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嫂子,你别急,事儿呢,是好事儿!”
张老大夫笑呵呵地开口了,“你家二儿媳怀了身孕,已经俩月了!”
“真的吗?这可真太好了!”
何月娘喜上眉梢,再三地感谢张老大夫,又命陈大娃把老大夫送回去,她急急忙忙地进院,去了林春华跟二娃的卧房。
回头李氏跟何月娘解释了,为啥半夜三更地把张老大夫请了回来。
原来,到了傍晚何月娘跟陈大娃都没回来,陈家这一家子就急眼了。
把人撒出去到处找,城里也去了,无奈根本不知道他们娘俩去哪儿了,怎么找?
二娃跟林春华在城里街上转悠了俩多时辰,晚饭谁也没心思吃,这一番急找,直把两人累得不轻。
“夫君,我……我肚子疼!”
忽然,林春华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紧跟着豆大的汗珠子就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了。
这可把陈二娃吓坏了。
他忙把林春华抱起来,一路狂奔去了回春堂。
张老大夫给把脉后,说,林春华有喜了,但因为过度焦虑劳累,她这一胎恐怕坐不住。
这可把陈二娃吓坏了,跪在地上求张老大夫救救孩子。
张老大夫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开了一副安胎药,让小伙计煎了,当即给林春华服下了。
小半个时辰后,林春华觉得小腹不那么疼了,就又要出去找人。
陈二娃哪儿敢让她继续去奔波,忙雇了马车把她送回了家。
因为不放心,所以就求了张老大夫一起回去,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老大夫也能及时给看诊!
好在服下药后,老大夫再度给林春华把脉,发现她胎象平稳,已经过了风险,这才告辞离去,正好就在门口跟何月娘娘俩碰面了。
“春华啊,你可真是为娘的好儿媳!”
进门,何月娘就赞了一句,直把林春华说的脸颊绯红,她两手捂着脸,“娘,您……”
话没说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马上很紧张地问,“娘,您没事儿吧?那个陆家的管家说您在刘家遇上点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他们没有欺负您吧?”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们老娘我那可是能打死大虫的主儿,谁敢在老娘的头上动土,老娘一弓弩就的把他给废了!”
何月娘笑得眼眉弯弯,视线落在春华还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嗯,不错,真是不错,咱们老陈家啊,今天这时候双喜临门呢!”
简单地给林氏和二娃说了五娃可能去刘家私塾读书的事儿,小两口也为五弟能有这个造化感到高兴。
回了正屋,何月娘就打开柜子,取出了两包补品,这两样补品都是年前裴老将军送来的,她把大娃、二娃叫进来,一人给了一份。两人要推辞,何月娘瞪了他们一眼,“嘚瑟啥?又不是给你们的!拿回去给你们媳妇用,她们用了也就是给我的小孙子小孙女用了,另外,我可告诉你们,女人怀孕期间是情绪最容易波动的,你们俩可不许给她们气受,若是让她们生气上火,那直接就导致我的小孙子们受罪,我知道了可不依你们!”
“嗯,娘,我们晓得了!”
俩娃都忙应下了。
何月娘又给了他们每人五两银子,“这个交给你们媳妇,让她们想吃啥零嘴,就自己个儿买,别给老娘省,老娘为了孙子孙女,花再多的钱也愿意!”
“娘!”
陈大娃跟陈二娃都眼圈红了。
“滚滚滚,少在老娘跟前弄这些没用的,有那世间不如回去哄媳妇去!”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
俩娃退出去了。
“唉,累死老娘了,总算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眼见着都丑时中了,何月娘躺下,眼睛似眯不眯,歪头看向屋角那里,“行啦,你看也看够了,听也听清了吧?你们老陈家又要多一个小孙子啦!三娃也要有后了,我这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娘子,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陈大年飘了出来,身影清晰了些,眼角眉梢都是感激。
“少说些没用的……我不需要……娃儿们需要我,我也离不开他们……你……你倒是两腿一蹬,下去躲清闲了,我……我一天到晚,累死了……哎呀,还不如……”
她含含糊糊地说着了一大通,说的眼皮打架,到后来实在是睁不开了,她还嘟嘟囔囔一句,你……不许走,守着我……看着我,我怕……怕妖魔鬼怪……
“嗯,你睡吧,我夜夜都守着你……”
陈大年的眼神温柔地落在小女人的身上,上上下下,周周遭遭,久久不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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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心里有事儿,何月娘早早就醒了。
她给五娃找出来一套新衣裳,又亲手帮他穿上,五娃神情却有点闷闷不乐。
“娘,我觉得跟秦先生读书就挺好的。”
“你舍不得秦先生?”
秦英是个好先生,可他的学问有限,见识也有限,很难跟则无那样游历过天下的大儒相比。
“嗯。”
五娃点了点头,但眼神之中似乎还有别的。
何月娘很认真地给他把衣领好好别好,这才两手扶着五娃的肩膀,弯腰跟他对视,“你还怕刘家私塾里都是有钱人的孩子,他们会瞧不起你,对吗?”
陈五娃低下了头,没有回答,但表情跟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五娃,你抬起头来。”
何月娘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肃。
“娘。”
陈五娃忙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何月娘。
“五娃,娘问你,你比别人有什么不同,是少只眼睛,还是少个鼻子,再不就是少只耳朵?”
“不,没有。我什么都不少。”
陈五娃摇头。
“那你爹在的时候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让你们做子孙的没脸出门见人了?”
陈五娃继续摇头。
“好,那就是我这个当后娘的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儿,给你们陈家祖宗脸上抹黑了,让你爹在地下都绿帽子高耸了?”
“没有,娘,您是世上最好的娘!”
陈五娃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我问问你,你什么都不少,爹娘也都是好的,你怎么就比有钱人家的孩子差了?你差在哪儿?五娃,娘告诉你,这人呐,一辈子不能选的是身体发肤,是出身,但你可以选的是你走的路,是山间小路,还是光明大道?咱们做人做事,光明磊落,积极上进,走的就是光明大道,反之走的就是坎坷山路,布满荆棘与艰辛,前者可以让你出人头地,活得精彩,有意义,后者却可能让人一辈子都生活困顿,凄苦不已!到底你选择怎样的路,这都看你的努力,你努力去学,去活,那么你就会得到旁人的尊重,就能活得有尊严,反之你就是寂寂无闻的尘埃,来时无人知,走时也无人怜!”
何月娘这一番话说的陈五娃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娘,我明白了,我只要把该做的做好,其他的都不用在意的!”
“嗯,这话呢,说的一半是对的,另一半不对,咱们活在人世间,处处要与人打交道,所以,你真心实意地对人了,他人也回报你真心,人活一世,有三五好友一起共度,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朋友是这样,姻缘也是这样,你以后读书多了,就会更明白了。”
陈五娃再次用力点头,他可太佩服他家后娘了,这一番话是虽然是大实话,可比秦先生给他讲的一大篇的古文都要来的更通透,更有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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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无见了五娃,跟他在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再出来时则无的脸上有了笑意,他说,大嫂子,五娃我收下了,免束脩,笔墨纸砚,你们也不用准备,我这里都有,但我有个条件!
“先生请讲?”
何月娘有种天上掉馅饼,砸脑袋上的感觉,原本还担心则无不肯收五娃,这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不但收了,还免学费,书本费,这……
“五娃得住在这里……我的意思是,他住在这里,有不懂的课业随时可以问我,这孩子呢,是有几分读书的天分的,但因为他起步太晚,完全跟不上他的师哥师姐们,所以,我留他在身边,也是为了能给他补补课,让他尽快赶上……我也知道大嫂子很疼惜五娃,他年纪尚幼,你不舍得也在情理中,不过,请大嫂子往前看,如果五娃能把先天的聪颖跟后天的努力相结合,他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则无说完,已经是满脸的兴奋了。
他心底里有个声音在狂喜地叫嚷,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把我所学倾囊相授的好苗子了!
何月娘犹豫了。
她没想到则无先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其实,她也很担心,担心私塾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会欺负五娃,五娃身量弱小,万一真给人欺负了,她这个当娘的不知道,那谁给娃儿撑腰?
她早先安抚五娃的那番话,一半儿也是在安抚自己呢,让自己别担心,有些事儿还是得让五娃自己去面对,不然将来他真的高中了,当官了,又怎么去面对豺狼虎豹一般的朝堂奸臣们?
“娘,我愿意跟先生住在一起……”
陈五娃拉住何月娘的手,抬头看着她,“娘,我不怕的……我是您的娃儿,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嗯,好娃儿。”
何月娘眼角湿润。摸摸孩子的头,心中实在是不舍。
“大嫂子,我能猜出你的担心,不过,你总得给五娃独自面对世上艰险的机会,不然他永远长不大!”
“嗯。我明白,谢谢先生愿意留下五娃,不过,束脩我们一文都不会少的,陈家如今日子也好了,五娃的束脩还是能拿出来的!”
则无还要说什么,何月娘却摇摇头,继续说,“请先生不要拒绝,五娃只是您的学生,跟其他的学生一样,他们都是爹娘的掌心宝,所以,旁人怎样,我娃也怎样,同样,旁人能做到的,我娃也能做到,是不是?”
“嗯,娘,我记住了,一定好好学!”
陈五娃用力点头,攥紧小拳头。
“天都晌午了,咱们走吧,拜师礼我安排在得月楼,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咱们过去呢!”
陆世峻一直也插不上嘴,如今见双方皆大欢喜,说定了一切事宜,他也就把安排说了。
“不必麻烦陆家大爷吧?拜师的礼品我都带来了,在这里……“
何月娘不能的不想跟这个陆世峻有过多的接触,她隐隐的觉得这男人眼睛深处像是一片深海,让她不敢去看,生怕一失足跌落进去,溺水而亡。
给则无先生的拜师礼,自然比秦英的更要高。
裴家给的礼品里,何月娘挑了四样最好的,又包了一份二十两银子的红包,则无先生的束脩明码标价是一年五十两银子,供一顿免费的午饭。
另外私塾一年四季四套集体穿的衣裳,都得各自家里掏银子,算起来这也得七八两银子,如此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五娃一年的费用就得五十八两,这还不算必要的笔墨纸砚,头一年的拜师礼这二十两银子的红包也是不可少的。
准备这份拜师礼的时候,陈家几个儿媳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肉疼啊!
可再肉疼也得舍得,五弟的前程要紧。
“大嫂子,既然陆大爷一片好意准备了,那咱们就却之不恭吧!”
则无说话了,何月娘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只能跟着他们去了得月楼。
让何月娘有点意外的是,刘家如今的当家人刘丰年也来了,他说的是亲自来感谢何月娘救了他家嫡女,还带来了四样礼物作为谢礼。
何月娘不肯收,说那都是为人的本分,不值当刘家这样重谢的。
末了,又是陆世峻让陆福把礼物都搬到了陈大娃的车上,这一番的纠结才算是结束了。
拜师后,大家各自入席。
菜就陆陆续续地往上端,都是些得月楼的招牌菜。
“为了能给大家助助兴,我还特意托好友请了知州城里妖艳楼里的歌姬来给咱们弹唱助兴!”
刘丰年啪啪一拍手,就有人从外头掀帘子进来了。
带头走在前头的是个男人,那男人脸色不怎么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后头跟着一个女子,浓妆艳抹,装束妖艳露、骨,她低着头,怀里抱着琵琶,莲步轻移地走到了桌子的前头,给大家施礼后,坐在早就为她准备的椅子上,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淡漠地扫过众人,刚欲开口说话,却啊的一声,整个人就呆在那里了。
何月娘也是怎么都料不到在这里会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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