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欠你的钱，你去问张家要，我怎么救你？”
何月娘蹙眉，甩开她的手。
“我听说你跟里正很熟，你就帮我去求求里长，让里长逼着张家把我的钱还给我，我那些钱加上利息现在怎么也有十两银子了！十两银子啊，我下半辈子就靠这些钱过日子了！”
林翠娥哭哭啼啼。
何月娘被气笑了，“你还真敢说，让里长帮你去要钱？那你赚钱的时候，你想没想过把钱分里长一半儿啊？林翠娥，我要是你就算了……”
反正本钱里也没你一文钱，都是你搜刮你闺女跟我家几个娃儿的私房钱！
“算了？！哎呦呦，你说的轻巧，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十两银子？表姨，你没记错吧，我记得你从辛辛表妹那里拿了一两多银子，又从我跟大嫂这里拿了一两半，这拢共也没三两银子，哪儿来的十两银子？”
陈二娃不解地说道。
“利息啊！我把钱放在张家图啥？不就是图利息高吗？利滚利的，我算他十两银子那都是少的！”
林氏理直气壮地说完，又捶胸顿足，“赵氏那个挨千刀的跟我许诺说，银子越多利息越高，她还怂恿我回家把房子卖了，我……我得亏没听她的啊！”
说到这里，林翠娥后脊梁骨嗖嗖冒冷风。
这也就是张家的事儿暴露早了一天，不然明天一早她就要回自己家卖房子了！
一旦把卖房子的钱都搭进张家，那她可真就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了。
呜呜，我好命苦啊！咋啥事儿都不顺啊……
林翠娥又干嚎起来。
何月娘咣当把门关上，也把林翠娥那嚎丧的声音关在了外头。
“娘，真没想到，张家胆子这样大！”
陈二娃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早上村里一个叫陈阿斌的男人去张家取钱。
他是要连本带利一起取走的。
张路生一听，脸上就不悦了，他横了陈阿斌一眼道，“阿斌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彪了，旁人这个时候都往我家里送钱涨利息，你倒好，还要都取走！咋，嫌乎钱多咬手啊？”
“不是，张兄弟，我是真急等着用钱！”
陈阿斌拿到张家投资的这笔钱一共是九两半银子，这是他们老两口攒了大半辈子的钱，是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媳妇定的是隔壁王家庄的丁淑芬，这是个不错的姑娘，陈阿斌一家都很中意。
上个月他们才把成亲的日期定在了这个月的阴历十八，也就是三日后。
定好日子后，陈曲氏就听说了钱生钱的事儿，她非要把儿子成亲的钱也拿到张家，九两多银子一个月利息就快一两了，想想送去九两，得回来时正好十两，这是何等快速致富的好事儿！
在陈曲氏的软磨硬泡下，陈阿斌也动心了。
老两口就瞒着儿子把银子拿到了张家。
眼见着一个月过去，儿子成亲在即，陈阿斌这才急匆匆来张家取银子。
听到陈阿斌说完取银子的理由，张路生的脸色并没有好看一点儿，他反倒是沉下脸，冷冰冰丢给陈阿斌一句，“银子没存够仨月，不能取！”
“啥？俺们来存银子的时候，赵氏可没这样说过！若是她说了，就是多给俺们一辈的银子，俺们也不能存在你家啊，这可是俺儿要成亲的钱啊！”
陈阿斌顿时急红了眼，他腾地站起来，也不跟张路生说，直接奔厨房，扯了赵氏出来，“你说，我们的银子是不是你收的？收的时候，你是不是说随时可以取用？”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陈阿斌，你是老糊涂了吧？我们帮人存银子涨利息，那也是有个周期的，一个周期满了才能取银子！”
赵氏被陈阿斌揪住了胳膊，一时挣脱不开，便气急败坏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非礼啊！”
“你……你胡说，我没有……”
陈阿斌吓得忙松开了手。
赵氏疾步避开他，正欲要进屋，却被出屋的张路生迎面甩了一巴掌，他低低地吼道，“你个蠢婆子，你是怕全村人都听不到吗？把他们嚷嚷来了，都一起取钱，你有吗？”
“啊？我……我忘记了……”
本来赵氏被打，她还想跟张路生撕扯一番，听了张路生这话后，也是惊得身子一哆嗦，不敢大声说话了，“他爹，咱们家一点钱也没了吗？不成就先把陈阿斌的给他，好歹堵住他的嘴……”
“唉，钱都被波儿跟洛儿那俩不成器的拿走了……”
“啊？波儿可有几天没回来了，他该不是又拿着钱出去昏天暗地的胡闹了吧？”
赵氏惊慌起来，“你就不该把银子给他们，你放在我这里，我怎么都不会把银子都花了的……”
“你还有脸说，就你这段日子，买的首饰花费了杜少银子？臭娘们，也不看看你那张老脸都老成什么样儿了，还成天价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的，涂抹得跟只鬼似的，我晚上睡觉都不敢看……”
张路生气呼呼地骂着。
“你……”
赵氏偷眼看看陈阿斌，“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拖着呗！”
张路生咬着牙，说道。
“张兄弟，真不是俺故意来找事儿，实在是俺们儿子成亲是大事，俺们必须得有银子才能操办啊！你就当帮俺们一次，俺们领你们的情，成亲那日，请你们全家去俺们家里喝喜酒还不成吗？”
陈阿斌见张路生跟赵氏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现在银子在人家手里，想要拿出来，就得低头当孙子！
“阿斌，这事儿还真不行！我这好歹也是个买卖，做买卖就得讲诚信，我说过了，仨月一到立马取钱，想提前取，对不住了，不可能！”
张路生说着，就拿起扫院子的扫帚，作势要扫院子，其实就是想往外赶人。
“你……你们欺负人！来送银子的时候，你们说的是随时用随时取，现在要取了，你们就耍赖，你们这是想作甚？难不成想要昧下这钱吗？”
“好你个陈阿斌啊，你敢血口喷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张路生也是恼羞成怒，举着扫帚就往陈阿斌身上招呼。
赵氏也过来帮忙，陈阿斌禁不住他们两人的连打带骂，不由自主地就退出了张家院外，旋即院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
接下来不到半个时辰，整个陈家庄都知道张家赖账不给取钱的事儿了。
于是，往张家投钱的人家都齐齐地奔到张家门外，有使劲踹门的，有大声叫骂的，更有往张家院子里丢石头的，一时间，张家门口闹腾腾的一片。
张家里头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任凭外头的人把院门都要给踹掉了，也没人出来支应一声。
这更让村民们心里没底了。
往张家投的每一文钱，那都是一家子老小存了几年的血汗钱，原本钱的用处早就算计好了，只等日子一到，就跟陈阿斌那样，把钱用在儿子成亲上，却半道儿起了贪心，被张家蛊惑，信了什么钱生钱，利滚利之类的话，全部的积蓄都投进了张家，如今，这可是要血本无归了？
不成啊！张家的，你们出来给俺们给说法，不然俺们就去县衙告你们……
有人大声喊道。
咣当！
不知道是谁脚上力气太大，竟真的一脚把张家的院门踹倒了。
众人这就呼呼啦啦地涌进了张家。
张路生跟赵氏两人被村民们从屋里提溜出来。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还望张路生的脸上招呼了几下，恶狠狠地骂着，老家伙，这段时间，你倒是见着发福了，这脸又白又胖的，咋，是把我们的本钱都拿去买猪肉贴自己脸上了？
“我……我本来就不黑啊！”
张路生还想要辩解，却被一个人薅住了脖领子，“我们要取钱，快点，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不……不够仨月，不能取……”
赵氏结结巴巴地说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有人狠狠对着赵氏啐了一口，接着骂道，“我说你们这段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你儿子张波还在青楼里嫖上姑娘了，原来花的都是我们的钱啊！你个老虔婆，今日你要是不把我们的银子吐出来，我就把你活埋了！”
“呜呜，救命啊，有人要图财害命啊！”
赵氏被吓得一激灵，当即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里正陈贤彬来了。
他把多半的人都赶回家去了，只留下几个领头的，一起进了张家，跟张路生、赵氏商议看这事儿怎么办？！
“娘，我听说，张路生说实话了，他现在家里根本一两银子都没有，这一个多月，村里往他家送了足足五百多两银子，都让张波张洛两兄弟拿城里挥霍了，张波逛窑子，张洛进赌场，他们俩这都七八天没回村了！”
陈二娃说道。
“对，我还在青楼瞧见张波了，他喝得都迷瞪了，还骂我是穷苦力的！就好像他是个有钱的富家公子似的，我呸，敢情这都是花的别人的血汗钱啊！”
陈大娃回想起见着张波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摇头。
俗话说，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张家这回拿啥还？！
“行啦，事情跟咱们家无关，咱们呢就少掺和，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了，这天上呢不会掉馅饼，真的掉下来了，那也很可能砸脑袋上，一下子给砸死了！所以，贪小便宜吃大亏，这是古训！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
何月娘的话没说完，忽然在院门口玩的陈六朵就急急地跑回来，“娘，娘，不好啦，很多人都吵吵嚷嚷地奔咱们家来了，我听他们说，来跟咱们家要钱的！”
“啥？跟咱们家要钱？凭啥啊？”
陈大娃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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