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秋掌心结出化怨解煞的灵符去拔龙琼羽腰间的魑花,可触碰一刻,那魑花竟活过来一般,花蕊喷张,贪婪吸食起夏秋秋的灵力。
夏秋秋被袭一刻,识海中出现了面戴火红狐狸面具的魑王,他被捆缚在怨草铸成的牢笼中,安静沉睡着。在他身后有滚滚尘雾,隐隐绰绰观见一只猫,黑得发亮的毛皮,一双幽暗阴蛰的琉璃浅瞳,它静默注视着夏秋秋。
“夏师姐!”龙琼羽惊呼出声,她未曾料到,这魑花竟能让元婴修为的夏秋秋瞬间入了魑梦。
夏秋秋被惊醒后,全身失了气力,她跌靠在龙琼羽身前,虚弱道:“魑王、白狸竟都还活着!”
龙琼羽一双清冷的脸全是愁容,她扶着夏秋秋上了塌,问道:“夏师姐看到了什么?”龙琼羽边说边褪去鞋袜也上了塌。
夏秋秋虚弱到没有力气醒着,她阖着眼轻声道,“我看到了躺在怨草堆里的魑王,还看到了白老道君的猫。魑王睡着了,猫醒着。”
龙琼羽缓缓道:“从蓬莱阁到贡山村地下河中的怨草、诡面,我和君泽全都拔除了,燊井、纳凶渠的封印也全被加固。若不是贡山村的意外,我和君泽接下来要去西域昆仑查昆仑先宗主冷厉被怨草附身的事。白狸、魑王他们会不会躲到昆仑的黑水池去了?”
龙琼羽听不到回应,扭过头却发现夏秋秋已经睡着了。她轻轻翻身,侧身蜷在了夏秋秋的身旁,闭上了眼。万幸,还有师姐在,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了。她闭关十年,苦练修为,自以为出来后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却不曾料到从一开始,她就着了魑王和白狸的圈套,若没有师姐,她真的不敢想象现在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谢谢。”龙琼羽轻声说道。
墟蜃仙山宗主所在的华堂肃穆庄严,里面坐满了人,墟蜃的长老们按照辈分依次列作右方,左边依次坐着的有北极寒地宗主墨南华,南洲小洞天新上任的宗主裘云谲,除此之外,还有小宗门的宗主们,无定宗的云亦,逍遥宗的肖遥等,所有宗门几乎都到齐了,唯独少了西域昆仑的人。
左淳曜牵着君泽一起进入,令卓枫林在右边最前给君泽添了一把椅子后,左淳曜坐上高位,说了声,“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各宗的宗主齐聚墟蜃,可却没有对外传出一点消息,今日要商议的事必然隐秘又巨大。君泽的目光与墨南华相遇,眸中都是无怨也无仇。
左淳曜话音落下,门里走进一位两鬓花白,背负双刀,身姿挺拔、虎背狼腰的道修,他停在正堂中央,拱手行礼,“蓬莱阁冷坤见过诸君。”
君泽对冷坤的到来颇感意外,白老道君现身蓬莱阁后,冷坤和月影双双被抓,可之后,君泽在魑梦中只见到被魑王控制与尸傀一般无二的月影,并未见到冷坤,他还以为冷坤死了。
左淳曜抬手示意,“冷长老,你说吧。”
冷坤再次向众人抱拳后,沉声道
——事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西域昆仑的宗主是冷悯然,冷悯然原也是个好人,他善待弟子,救助百姓,为了不使昆仑再受黑水池怨灵的侵扰,他不舍昼夜地修炼,一整日一整日地耗费在黑水池旁,可不知道是哪一日起,他被嗔蚓扰了心智,坠入魔道。
冷悯然急于求成,遭到恶灵的反噬,为了重获新生,他盯上了太阴宗宗主月满楼的亲传弟子月影,他私下暗袭过月影,可却落败,甚至还差点被月满楼撞破。冷悯然受伤之后,魑王趁虚而入,他将花妩、花澈两姐妹送与冷悯然。冷悯然为使花妩、花澈完全听命于他,给她们偷偷喂下嗔蚓。
少不更事的月影很快着了花妩的道,为了与花妩在一起,他甚至不惜与月满楼断绝了师徒关系。月影少年才俊,相处间,花妩动了真情,还怀了他的孩子。得知花妩怀孕的冷悯然不仅没有责备,反而还假意给花妩自由,他实际在谋划一个更大的阴谋。
月影毕竟是月满楼的亲传弟子,又在太阴宗长大,熟悉他的人数不胜数,直接夺舍于他,迟早会被人发现,可若太阴宗的人全部死绝,夺舍之事就可确保万无一失。
于是,冷悯然趁花妩生产最虚弱之时,亲自假扮太阴宗宗主月满楼,骗得在山下助农的一众太阴宗弟子一起前往隐居山野的月影家中,冷悯然引开月影后,太阴宗弟子按令诛杀。花澈受嗔蚓控制,没有及时救下花妩,她眼睁睁看着花妩被剖腹取丹,陷入疯魔。冷悯然计算着时辰送归月影,归来的月影只见满院沉尸和在尸海中啼哭的婴孩,他怀抱月婵赶回太阴宗想要询问他的师父为何如此,却亲眼目睹了宗门被屠的残相。
花妩、花澈并不是寻常妖族,而是凤凰血脉,被月满楼重伤的花澈不仅没死,还在花妩灵丹的庇护下涅槃重生。赶到的月影来不及询问就匆匆加入了打斗,可到最后,他只护住了宗主的小师弟月潜。
花澈不死不休,冷悯然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得已出了手,却不料,月满楼还留着一口气。月满楼原可以逃过一劫,可为了救月影,他堵上性命偷袭,冷悯然遭受重伤。这忽然的变故,唤回了花澈的一丝神志,她带着花妩的灵丹还有孩子离开了,因为憎恶月影,她并没有善待这个刚出世的孩子,而是将她遗弃人间。月满楼死了,重伤的月影落到了冷悯然手里,太阴宗唯一活下来的小弟子月潜因为惊惧过度,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忘记了。
造化弄人,月满楼身死时以太阴宗全宗的亡灵诅咒冷悯然,冷悯然为了摆脱诅咒,在太阴宗建起蓬莱阁,集结仙盟同铸“长清静”镇压怨灵。我就是那时到了蓬莱阁。我不是因为犯错被罚去蓬莱阁受戒,而是奉冷悯然之命监视月潜。
吾近日得知冷悯然还活着的消息,彻夜难眠,故托墟蜃宗主邀诸君于此,揭示冷悯然的恶行,冷悯然害太阴宗全宗性命,其罪万死不足,还请诸君一起讨伐昆仑,替天行道!
冷坤铿锵的语句回荡在华堂大殿中,之后,无人应声,殿中落针可闻。冷坤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左淳曜的身上,他看着他,希望他替他说话。可左淳曜偏偏不好开口,因为昆仑与墟蜃因为玲珑玉的事结有仇怨,他此刻开口,有些欲加之罪的嫌疑。
冷坤又将目光投向殿中众人,最终落在了最德高望重的北寒宗主墨南华的脸上,他拱手道:“墨宗主,三日前,在贡山广场诏罪台上,您也在场,您以为冷悯然是否怨煞缠身,坠入魔道?”
君泽眉头微抬,冷坤这话问的很是巧妙,今日冷坤所言之事乃陈年往事,仅凭他一面之词很容易就被别人推脱过去,可他问墨南华时,不问旧事,也不问墨南华意下如何,只问三日前冷悯然。三日前冷悯然操纵怨草现身,自然是不人不鬼。
仅仅三日,墨南华苍老了太多,墨璇的亡故对他打击巨大,他是强撑着精神来的。可既然来了,他就不会在人前露了疲态。墨南华越过冷坤看向了高殿下首位的君泽,说道:“三日前,在贡山广场诏罪台上,君泽师侄也在场,师侄以为冷宗主是否怨煞缠身,坠入魔道?”
君泽眉目冷峻,青衣萧萧肃肃,他迎上墨南华的目光,沉声道:“三日前,贡山广场,诸君都在,诸君以为冷宗主是否怨煞缠身,坠入魔道!”
众人被这冷冽的一声压得大气也不敢喘,大殿内气氛越发安静了。三日前,贡山广场上,墨南华想要君泽的命,结果君泽没死,却死了墨南华最心爱的弟子墨璇,谁也拿不准这两人如今是个什么心态,也拿不准墟蜃与北寒之间是否会鱼死网破,众人都缄默着。
君泽墨玉的眸子冰冷结霜,他寒声道:“都不说话,我来说!冷悯然确实坠入魔道,西域昆仑必须清洗!眼下的事,就看谁敢如数年前的明镜神君一样豁出命去!”
提到明镜神君,众人脸上都火辣辣起来,明镜神君因救世求上蓬莱山,可最后却落得道心损毁的凄惨下场,他救了世人,却无人救他,世人或被名或被利所累,放弃了善念与感激。
君泽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他叹道:“冷长老,你看,不是大家要纵容妖邪为恶,是世上没有人再敢做第二个明镜神君。”
华堂的大殿内更静了,左淳曜的目光停在君泽的脸上很久很久。
君泽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他起身向左淳曜拱手道别,“弟子前几日身受重伤,先告辞了。”
殿内与殿外像极了两个世界,殿内阴沉晦暗,可殿外却晴空万里,君泽将华堂内糟心事全都抛在脑后,飞奔赶往昌乐馆。
分明才分开不大一会儿,可他就是又想她了,而且格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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