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白赶到燕山,见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
宋慈正蹲在一个男人的身旁仔细地查看着。
那男人的脸上是痛苦惊恐的表情,嘴张得很大,好像那样他才能够呼吸一般。
肖山指了指一旁呆立着的女子:“秦大人,那是死者的妻子,就是她报案的。”
秦少白转目一看,那女子长得十分清秀,和地上那又老又丑的男人显得格格不入。
“这妇人叫史雅云,是临县南开县人氏,今年才嫁到南阳县,听她自己说,她在南开县没有亲人了。”
“查清死者的身份没有。”
“查清了,死者叫王二,南阳县人,是个屠夫。”
秦少白不由又看了一眼那男人,果然五大三粗,是个杀猪的料。
“一个杀猪的为什么会来到这山上来啊?”
“那妇人说她也不知道。她只说她正在家伺候死者老母亲吃晚饭,就听到邻居家的大叔喊v她,说看到她家男人正在关店门,问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继续。”秦少白看宋慈还在那里专心地查看着尸体,知道现在不应该去打扰他,于是继续问着肖山。
“王史氏一听,也很是奇怪,就连忙赶到店铺,果然她丈夫王二已经把门给收好,拎了一个包裹就往外走了。”
“那王二并没有回家,而是往山上走了,是吗?”
“对,王史氏跟着王二,但很快就被王二给甩了。等她听到一声尖叫,奔到王二身边时,王二已经死了。”
“那王二带出来的包裹是否还在?”
“回大人,我们在四周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包裹。”肖山道,“所以,卑职觉得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
抢劫杀人,看起来挺符合逻辑的。
但是,王二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店不开,非得来这荒山上,就只为了让人来抢?
“你们先把这妇人带回衙门,我问了宋大人尸体有什么发现,就会和宋大人一起回去。”
“秦大人。”宋慈终于从尸体旁站了起来,“这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他的头上有撞伤,他的脚上缠着藤蔓,初步认为,是他着急要去干什么,不小心脚被藤蔓给缠住,整个人往前冲,然后就撞到了那块石头。”
秦少白让人将尸体先送到义庄去,他仔细看了下那块石头,果然上面的血已经有些干涸,血里有一些头发皮毛的物质,应该都是王二的。
再看那被肖山扯断的藤蔓,好几根,纵横交错着,旁边还有着许多杂草。
秦少白朝四面看去。
离这里最近的一棵大树都在几米之外,这些纵横交错的藤蔓更像是有人刻意放在这里的。
他又将那些杂草拔开,发现那些草的根都很浅,而且土似乎也刚刚翻动过,故意踩实了。
“肖大哥。”
肖山奔了过来。
“这里经常会找人来锄地,整理杂草吗?”
肖山看了看,摇了摇头:“这山离县里这么远,平日里来的人也不多,不应该会有人来整理杂草啊。宋大人,你发现什么了吗?”
秦少白把肖山拉得蹲了下来:“你拔一下这些草。”
肖山狐疑地看着秦少白,手却是很听话地用力去拔起来。
谁知道他用力过猛,那草一下子被拔了出来,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屁股好像被什么咯着了,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再举手一看,他差点吓晕过去,竟是满手的血。
“来人,将这里的草全都拔掉。”秦少白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很快,那一片草都被拔得干干净净,草地上横七竖八的藤蔓也都被清理干净。
大家看着一片黄土地,都将目光投向了秦少白。
“去找锄头来,把这块地挖开。”
肖山他们去找锄头,宋慈走到了秦少白的身旁:“秦大人,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秦少白指了指刚刚肖山摸到血的地方,又指了指那石头上的血迹:“刚刚宋大人也看到了,王二只是头部撞击到石头上,石头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就算石头上的血流下来,也不可能流到这里,更不可能跳开这么多的距离直接流到这里。”
“所以你认为,这血应该是另一个人的血?”
秦少白点了点头。
此时肖山他们已经在奋力挖地,突然一个小捕快尖叫了一声,扔下锄头就往后退。
众人赶快赶了过去。
小捕快的锄头旁,一张被泥土模糊了的脸露了出来。
“赶快封锁现场。”秦少白吩咐着,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恐惧来。
很快,埋在泥土里的尸体都被挖了出来,竟然有三具之多。
从他们身体腐烂程度上看,这三具尸体应该都死了有两三天之久,而且,这三具尸体竟都是小童,应该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肖山,最近县衙有没有接到小童失踪的案子?”
肖山抓了抓头发,想了想:“好像李冼临走前接到一个报案,说他们家的孩子在外当学徒,约好了每月月底回来,但他们等到了今日凌晨也没等到孩子回来。”
“今天是九月初二,照这样推算,那孩子应该会是其中的一具尸体,你快去找到报案之人,让他前来认尸。”
吩咐完肖山,秦少白又转向宋慈:“宋大人,这三具尸体都已经埋尸数日,你还能查出他们的死因吗?”
“这个,得先将尸首送到义庄,进行适当的清洗,我才可以为尸体细细的检查。他们身上的表面证据,相信已经无法提取了。”
秦少白沉吟了一下,命令人将三名小童的尸体运到义庄,等着宋慈前去检验。
一切安排妥当,秦少白却发现宋慈还站在肖山刚刚跌坐着的地方发呆。
“少白,你说这里的血会不会是这些小童的。但是我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小童们被埋后凶手才拉来这么多的草棵将这里种成一片草地,还拉来藤蔓来掩遮,他们肯定不会让小童的血流在外面让人轻易发现的。”
秦少白听了,不由地又一次皱起了眉,他现在很想抽根烟,但他知道这不太可能,只能用手作出抽烟的动作放在唇边,然后仰起头朝着空中的吐了一口气。
还是一点思路也没有。
“这个,我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不过,总会有想明白的一天的。”
“是啊,天都要暗下来了,我还得赶去义庄去为三具尸体解剖,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线索。少白,我看我是没办法去望乡楼帮你庆祝了。”
秦少白现在真是想骂人,宋慈啊宋慈,看到三条,不,是四条鲜活的生命在面前消逝,谁他娘的还有心情去望乡楼庆祝啊。
这起案子不结了,我t可能一餐都吃不好,一晚都睡不好。
不怕这四条屈死的冤魂半夜来催我破案啊。
“秦大人,那王史氏已经关押进了大牢,大人什么时候提审与她?”肖山又从衙门奔了回来。
“为什么要押进大牢,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王二的死与她有关,所谓疑罪从无,先将她放回家去。”
肖山面露难色,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宋慈。
宋慈听到秦少白说什么疑罪从无,顿时觉得秦少白这回玩大了。
这大宋律法,向来是认为你有罪就将你先打进大牢,然后再严刑拷问,配以确凿的证据,最后由当地长官断案。
他还真没听说过什么疑罪从无,更没有听说过要把疑犯给放回家里的。
“宋大人,这个还请三思啊,要是这王史氏回家后潜逃,案子可能就要陷入僵局了。”
秦少白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宋慈在这一件事上也是如此古板,但他看到宋慈那肯定的眼神,知道再怎么争辩也没用,干脆说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就去审问那王史氏,如果她有不在场的证据,或者她有什么人证,我们就可以直接让她无罪释放,回家了。”
见宋慈和肖山还是没反应,秦少白又加了一句:“宋大人,肖大哥,你们可不要忘记了,王史氏家里还有一个瘫痪了的老母亲,如果她也被关进大牢,谁去照顾那个老母亲?”
“好,我们先去审那王史氏,至于这三具小童的案子,也不急于一时,等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再查也不迟。”宋慈拍了拍秦少白的肩,“秦大人,也许你会改变一些我们一直不敢改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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