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往东走三里地就是刘家庄了。
本来何月娘是想让大娃去拉脚,她自己走着去刘家庄就成了,但是陈大娃说什么也不肯,他闷声闷气地道,赚钱什么时候都不晚的,我要送您过去,我是五娃的哥哥,为他的事儿我也该出一份力的。
看着老实巴交的大娃,何月娘笑了笑,没再说别的。
娘俩赶到刘家庄,又打听了刘家私塾的所在就径直驾车过去了。
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小院儿,院正门紧闭,只在大门的旁边开了一道小门,小门半掩着,能依稀看到一个不大的厢房,厢房里传出来有人说笑的声响。
陈大娃近前去敲了敲小门,喊了声,有人在吗?
厢房里的说笑声停顿了下,紧跟着有人问了声,谁?
“我们是来拜见私塾里的先生的!”
陈大娃在家里就是个不多话的,出来见了生人更是说不出个幺二三来,何月娘近前回了一声,好在大越国男女之间没那么多讲究,女子待字闺中时出门行为是有些约束的,但出了门子,成了妇人,有些家里条件不好的,甚至会为了养家也有妇人上街去做些小生意,赚些小钱贴补家用。
“先生们上课呢,没空儿!”
说话间从厢房里走出来一个矮个子男人,瘦干干的,一对小眼睛滴溜溜地在何月娘上下打量,见她不过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乡下妇人打扮,对她就更没啥好态度,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这里是刘家私塾,不容外人滞留!”
说话间就要来推搡,陈大娃一步过去,挡在他跟前,“我娘说了是来拜见私塾先生的,你又不是先生,凭啥不让我们见?”
“就凭你们也想见我们私塾里的先生?笑话,你可知道我们私塾里的先生都是什么人?他们可都是京城里的大儒,是我们亲家老爷花费重金请来教授刘家小辈儿学习的,你们也想见先生?你们姓刘不?就你们这样儿也没姓刘的可能,走走走,别在这里磨叽,先生没空儿,我还实话跟你们说了,就是有空儿也不会见你们的,什么人都想见我们先生,那我们先生不是要忙死了?”
矮个子说着就推了陈大娃两下,陈大娃是个老实人不假,但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脾气,见这人分明是狗眼看人低,顿时生气了,他低低地道,你推我干啥?
说着,他也推了矮个子一把。
矮个子可没料到陈大娃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冷不防就给推了一个趔趄,也是寸劲儿,他身后正好是几节台阶,他被推得仰面后倒,倒在地上时后脑勺就撞在台阶上,他发出啊的一声惨呼,头底下就有血涌了出来,矮个子一见血两眼一翻白就昏死过去了。
“好小子,你这是找上门来打人啊?你真当刘家是好欺负的吗?”
从厢房里窜出来三四个人,这几个人出来一看矮个子的惨相,顿时就一拥而上把陈大娃给绑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事情不怪我家娃儿,是这个人先动手的……”
何月娘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一边喊着要人放了陈大娃,一边往那个矮个子身上看,磕了后脑勺,他不会是死了吧?
没等她看清楚,大院里闻声又出来几个人,把他们娘俩一起拿绳子捆了,推推搡搡地进了大院。
他们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
一直天黑了,都没人再来搭理他们。
“娘,他们不会是想要把我们困在这里饿死吧?”
陈大娃不安地问道。
“不会。他们想要杀了我们,捅一刀子多直接,何苦还要饿死我们?”
何月娘其实也纳闷,为啥没人再来理会他们?那个矮个子死了吗?若是死了,那他们不得把大娃送官吗?难道他们是想要暗中杀了他们娘俩解恨?不会吧?刘家在本地再怎么跋扈,那也不会为了一个手下的看门小厮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吧?
一旦走漏了消息,刘家上头的陆家就是手眼通天,恐怕也不能挡住悠悠之口吧?
那是他们真如大娃所说,不想亲自动手杀他们,想要饿死他们,那样他们的死就跟他们无关,他们在县衙也会说,人不是他们杀的,是何月娘娘俩误打误撞进了刘家的小黑屋,一时被困出不来饿死了!
这样的话,他们即便是有错,那也罪不至死,顶多县太爷会罚没他们一些银子了事!
越想越觉得后头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
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大娃,你能不能爬上那个窗子?”
这个小黑屋大概是刘家的仓库,所以屋顶很高,窗子的位置也极高,是一般窗子高度的两倍有余。整个屋子又没什么高凳子,桌子之类可以踩脚的东西,若是一个人想要爬到窗子的位置,不是容易的事儿。
“娘,我可以试试……”
陈大娃挠挠头,仰望着那个小窗子,有点犯难。
“现在不能试,等半夜时分,他们都睡着了,你如果能出去,那就去……去刘家找陆大爷!“
到了这时,似乎只有陆世峻能出面把事情给了结了。
“娘,这里不就是刘家吗?”
陈大娃不解。
“这里只是刘家私塾,刘家人并不住在这里,但刘家也一定是在刘家庄的,你出去后,看哪家宅院最风光,最大想必就是刘家所在,陆世峻既然是来探亲的,那就不会住在城里客栈,也会在刘家的。”
“娘,咱们……非要去找那个陆大爷吗?他跟刘家可是亲戚,不如我去县衙自首,就说意外导致那人摔伤……”
陈大娃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那个陆世峻不好,他看自家后娘的眼神怪怪的。
城里的有钱人大多都是贪色的,他可得护着后娘,不让那姓陆的对后娘有可乘之机。
“如果那个人只是摔伤了,去官府自首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他……”
“娘,您是说,那人可能会死?”
这话一说,陈大娃脸色也变了。
自古杀人偿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娃,你不用怕,就是那个人死了,那也是……是为娘的错,跟你无关!”
“不,娘,那是大娃推他的,跟您无关……”
啪一声!
何月娘打了他一耳光,继而怒斥道,“你难道忘记了家里还有俩娃儿,李氏肚子里可怀着我们陈家的血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是想让娃儿生下来就见不到亲爹吗?”
“娘,我……”
陈大娃哭了。
“把眼泪给老娘憋回去!”
何月娘轻叹一声,摸摸大娃的脸,“娘打疼你了吗?”
“不疼,娘,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陈大娃忍着悲伤,说道,“娘,我不能害了您啊!”
“说傻话!人早晚有一死,早点晚点有啥关系?如今陈家也走上正轨了,你几个兄弟也都有事儿做,五娃……”
可怜五娃了,这刚找了学堂上学,未来怎样还不知道呢,她就又要……唉!
这五娃的命前世不好,今世看来也不济啊!
“五娃读书必成大器,陈家想要出人头地,也必须要靠五娃,你记住了,再怎么穷都要供五娃读书,什么难事什么苦楚都要忍着,忍到五娃高中的时候,陈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娘……我……我记住了……”
陈大娃泣不成声。
“哭什么?娘这是去见你爹呢,你那死鬼爹心心念念的就想我能跟他一块儿过日子,这下好了,他不用焦急回来,我过去找他,给他个惊喜!”
惊喜?我呸呸!你吓死我得了……
某处某鬼气得直跺脚。
“娘,我去找姓陆的,他……会帮我们的,那天您都救了他们家小女娃的!”
陈大娃站起身来,走到那窗户底下,开始努力地往上爬。
但墙壁是平滑的,没什么可供踩脚的地方,他爬到了半截儿一个不留神就扑通一声掉了下来,摔得后背发麻,人也半天动弹不得。
何月娘急忙把他扶起来,“摔坏了没有?”
“没,娘,不碍的,我再试试……”
陈大娃又去爬。
结果这回还没上回爬得高呢,又摔了个四仰八叉。
何月娘眉心深锁,看看黑洞洞的窗户,再看看被从外头锁住的门,她磨着牙,说了一句,“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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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何月娘娘俩在小黑屋里折腾的时候,刘家老宅那边,沐风院。
“大爷,这个是我亲自去艺美苑挑来的,身量、胖瘦、样貌都是根据您的喜好,您瞧瞧……”
陆福在陆世峻屋门口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听着里头他家大爷翻来覆去地在红木床上烙饼,烙到最后,陆大爷竟发话了,弄盆冷水来,我要沐浴。
这天气虽然不冷,洗个冷水澡也不至于怎样,可陆福知道他家大爷这是情难自禁,整个身体都恍惚被火灼一般,这个时候洗冷水澡,那可就是用冰来灭欲,欲是可以灭了,但对身体的伤害是极大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把他三日前就被送来的艺美苑里的姑娘顾翩翩带了来。
艺美苑是专门培训能歌善舞女子的,从这里走出去的姑娘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乃至舞姿都是上品,不少达官贵人家里举办宴会都会到艺美苑来选几个出众的姑娘去府上轻歌曼舞一番,算是为宾客们助兴。
不过,艺美苑有个不可违背的原则,那就是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真的想跟她们春风一度,那就只能出大价钱把她们从艺美苑里赎出来,之后再想对她们怎样,那就是你的事儿了,不然,说破天,艺美苑的老板也不会同意把她的姑娘送到有钱有势人的床上。
艺美苑的老板是个女的,舞艺极佳,都称呼她媚娘。
至于她姓什么,真名是不是叫媚娘,谁都不知道,也不敢多问。
因为有过多嘴的问过,也有人想在艺美苑里做点飞扬跋扈的事儿,对哪个美娇娘霸王硬上弓,但这些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惨,惨到连个完整的尸首都剩不下,所以,那那时起,再没人敢在艺美苑里咋咋呼呼,更没人敢对老板媚娘多言多语。
翩翩是媚娘最看重的,也是寄予众望的。
在听说陆世峻来了刘家庄后,顾翩翩就被媚娘亲自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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