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说啊,你是不是给林谷雄写过婚约书?”
秦鹤庆急了。
“鹤庆,你怎么知道的?”
秦英有点不高兴了,儿子对自己一向都是顺从的,说话从不像今天这样粗气大声的。
“爹,你好糊涂啊!”
秦鹤庆急得眼圈都红了,“您知道不知道,那个林谷雄是个吃喝嫖赌的坏胚子,他想逼着林春华嫁给他,那林春华家境是不好,又带着俩妹妹,可她是个好姑娘,你这样做不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吗?”
“可林谷雄说他跟林姑娘真有婚约书,只是搬家不小心弄丢了!我这才帮他……而且……”
秦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一身铜臭气,秦英也是。
但他再怎么清高,那也得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啊!
儿子鹤庆已经十七岁了,若是再等上两年不娶,那就会被旁人说闲话。
儿子是个好的,他也想当个好爹。
所以,在林栋带着林谷雄找来求他帮忙补一份婚约书时,最初他是不同意的,既然是婚约书,哪怕是丢了也得双方都到场,一致同意了,他才好下笔去写啊!
可林栋说了,女方家里没长辈,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哪儿好意思抛头露面来求人写婚约书?
林谷雄还嬉皮笑脸地递上了一贯钱。
往常秦英给人写婚约书最多也就是二十个铜钱,如今眼见着一百铜钱摆在眼前,他想要不动心的,但想想鹤庆天天早出晚归的劳作,赚钱太不易了。
所以,他就应下了。
“爹,现在那个林谷雄都逼到陈家了,说是如果林姑娘不嫁给他,就的赔偿金簪跟金镯子!您……您这不是……”
这不是坑人吗?
秦鹤庆后头的话没说,但秦英也明白,他脸色一沉,“鹤庆,你说爹多赚点钱为了啥?”
“爹,再咋咱们也不能赚助纣为虐啊!那个林谷雄如果是个好的,您这样做,那是成人之美!可您不知道,今天在东山,那些干活的人都是怎么骂写婚约书的?我听了都臊得慌!您焦急帮我娶媳妇,可您想想,如果这事儿传扬出去,您这一纸婚书把林姑娘害了,谁还肯嫁给我啊??”
这个……
秦英也有点慌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的。
真被人知道婚约书是他帮着林谷雄造的假,那他还不得给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到时候别说是儿子的婚事难成,那就是他这个私塾先生大概也当不得了,毕竟哪家的家长肯把小娃儿交给一个昧着良心赚银子的先生教课啊!?
“鹤庆,这可咋办?”
“爹,您跟我走!”
秦鹤庆拉着秦英就往外走。
“鹤庆,你累了一天了,先吃点饭吧?”
“爹,我哪儿还吃得下啊!从早上在陈家婶子那里看到婚约书上是你的笔迹,我就魂不守舍了一天,连干活都出错儿……”
“唉,是爹错了。”
这时,天都黑了下来,爷俩急匆匆地踏入夜色中出了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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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大早,林栋、赵远、林谷雄就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陈家。
“姓陈的,出来,三天期限到了,把林春华交出来,不交的话,那就退定亲信物,一枚金簪,两只金镯子!”
林谷雄在院子里一通叫嚣,引来了不少邻居。
他见人多了,更是得意,直说,本来他跟林春华那是上好的姻缘,都是何氏从中作梗,这才导致林春华悔婚!
“哼,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氏,你这丧尽天良的,你毁了我的婚事,老天爷不会饶了你的!”
他在外头嘚啵嘚啵了半天,陈家正屋何月娘正带着一窝娃儿用早食。
林春华跟俩妹妹也在。
“婶子,对不起,都是因我才让您被这种小人污蔑,我……我出去跟他们拼了!“
林春华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林姑娘,你若是把我当婶子,那就坐下,好好吃完饭!”
何月娘说着,又给晓雯晓月俩孩子一人拿了一个鸡蛋,“吃吧,吃得饱饱的,好长个儿!”
“婶子,我怕……”
晓雯瘪瘪嘴要哭。
“没事儿,有婶子在呢,没人敢欺负你们!”
何月娘的话说完,六朵儿就拉拉晓雯的小手,小大人似的安慰她说,“晓雯,你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我们是好人,不怕坏人!”
“妹妹,咱们不怕!”
晓月也这样说。
吃完饭,何月娘这才跟林春华说,“走,咱们出去会会他们!”
陈大娃他们兄弟几个亦步亦趋地跟在何月娘身后,个个都是怒目圆睁的,“娘,您说揍谁我们就揍谁!”
“成,我说了算!”
何月娘回头看看几个同仇敌忾的娃儿,笑得很骄傲。
“何氏,三天了,你到底是交人,还是赔簪子镯子?”
见他们出来,林谷雄当即就喊上了。
“今天我既不会把林姑娘交给你,也没什么簪子镯子的给你们!”
何月娘也不跟他们啰嗦,直接交底。
“啥?何氏,你是想去县太爷的公堂?”
林栋怎么可能甘心到手的好处没了,当即翻脸。
“今天我跟林姑娘是要去一趟县太爷的公堂,不过我们可不是去当被告的,我们是原告!”
何月娘这话一说,林谷雄就冷笑了,“我有婚约书,白纸黑字写着呢,你们想抵赖,门儿都没有!走,去告她们!”
林栋也虚张声势,“何氏,我劝你还是想明白了,真到了公堂上,你再想赔偿,那就不单单只是金簪跟金镯了!”
“是吗?你那意思,县令大人也会赞同你们拿了假婚约书来骗人?
何月娘的话把林栋怼得老脸一红,“谁……谁说婚约书是假的?这上头可是有证明人的,双方父母也都按了手印的!百分之百的真婚约书!”
“那咱们就走吧,去公堂,让县令大人甄别甄别这婚约书到底是假还是真?”
何月娘跟看小丑似的看着林栋,这眼神让林栋心里直犯嘀咕,这女人不会是查出了什么吧?应该不会啊,为了保险起见,他雇人写婚约书的时候,刻意没选自己村儿会写字儿的先生,而是舍近求远去了小王庄。
只要写婚约书的秦英没有到场,那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怕!
想到这里,林栋也貌似理直气壮地道,走,到了县衙看谁挨打!
正在这时,忽然几个公差进了陈家,“谁是林谷雄?”
“我……我就是……”
林谷雄脸上变颜变色,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想走,已经不能了,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跟我们走一趟,有人把你告下了,县令大人着我们拿你到堂!”
带头的公差说话间,一挥手,就有俩差役过去,一左一右把林谷雄挟持起来。
“公差大人,是谁告我?难道是城里赌坊的?我……我是欠了他们几十两银子,可我答应过了今天拿回了定亲信物就还他们啊!”
林谷雄吓得两股战战,不住地解释,告饶。
“是我告的你!”
林春华在何月娘的眼神鼓励下走出来,她冷声斥责林谷雄,“你这个坏胚子,你吃喝嫖赌不做好事儿,还妄想用假婚约书逼我嫁给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嫁你的!”
“谁说我的婚约书是假的?那上头有……”
林谷雄话没说完,就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沉声说道,“我能证明婚约书是假的。”
来人正是小王庄的私塾先生秦英。
傍晚,陈家人从县上回来,个个脸上都挂着笑。
经过岳县令的一番审讯,林谷雄等人招供,婚约书是他们造假弄的,是林谷雄花了一百个铜钱请秦英帮忙写的婚约书,根本就不是多年前双方父母请人写就的。
岳县令大怒,当堂就打了林谷雄三十板子,直把他打得皮开肉绽,这还不算,又以骗婚罪,收监入狱五年。
至于林栋跟赵远,因为做伪证,都受到了惩罚。
林栋因为年纪大了,打板子免了,但罚金不能免,就按照他们跟何月娘签订的承诺书,罚他们赔偿给林春华三十两银子。
赵远则除了被罚打罚银子,还被免去了里正的职位。
回家这一路陈二娃看林春华的眼神都是暖暖的,“林姑娘,你今天在公堂上说的那些话,真是太有力了,连县太爷都夸你有胆识呢!我……真是佩服你呢!”
“二哥,我……我也是在你们的支持下才敢说话的,谢谢你二哥……”
林春华的脸莫名其妙地红到了耳根后。
“咳咳,娘,您饿不饿?要不咱们进屋吃饭吧?左右今天二弟是吃不下了!”
陈大娃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哥,我咋就吃不下?”
陈二娃堪堪地把目光从林春华身上收回来,不解地问陈大娃。
“人家读书人都说,秀色可餐,你这不一直眼巴巴地在饱餐吗?”
陈大娃说着,就哈哈笑着进屋了。
何月娘他们也都捂嘴偷笑。
林春华窘得捂着脸跑去了后院的工具房。
“二姐,大姐是不是病了啊?咋她的脸那么红啊?”
晓雯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晓月摇头。
“我知道为啥。”
六朵儿跑过来,一脸的坏笑,“因为我二哥喜欢你大姐,她害羞了呗!”
众人瞠目,“你……你个陈六朵儿小小年纪,咋知道这些大人的事儿的?”
“我当然知道,昨天娘给我们分酥糖吃,娘说了,喜欢谁就把酥糖给谁,我跟二哥要,二哥说,他得留着自己吃,可是后来我看见二哥悄悄把酥糖给春华姐姐了!哼,都不给我!”
陈六朵一脸的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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