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元清露已经被押送回了偏院,再次被禁足。
对的,押送。
老夫人在说完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后,不听她的解释,叫人将她送回偏院,然后将院子从外面落了锁。
秋儿郑嫂子吓得不知所措,留守家中的宁妹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丹霞气愤道:“她们怎么能这样做呢?明明是三姑娘要害我们姑娘,她们怎么能颠倒黑白,是非不明,明明受害者是姑娘,明明我们姑娘才是那个要说法的!”
然后几乎话说了缘由,又满眼怜惜的看着自家姑娘,只觉得自姑娘到了这侯府里后,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宁妹同样吃惊,但很快冷静下来,先是看元清露脸色,见她丝毫不急,忙问道:“姑娘,您可有对策了?”
元清露好笑看她:“若我当真被赶出去了,到时你怎么办?”
这还是在试探,但宁妹早已没了之前的心惊,不知为何,虽然元清露的处境好似越来越糟,但总是能在她任何时候都泰然自若的脸上看到希望。
因此也笑着道:“那便求姑娘在出去之前替奴婢办一件事。”
元清露不由好奇:“什么事?”
“奴婢的卖身契,”她笑道:“若您不把奴婢的卖身契要来,奴婢怎么随您走呢。”
元清露看了她半晌,含笑点头:“放心,到不了那一步。”
她指了指那道大门:“且等等,到时候她们怎么关着我的,就会怎么把我客客气气的迎出去。”
宁妹笑道:“是,奴婢等着。”
“姑娘?”丹霞在一旁听得很是怀疑,真会有那一天?
元清露不多解释,只是站起来道:“你啊,总是毛毛躁躁的,且安心等着吧。”
说罢进了里间,岳翎随时跟在她身后,服侍她换了衣裳,卸了几样钗寰,问道:“姑娘就不伤心吗?”
“伤心?”元清露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伤心?”
“这毕竟是您外祖家,那些都是您的亲人,可他们如此待您。”
不问是非缘由,随意发泄怒气,根本不当她是亲人,好似她不过是一件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儿,只要伤害到了这府上人的利益,她便什么都不是。
这府里,从没把她当亲人。
“你错了,”
元清露往辟出来的书房走去,捡起之前写到一半的经文看了看,选了一只狼毫,见砚台中墨汁油润,显见宁妹留守时也没忘了保养,笑了笑,边沾墨汁边道:“论礼法,他们是我的亲人,论血缘,就不剩多少了。”
她提起笔,回头笑着和她道:“你虽在中原生活了四年,但要见识中原的人情世故还差得远。不过现在我倒可以指点你一句,那便是很多时候,利益,可以凌驾于任何人事物、任何感情之上。”
岳翎眼中闪过一抹暗潮:“奴婢知道,那个男人不就是因此害了奴婢么。”
她也是一个受尽折磨和委屈的女子。
这一刻,元清露心中产生了一丝涟漪,心不静,手中的笔便无法落下。
她暗叹一声放下笔,看向岳翎:“那你恨吗?”
岳翎摇头:“不恨。奴婢已经报了仇,往日种种,无论仇恨还是什么,便都抵消了。只是那些过往终究在奴婢心上刻下了划痕,奴婢再也回不去了。”
元清露微笑:“不恨?真好。”
岳翎有些看不懂她的表情了。
她在笑着,但这笑却仿佛背负了什么,她无法形容,但看着就觉得心酸。
她忍不住说:“主子,您放心,奴婢说过,您救了奴婢,奴婢的这条命就是您的了,不管您往后去往哪里,奴婢都会跟在您身边。”
元清露又笑,说:“好。”
上房,老夫人正等着诚意候和三老爷回来商议如何处理这事,大管家便急匆匆走进来:“老夫人,理郡王妃和庆国公夫人来了。”
“啊?”李氏一惊,忙看向老夫人:“娘,理郡王妃来做什么?不管怎么说吃亏都是我们惠而吧?”
老夫人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她要真是想找事,会和庆国公夫人一起来?”
柴嬷嬷也忙道:“奴婢瞧着,倒像是来说和的?”
老夫人道:“不管做什么,总不好晾着人家,请去前厅吧。”
大管家忙去安排,老夫人收拾了一番和李氏一起去了前厅,到时着意看了眼理郡王妃的脸色,见她脸上带笑时到底松了口气。
双方见了礼,理郡王妃问候了老夫人的身体,又客气的说上门打扰云云,老夫人和李氏也十分客气。
老夫人又笑着和庆国公夫人道:“你这泼猴儿许久不来看我,今儿巴巴上门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出身庆国公府,虽是庶出,但毕竟辈分在这里,且如今又是诚意侯府的掌家老夫人,身上又有朝廷的一品诰命,庆国公在她面前也自称晚辈,十分尊崇,两府也向来亲厚。
庆国公夫人笑道:“姑母,虽我平日里顽皮,可今日却是带着正事来的。”
“哦?是有什么事?”说着眼睛去看理郡王夫人,心知这便是她请来的说客。
庆国公夫人得意道:“姑母,今儿晚辈身上可是有身份的,乃是理郡王府上请的冰人,专为理郡王世子和咱们府上三房的三姑娘说媒来了!”
一般大户人家说亲,尤其讲究礼节,三媒六礼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尤其在请媒人正式上门前,好些讲究些的人家还会私底下先试探一番,若双方都有意,便可接着往下正式走礼,若无意,也不至于说不成亲闹得人尽皆知,毁了双方尤其是女子的名节。
然而理郡王府此前从未透露过要与诚意候府结亲的意图,直接请了冰人上门,摆明了是因为昨晚的事。
原本这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毕竟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很难不流传出去,可理郡王府的做法严格来说就有些打了诚意侯府的脸。
最重要的是,诚意侯府上下正全力推进唐惠而和三王的婚事,如今却出了这样的意外,理郡王世子虽也身份不差,可比起三王,那又叫人尤其的不甘。
因此庆国公夫人的话音一落,老夫人和李氏就是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便没能很好的应和庆国公夫人的话头,厅里一时有些尴尬。
屋里这些人陷入沉默时,屋外一个小丫头忙轻手轻脚的跑开了。
她径直去了三房,找到唐菡而身边的絮儿道:“姐姐,理郡王妃和庆国公夫人来,是为了给理郡王世子和三姑娘说媒来了。”
絮儿倒吸一口凉气,忙拿了碎银给了小姑娘,吩咐道:“你再去听听,看老夫人可答应了。”
“欸,我这就去。”小丫头收拢碎银,欢喜地跑回去了。
絮儿忙进了唐惠而的院子,唐珍而唐菡而此时都在,唐惠而红肿着双眼呆坐着,唐珍而唐菡而一左一右的陪着,十分担忧。
见絮儿进来,唐菡而忙问:“来人说了什么?”
絮儿小心看了眼唐惠而:“三位姑娘,小丫头说,理郡王府上请了庆国公夫人做冰人,要为世子求娶三姑娘。”
“啊!”唐珍而忍不住惊呼一声,和唐菡而面面相觑。
“我不要!”
唐惠而的眼泪汹涌而下,她拿着帕子捂着脸,痛哭道:“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不要嫁给他,不要!”
唐珍而道:“三姐,你别这样,祖母不是还没答应吗,说不定还有转圜呢。”
唐惠而满心绝望,哭着摇头,嘴里只说不要。
唐珍而不由叹气,见唐菡而在一旁凝眉不语,拉了拉她的手道:“小五,你向来有些鬼精灵,赶快给你四姐想想办法呀。”
唐珍而不过说说罢了,毕竟婚姻大事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辈能插手。
哪知唐菡而犹豫道:“不嫁给世子的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一个不好,会害了四姐。”
唐珍而白了她一眼:“会害你四姐那算什么办法。”
唐惠而却拿下帕子,露出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急切问道:“菡而,你快说是什么办法?只要不嫁给那个傻子,什么办法都行的!”她眼下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唐菡而有些犹豫,可唐惠而坚持,她只能道:“三姐,我也是瞎想的,我觉得要想不嫁给理郡王世子,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承认当时与那傻子相处的是三姐你,而是表姐元清露。”
唐惠而险些又哭出来:“不承认有什么办法,你没听我说吗,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好多人是多少人?三姐你不是说了吗,当时二哥带去的公子只有三四位罢了,加上仆从,不过几十人,那又如何,几十人的嘴巴又岂能说得过全京城的人?”唐菡而不以为意道。
唐珍而有些不理解:“小五你说明白些。”
唐菡而看了两人一眼,细细说道:“现在外面肯定没有人知道昨晚的事,我们就乘此机会先下手为强,在那些流言传出来前,先在外人面前坐实了,当时与那傻子在一个帐篷里的,不是咱们府上的姑娘,是表姑娘。”
唐珍而不由眼前一亮,夸唐菡而道:“小五,不愧是你,这个法子好诶!”
又和唐惠而道:“三姐,这样一来的话,即便后面理郡王府说是你和他们家傻子在一起,那也是落了下风,咱们再使人去搅和一通,叫流言彻底乱起来,那你便不用嫁给傻子了,便是要嫁,也完全可以把元清露嫁过去。”
唐惠而慢慢止住了哭声:“这样可以吗?毕竟当时三王也是在的。”
唐珍而一摊手:“那没办法了,三王那里只能放弃了,至少你也不用嫁给那个傻子了。”
唐菡而则到:“三王殿下那里也不一定就嫁不成了,你们忘了吗,这事是二姐一手推动的,最希望你嫁给三王殿下的,除了母亲,就是她了。说不定她那里还有办法挽回。”
唐珍而激动笑道:“对呀,还有我二姐在,她是最聪明的人了,说不得在你这儿要死要活的事在她那里随手就给解决了!”唐珍而对自己的姐姐极为信任。
唐惠而本就心神大乱失了方寸,此时得了两个妹妹的法子只当看见了希望,忙起身道:“那我要先去阻止祖母她们答应婚事,再等二姐来,即便最后要嫁,那也是元清露嫁过去,不是我!”说着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唐珍而见她疯了一般,忙喊道:“三姐,你至少梳妆打扮了再去。”
可是唐惠而此时显然已经顾不得了,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唐菡而看着,不由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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