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

    丁轻舞瞪大了眼睛。

    大殿门口的女子确确实实是被她打落山崖的姜瑶。

    如果不是那来不及换下的染血白衣,丁轻舞都要以为先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她怎么可能活着?

    丁轻舞内心的难以置信被恐惧取代,又惊又惧,门口的女子在她眼中就跟恶鬼一般可怖。

    偏偏这恶鬼已经从地狱爬了出来,现在正站在阳光下,向着那位主掌明镜台的执事和玉真君行礼。

    姜瑶行了礼,却没得到和玉真君的回应,只能继续压低了脊背,不让自己露出半分异样。等到头顶那道审视的视线没了,她心中的紧张仍没有散去。

    “你就是姜瑶?”

    是和玉真君的声音。

    “是。”

    刚刚她已经自报家门了,怎么和玉真君还要再确认一遍。

    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这么一想,姜瑶的心又悬了几分。

    她方才回到宗门,就遇到了明镜台弟子,上报情况后被带来了这里。原本以为要等上一会,没想到才踏进明镜台就发现自己要告的人已经在大殿内了。

    明镜台|独立于玉泉五峰之外,掌管宗门内弟子惩戒刑罚。虽说主掌明镜台的是瑞明道君,但因为瑞明道君闭关突破,这近几十年里,都是其大弟子和玉真君执掌明镜台一应事务。

    虽然和玉真君看着年轻,像个白净温和的书生,但是其修为已经到了化神,且在执掌明镜台这些年里,比起师父瑞明道君还要手段雷霆,哪怕是刚入门的弟子都听过他的名声。

    所以,当和玉真君再次确认她身份时,姜瑶着实吓了一跳,生怕他看出自己身上的魔气。

    不过,和玉真君在问完话后,就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进了大殿。

    压在喉间的一口气缓缓吐出。

    姜瑶知道这是没看出什么。

    她抬眸就对上了丁轻舞怨毒的目光,对方恨不得吃了自己,却又因看到和玉真君入殿,慌忙低头去行礼。

    姜瑶压了压睫毛,跟在一位弟子身后进了大殿。

    …

    大殿内,和玉真君端坐在主位,下方左右各立着一位弟子,左边人抱剑,右边人持书攥笔,是和玉真君的两位徒弟,一个负责执刑,一个负责记录。

    跪在殿中央的丁轻舞,只觉得周围空旷安静,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姜瑶,明明狼狈不堪,偏偏那张脸一副脆弱可怜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跟明镜台的弟子说了什么。

    肯定是说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抓自己过来。

    丁轻舞心跳得跟鼓点一样,上下左右的敲着。

    无论是用法器伤到姜瑶,还是把姜瑶拍下悬崖,哪一个都是戕害同门。

    一旦做实了,自己肯定要受罚!

    和玉真君支着手肘,颇为倦怠地抬了下眼皮,持书的弟子便开口问道:“丁轻舞,你与今晨在琼玉山对姜瑶出手,用法器击伤并打她落崖一事,可有什么异议?”

    丁轻舞正想着该怎么办呢,听到这个问话浑身一震,张口就是,“弟子冤枉……”

    可这冤枉也要有个冤枉的说法,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大声道:“弟子与姜瑶无仇无怨,怎么会用法器伤她,且又是用什么法器伤她,弟子入门晚,修为低,能用的法器也只有一尺素练,还是姑姑疼惜弟子送的。”

    她取下了缠在腰上的淡粉色素练,平举过头顶,“姜瑶说我用法器伤她,那尽可比对一下。”

    持书弟子走过来,取走了素练,所谓素练就是用灵蚕丝混合其它材料制成的绸缎,因为使用时犹如舞蹈,深受一些女修喜欢。

    素练攻击的特点是束缚,除非是修为高深者使用时可撕裂被缚者的身体,像丁轻舞这样的练气期弟子最多是用来当捆人的工具,根本不可能造成流血性伤害。

    这一点,取走素练的弟子知道,上方端坐的和玉真君自然也知道。

    丁轻舞心头有些窃喜,还好先前随手把那枚簪子给了人,既然姜瑶告自己伤了她,那么伤人肯定要有凶器,没有凶器,就是没有证据,只要她不认,看姜瑶还能怎么办。

    而且……

    丁轻舞侧头看向姜瑶,只要先拖延住,等到姑姑来了,就不怕了。

    姜瑶将丁轻舞那暗暗得意的表情收在眼底,压低的眼睫藏起了晃动的眸光。

    大殿内格外安静,只有细微的脚步声。

    持书弟子将素练捧到和玉真君跟前,粉黛一般的绸缎只被和玉真君瞥了一眼,“你只是不认伤人,那就是认推姜瑶摔下悬崖的事了,既然认了,便按照戒律执行吧。”

    和玉真君温吞的声音把丁轻舞噎了一瞬,她哪里想到和玉真君会这么说,忙大喊:“不,弟子是冤枉的……”自己都不认伤人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认杀人的事情,而且怎么就定了自己的罪,这和玉真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仅丁轻舞惊诧,姜瑶也没想到这位和玉真君断案会如此草率,心中顿时有一丝迷惑,难道是有什么可以验真假的东西在?她抬头扫了眼大殿,又将目光投向那位和玉真君,撞进了一双深色的眼眸里,顿时愣了下。

    这和玉真君的目光……

    姜瑶压下心里的疑惑,挺直了背脊,素白的脸庞扬起,额头处的红痕越发显眼,“弟子有证据,证明丁轻舞因为一己私欲用法器刺伤弟子后,又将弟子打下山崖。”

    和玉真君啄了啄下巴,来了些兴趣,“你继续。”本是一件睹始知终的事情,现在倒有了几分意思。

    丁轻舞猛地瞪向她,眼中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什么证据,她有什么证据?

    姜瑶从储物锦囊里掏出了一枚玉蝉,“这是证据,请真君检查。”

    本来还在猜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的丁轻舞看到那枚玉蝉愣了下,有些古怪的想,这姜瑶该不会是想说我用这玉蝉伤了她吧?

    鸡油黄的玉蝉躺在素白的掌心里泛着莹润的光泽,就跟寻常的把玩一样。

    和玉真君看着那玉蝉,手指微动,玉蝉身上亮起了一束光。随后玉蝉竟似活了一般,抖动了下翅膀飞了起来,发出“簌簌”的声音在空中飞了两圈,然后停在一根柱子上,吐出人声。

    “这里是宗门,你怎么敢动用法器伤害同门……就看你不爽欺负你怎么了,况且我这样的发簪多的是,等会丢了就行,无凭无据的,就算你满身伤回去指认我,又有谁信呢……”

    从两人争执,到最后姜瑶被击落悬崖,一字不落全部被玉蝉吐出。

    丁轻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姜瑶怎么会把当时的对话记录下来?

    姜瑶仰着脸,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怕,“弟子先前就被丁轻舞陷害过一次,当时迫于没有证据,也无法自证清白,所以弟子这次下山任务时,特意寻了这枚玉蝉,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若不是弟子命大落进了寒潭里,只怕现在有这玉蝉也无济于事……”

    她的声音本就带着娇,此时含着凄凄之色,越发引人同情。

    丁轻舞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姜瑶设计好的,不然她怎么可能恰好记录下两人的对话,还能坠崖不死?

    “你故意的,你陷害我……真君,是姜瑶设计弟子,弟子是冤枉的……”

    姜瑶没有去看丁轻舞,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垂下了头,跪在那等待着。

    其实这玉蝉很早就在姜瑶储物锦囊里搁着了,还是沈琢送她的,只是她之前一直当个宝贝放着没使用过。

    至于是不是故意设计又怎么样呢?

    反正,事情是丁轻舞做的,在证据面前,最终需要承担罪责的那个人也是她。

    和玉真君扫了眼那柱子上的玉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按照宗门戒律第三条,戕害同门者,鞭笞三十,关入十八水域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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