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帆心中奇怪,问道:“仙君有没有提为何要用库房钥匙?”
瑯姿答道:“没,只说让我拿钥匙。”
洛云帆将钥匙递给了瑯姿,又收回了,他道:“我亲自将钥匙拿去……你去请医修过来为君仙君诊治。”
“是。”
洛云帆转头命令君泽,“君泽,回去躺着,别四处乱走了。”
君泽提醒道:“师兄什么都不知道。”
洛云帆看着忽然沉起脸的君泽,心底发燥,他很想抽他,像从前那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君泽已不是他随便能指手画脚的小师弟。
君泽看着洛云帆忽然变得幽怨的脸色,只觉他好似怨灵附体。
洛云帆扭头走了,瑯姿也告辞去请医修了,君泽想了想后,贴了隐身符后,捏了一个指诀前往夏秋秋的卧房。他担心洛云帆会说漏嘴,也好奇夏秋秋为何忽然要用库房的钥匙,难道是她的伤势恶化又不想叫旁人知道,所以自己取了钥匙去库房找药材?
窗户依旧敞着,君泽轻巧翻过,他立在屏风后探出了头。正堂矮桌前,夏秋秋端正跪坐着,一只手扶着广袖,一只手提着笔,她垂着眼眸,神色极认真地书写。
墨发用银蛇发扣冠起一半,书写时掉落了一半在胸前,平添几分温婉,她穿大红的袍衫,高高的衣领交叠掩去了一半的脖颈,可还是看得见细腻如玉的方寸肌肤,只是看她耳背的洁白,君泽就觉口干舌燥,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没救了,怎么好色如此。
夏秋秋一笔一划地写着离别书信,她来时四月初始,现在不过八月将末,分明只有短短四个月的光景,可她却觉十分漫长,漫长到好似一生。
师徒数载,原以为一世相持,吾今早辞矣。手写此信,只为警示尔无论何故不可与君泽反目。君泽前世乃蓬莱山神,因怜悯吾之不幸,与成仙之际,妄动凡心,他生受大苦皆因为师,望尔因师之故助其早登九霄。
师父此番离去,是因梦中有所参悟,故下山入世。待时机相熟,自会相归,归期或在百年后,或在千年后。
往后,师父不在,尔遇事当多思,勿急,勿燥。青山不改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最后,夏秋秋在信封在封面上写下了“洛云帆亲启”。
夏秋秋置了笔,封了信,然后,给信封施了隐身咒。等到明日清晨,隐身咒失了效力,洛云帆自然就看到了这封信。
君泽看着夏秋秋将书信放置在书桌正中央,心上升腾起很不好的预感。
洛云帆来得比君泽迟得多,他走到半路上又转去了库房,仔细核查,确认无误后,这才过来。
“师父,弟子将库房的钥匙拿来了。”洛云帆双手捧上钥匙。
夏秋秋对洛云帆亲自拿来钥匙这件事并不意外,洛云帆在“家事”上是极小心的,大抵是因为儿时生活窘困,所以,他对于钱财权势的向往比旁人更强烈。夏秋秋并未起身,她驱动灵力取来了钥匙,又驱动灵力将桌上的几本古籍递给了洛云帆,沉声道:“贡山村之后,北寒虽然元气大伤,但依旧不可小看。至于昆仑,妖邪为祸,迟早还会在生事。云帆,你还是得勤加修炼。”
洛云帆双手捧着古籍,铿锵道:“弟子定早日突破化神修为,不负师父厚望。”
夏秋秋站起身来,温声道:“云帆,陪师父四处走走吧,这几日都躺着,睡得腿都麻了。”
“师父,后山的金菊开得正盛,此刻太阳落了山,不热不晒,正是观赏的好时间。”洛云帆不急不缓地跟在夏秋秋半步远的距离。
听闻夏秋秋要四处看看,君泽心上更是不安。终于捱到听不到师徒两人的脚步声,君泽忙从屏风后蹿出,拆了书信。一目十行地扫完,君泽如坠冰窖,只是因为他偷看了她沐浴,她就要躲到山下去,百年、千年的不见他。
不行,绝不能让她走,必须得想办法留住她。君泽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他拿着书信匆匆出了门去找龙琼羽。龙琼羽一定会有办法的,君泽这样想。
君泽匆匆跑着,四处寻找,最终在弟子的指引下,在自己的卧房找到了龙琼羽。“师父——”君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了龙琼羽的胳膊,满眼恳求。
龙琼羽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君泽,她小声问道:“你偷看你夏师伯泡澡被发现了?”
君泽一时纳闷,他是将偷看夏秋秋洗澡写在脸上了吗,怎么所有人一见他,就猜到了。君泽难为情地点点头,“嗯。”
龙琼羽一甩衣袖,压着声音斥责了句,“你荒唐!”
“弟子知错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师伯她!要走!”君泽将信塞到了龙琼羽手里。
龙琼羽听闻夏秋秋要走,脑子里嗡得一下,她边看信边急声道:“快去找你洛师兄。”洛云帆最知晓夏秋秋的心思,有他出主意,一定事半功倍。
“洛师兄陪夏师伯赏花去了。”
“去找裘愿,他点子多。”
“多吗?”夏秋秋特意嘱咐他不可将偷看之事叫旁人知晓,可现在不仅洛云帆,还有龙琼羽也知道了,若再添一个裘愿,此事泄露的风险就更大了。
书信不长,龙琼羽早看完了,可她还是垂眸看着,“至少在男女之事上,裘愿懂得比你多。”裘愿长在民风开放的南洲小洞天,而且,根据相处来看,他很讨女孩子喜欢。虽然这与裘愿相貌英俊脱不了关系,可君泽也英俊,喜欢他的女孩子就寥寥无几了,至少摆在明面上的屈指可数。
君泽心里有些不服气,谁说他不懂男女之事的,第一次去雾城的时候,他伪装成新郎被司姻娘娘接走之前,她们给过他一本春/宫/册,当时,他还是与夏秋秋一起看的,他可懂了。可是这些话,君泽是不能对龙琼羽说的。“弟子去找裘愿,师父稍后。”君泽匆匆又出了门。
君泽走后,龙琼羽捏了一个指诀前往墟蜃宗主左淳曜所在的华堂,书信中提到了君泽的身份,她需要告知左淳曜。君泽是蓬莱山神,若他突破化神期,说不定可以直接开启蓬莱山。君泽能救回气血两空的夏秋秋都能救回,也一定能救回失了道心的明镜神君。她要去向左淳曜求取“无嫁衣”作为礼物以师父的礼物赠与他。他自入她门下,除了苦难外,她什么也没带给他。今日,她就是偷也要把“无嫁衣”给君泽偷来。
君泽寻到裘愿时,裘愿正被一帮女修围着谈笑风生。君泽一走进,女修们瞬间拘谨,行完礼,就一溜烟地离去了。
裘愿眉眼弯弯地笑着看君泽,“君师兄,你醒了。”
君泽觉得眼前的裘愿和之前的裘愿很不一样,可仔细看,裘愿又就是裘愿。君泽不是个能藏住心思的人,他直接问,“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裘愿垂眸浅笑,用食指挠着太阳穴,俏皮道:“大概是长大了,想娶媳妇了。”
“…娶媳妇?你看上哪位女修了?”君泽努力回想着刚才围着裘愿的几位女修。
裘愿双手抱在胸前,抬眸看向了君泽,脸上挂着笑,一字一顿道:“我嘛,我看上了……夏、前、辈。”
君泽心上一紧,脸色慢慢沉了,他并不喜旁人惦记他的人。
裘愿笑得嘴差点咧到耳朵根,“我胡说的。不过,是你先胡说。我们只有三日不见,你就说我变了,若我们半年不见,你是不是会不认得我?”
君泽弯了眼睛,他抱拳躬身,悠悠道:“是师兄胡言乱语,师兄向裘师弟赔罪。”
裘愿躬身还礼后,直起身来,道:“君师兄形色匆忙,是发生什么事了?”裘愿往前一步,玉扇轻敲在了君泽的肩头,挑眉道:“难道是……君师兄偷看夏前辈沐浴被撞破了?”
“君泽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到底是半个字都没有透漏,可为什么他们一猜就着。
“哈哈。”裘愿笑了起来,他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到底怎么猜着的?”君泽实在太好奇了。
裘愿故弄玄虚道:“不可说……不过,你可以猜猜为什么你偷看了那么久都没人前来打扰。”
君泽瞬间明白过来,“是瑯姿?!”
裘愿用扇子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来,“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没想到君师兄竟会如此大胆,换了我,是万万不敢的。”
君泽看着裘愿矫揉造作的动作,忽然想起裘千金来。他这才想明白裘愿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裘愿的举止动作间都多了轻佻,就连说话也变得油腔滑调了。裘愿是裘千金的亲生儿子,像裘千金是正常的事,可裘愿以前不像的,他以前是个很板正的人,是个和女孩子说话会脸红的人。
裘愿被君泽盯得心里发毛,他隔着扇子问:“君师兄为何这样看我?”
“是因为贡山村的事,对人失望了吗?”君泽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所有人变恶。
裘愿不答,可他的神色说明一切。君泽规劝道:“思慕利用你的好心,是她做错。你伸出援手,你是对的。”
裘愿苦涩笑了,“可是活在世上,错对有时候并不重要……君师兄,你知道我看着夏前辈散去修为倒下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想杀人,杀光所有人。我以前总觉得我父亲裘千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若我是他,我不会比他善良……先不说这些事了,君师兄匆匆寻来,是有事和我商量吧?让我猜猜,是因为夏前辈要和你划清界限?”
君泽沉声道:“夏师伯写了一封信给云帆师兄,信里说她要下山云游,百年或者千年后再回来。”眼前有更紧要的事需要处理,开解裘愿的事只能另找机会。“
裘愿摇开扇子,咂咂嘴道:“原来夏前辈要库房的钥匙,是要卷钱跑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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