摔倒床上了,要是摔地上,鼻子都得磕歪了。”
洛云帆解释道:“墙上的是殓镜,能照出生人的死相,殓镜的镜灵会伪装成死相与活人争寿,弟子上次被它缠住,差点死了,所以一时乱了方寸。”
“你是说它攻击过你?!”龙琼羽很是惊讶。
“它攻击过我。有什么不妥吗?”
龙琼羽站起身来,又往镜前走了。
“师叔。”洛云帆伸手抓住了龙琼羽的胳膊,他亲身经历过被镜灵吸食的痛苦,他太知道这东西的可怕之处了,龙琼羽之所以会这么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不过是不知者无畏罢了。
不想让洛云帆担心,龙琼羽停了脚步。她缓缓道:“殓镜还有另一个名字——生死门。传说,道行高深的修士可以通过镜灵控制人的生死。这术法有违天道,所以,虚坞子师祖曾亲自毁去了殓镜的镜灵……没想到,殓镜的镜灵竟还活着!”
见龙琼羽一脸疑惑,洛云帆解答道:“弟子只知它叫殓镜,会吃人,其余弟子就不知道了。”
“你被殓镜伤了后,你师父都说了什么?”
“师父让我不要直视殓镜,说只要我不看它,它就看不见我,就伤不到我。”
“然后呢,她有没有解释殓镜的镜灵为什么会活着?她为什么会有殓镜?”龙琼羽迫切想知道答案。
龙琼羽审问犯人似的逼问,洛云帆心中不悦,因为按照龙琼羽的说法,殓镜是妖物邪物,正经人不该有。“若师叔想知道等我家师父醒来后,亲自问吧。”洛云帆转身重重掸去被褥上的土后,安置起夏秋秋来。
龙琼羽上前一步握住了洛云帆的衣袖,道:“洛师侄,若殓镜的镜灵真的活着,这间房不能住人!甚至,活人都不该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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