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安十七来到了北安城,与安十六一起,以苏子斩的名义,将北安城的人一批批地送去了花颜制定的几处地方。

    诚如程顾之所言,有的人世代居住北安城,不乐意走,有的人年老体弱,走不动。但在安十六和安十七带着人游说下,百姓们都知道了北安城发生了瘟疫,不走就是死,人人惊惧恐慌下,动摇者众。

    这些日子以来,苏子斩惩治北地各大世家,肃清北地官场乱局,十分得民心。所以,绝大多数人都听从了暂且离开北安城的安排。

    只有少部分人说什么死活也不走,安十六也不强求,留在了北安城。

    还有少数人,闹将质疑起来,安十六带着人将之押了起来。

    早在青浦县发现瘟疫的第一时间,苏子斩下令封锁北地所有城池,所以,如今北安城大举向外送人,在安十六带着花家暗卫的严密掌控下,稍有异动者,便被拿下,自然传不出去消息。

    从天明到午夜子时,整整一日又半夜,北安城五万五千人被送出了北安城。

    因是大雪天寒,花家动用了大批的财力物力车马,以保证保暖御寒在路途中尽量没有伤亡。

    诚如花颜所料,这一日半夜,北安城染瘟疫的人又增加至两千五百人,而没染瘟疫死活不离开的百姓有三千三百人。

    这个数目,对比六万人,已是少数。

    当夜子时,花颜拉了天不绝,与程子笑、程顾之、五皇子、夏泽等人带着人分三批大肆翻动北安城。

    北安城,这一座空了十分之九的城池,在这一夜,大雪天寒下,灯火通明。

    一座座府邸翻过去,一户户人家查过去。

    第二日晌午,未发现花颜所料的瘟疫之源。

    这一作城池,在半夜半日间,三批人手已将之翻了十之六七。

    天不绝跟着花颜,难得一副好身子也冻得染了风寒,他掏出一瓶药,倒出一丸,囫囵地吞了下去,将之递给身边的花颜,同时,抖了抖身上的雪,对她说,“小丫头,你确定你没料错?如今查了这么久了,快把这座城翻过来了,一丢都没有。”

    采青为花颜撑着伞,挡了天上下的雪花,闻言也看向花颜。

    花颜摇头,“我的怀疑不会出错,也许是我们查的方向不对。”

    天不绝看着她,“除了这样查,还能怎样查?”

    花颜皱眉寻思许久,也不得其法,她对采青说,“去将他们几人都喊过来,我们商议一番。”

    采青应了一声,将伞递给花颜,派人去传话了。

    花颜撑着伞对天不绝说,“走,去城楼上。”

    天不绝点头,跟上她。

    花颜一步步走上城楼,因无人打扫,台阶上厚厚的落雪,地面十分滑。她却捻着雪,一步一步,走的却极稳当。

    二人上了城楼,花颜看着东西南北四城,居高临下地观览整个北安城,看了好一会儿,她问天不绝,“刚刚有人来报,说已死了多少人了?”

    天不绝道,“昨日染了瘟疫的一千两百多人都死了。”

    花颜沉默,不再说话。

    不多时,有人上了城楼,立在花颜身后,拱手禀道,“少主,十六公子刚刚传信,从昨日至今,被送出的人已有两百人染了瘟疫,都举家控制起来了。”

    “人数,举家一共控制起多少人?”花颜问。

    那人回道,“三千余人。”

    花颜抿唇,“也就是这个数了。”

    那人又道,“出了北安城三十里后,有五人异动,师徒逃跑,已被十六公子命人押起来严加审问了。”

    “嗯。”花颜点头,吩咐道,“告诉十六,染了瘟疫的人,送回北安城,其余不得松懈。”

    那人应是,立即去了。

    天不绝这时开口,“你的法子是对的。昨夜到今日,只两百人而已,若是搁在北安城中,怕是会上千人。”

    “但这两百人便已祸害了三千人,也许这三千人已都染上瘟疫了,一家人不可能不近距离接触。”花颜道。

    天不绝叹气,“是啊。”

    花颜不再说话,看着城下。

    天不绝也跟着花颜看了一会儿,问,“站在这里,能看出什么?”

    花颜道,“能看出东南西北四城方向极正,一眼望去,四城门远远都对着山头,东山、西山、南山、北山,四目辽阔。”

    天不绝四下瞅了瞅,“自古建城,讲求风水,这般方正的城池多的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花颜眯了一下眼睛,“这般大雪,冻死个人,瘟疫的尸虫也该冻僵才是。偏偏,络绎不绝地发作。”

    天不绝心下一动。

    这时,下面有几人的脚步声传来,分外凌乱。

    花颜回头看了一眼,见程顾之等人来了,因半夜又半日,不停地搜查,每个人都很累。尤其是夏泽,本就身子不好,小脸比白雪还白。

    几人上来,看起来都分外疲惫,齐齐给花颜见礼。

    花颜摆摆手,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夏泽,“受不住就回院子里歇着吧。”

    夏泽不接手炉,“颜姐姐,我不冷,也受得住。”

    花颜将手炉硬塞给他,“拿着。”话落,对天不绝说,“将你的药给他一瓶。”

    天不绝伸手入怀,掏出一瓶药来,递给夏泽,口中硬气地说,“臭小子,这副病秧子的身子,逞什么能?你年纪小,身体又不好,受不住回去歇着谁也不会笑话你。”

    夏泽无奈接了花颜的暖炉,怀中顿时一暖,又接了天不绝的药瓶,口中道谢,同时说,“我年纪不小了,没逞能,是还受得住。”

    花颜摸摸他的头,不再多说什么,对几人道,“查了半夜又半日了,至今没查出什么,我总觉得查的方向不对,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几人对看一眼,一时纷纷思索起来。

    片刻后,程子笑开口,“会不会根本就料错了?北安城没有瘟疫之源?”

    “不可能,一定有。”花颜道,“白疱瘟疫染病后发作虽快,但不至于在我们第一时间控制下成倍的增长。那三人,定是幌子。北安城绝对藏着瘟疫之源。”

    “可是如今都快将北安城翻遍了,没发现蛛丝马迹。”程子笑捶捶肩膀,跺着脚说,“赶上这么大的雪,冻死个人,老天也不向着咱们。”

    程顾之这时开口,“据说昨日发作瘟疫的那些人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一千多人。”花颜道。

    程顾之道,“按理说,瘟疫既是冲着子斩公子与太子妃来的,那么,子斩公子和太子妃身边根本就不会靠近寻常人,背后之人应该也知道。背后之人即便将瘟疫覆盖整个北安城,怎么能够就如此笃定以瘟疫杀了你们二人呢?”

    花颜心思一动。

    “不错,这一点十分奇怪。”程子笑道,“除非是背后之人低估了子斩公子与太子妃之能,认为他们发现瘟疫时已晚,已经悄无声息染上了瘟疫,但诚如二哥说,子斩公子和太子妃身边根本就不会靠近寻常人,轻易染不上瘟疫。而瘟疫覆盖北安城的话,除非无药可救时,子斩公子与太子妃说什么也不撤离北安城。”

    花颜抿唇,“若没有我在这里,苏子斩有必须离开不可的理由的话,断然不会离开北安城。而我,难道在背后之人心里是个心怀大义之人?宁可自己死,也不背负天下骂名撤离北安城?”

    说完,她嗤笑了一声,“我对自己的命珍惜得很。”

    程顾之立即说,“因为你太子妃的身份,你既来了北安城,露面在程家,有些人还是知道你在北地的,一旦北安城被瘟疫覆盖,而你却暗中撤离走了,将来一旦消息传出去,怎能不受天下唾骂?骂你,也同时牵连了太子殿下。”

    花颜又嗤笑了一声,“原来背后之人是打着能借瘟疫杀了苏子斩与我最好,杀不了,显然还有后招等着我们。只要北安城覆灭了,成为一座死城,跟着百姓们死在这里,便是大义忠良,撤离,便是不顾百姓死活的奸恶之人。总之,是毁了。”

    五皇子这时开口,怒道,“背后之人真是其心可诛。”

    花颜望着京城方向,轻飘飘地说,“是啊,其心可诛。但关键是怎么将他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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