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知州城,黄文虎带着她们去了他认识的木材铺子,这家木材铺子的老板姓韩,是个北方的糙汉子,个子高大不说,说话办事儿也爽利,见是黄文虎带的顾客,马上就按照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报给何月娘。

    “是黄哥带着来的,我不能不给黄哥面子,现如今,木材就是这个价格,您瞧着成咱们就定,不成您就各家再转转?”

    韩老板嗓门也高,一口的北方粗狂调调。

    何月娘看看黄文虎,黄文虎对着她点点头。

    来韩老板铺子之前,他们也逛了几家木材铺子,价格普遍比这里高,有一家甚至高出了四成。

    由此可见,韩老板的确是给足了黄文虎面子的。

    双方签订了木材购买合同,韩老板也痛快地答应了送货上门,免运费。

    这当然也是看黄文虎的面子,不然木材生意这块儿是不给送货的,尤其是这个价格还便宜了不少。

    交了定金,定好了送货的日子,几个人就从韩老板的铺子里出来。

    黄文虎悄悄跟何月娘说,韩老板之所以肯这样给他面子,是因为有一回一个看似有钱乡绅的男人,带着一帮家奴院工去韩老板的铺子里订购了一批木材,交了定金后,那乡绅就离开了。

    之后韩老板就开始从北方调货过来,因为这乡绅财大气粗,压根没有砍价,他需要的木材数量又大,所以韩老板暗戳戳地算过了,这一笔买卖下来,他能赚近千两!

    这可是往常两三个月的赚头,自然是欢喜了。

    货调回来后,他就安排人给送货。

    那乡绅说了,送货的运费他出。

    韩老板在铺子里一直等到了傍晚,送货的伙计才回来了,而且货也都一起给拉回来了,伙计气呼呼地说,老板,咱们上当了,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那个叫某某某的乡绅,我们只好又把货给拉回来了。

    没有?

    韩老板也是疑惑不解。

    怎么说也不应该啊?地址是那个乡绅亲手写下来的,定金也是他给的真金白银,难道说,这是那个人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可这样的玩笑对他有什么好处?

    韩老板琢磨一大阵子也没琢磨出个道道儿来,只好跟伙计说,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卸车入库吧!

    伙计们应声去了,但稍后又惊慌不跑回来了,“老板,不好啦,咱们的货被人调换了,这些都是假木材啊!”

    什么?假木材?

    韩老板后脊梁顿时冒冷风了,这一笔买卖所需的本钱就是几千两,他可是下了血本的,真的丢了这批货,他这个铺子也就该关门了。

    他跑出去检查后,果然发现木材都是假的,那伙计仔细回忆起来,这天到了那地址后发生的事情,他们去了之后,一开始问及乡绅,那些人并没有说,此地无那个人,他们只是很热情地把送货的所有伙计都请到了屋子里,好茶好点心地伺候,要他们等着。

    但等了快一个时辰,那人再回来,却说打听过了,没乡绅这个人,让伙计把货都拉回来。

    韩老板一听就明白了,伙计这是中了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那些歹人趁着伙计吃点心喝茶这一个时辰,用事先做好的假木材替换了他们的真木材!

    韩老板马上报了官。

    官差也按照地址去查了,但去了一看,那里根本就是个废弃的宅子,一个人都没有。

    这结果也在韩老板的预料之中,那些人既然阴谋得逞,怎么可能还会在原地等着公差去抓他们!

    韩老板急得都要上吊了。

    这时候,黄文虎带一个盖房子的主家去韩老板铺子里订购木材,见韩老板愁眉不展的,就问了一句,韩老板把事情的经过都跟他说了,说完他垂头丧气说,老黄啊,这回我算是栽了,买卖干不下去了,我打算卖铺子还债!

    黄文虎不忍心看韩老板这样惨,就给了他一个提示。

    就是这个提示,让韩老板跟官府的人联手顺藤摸瓜,抓住了那些掉包木材的人,挽回了损失。

    所以,打那时起,韩老板就将黄文虎当成是大哥,只要是他带着客人来,他必然给出比旁人低得多的价格。

    黄文虎知他想要报恩,所以一般也不再带人到韩老板铺子里来,这回是感念何月娘是个不易的后娘,这才带她来了。

    “黄大叔,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的落脚点的?”

    陈二娃不解地问。

    “唉!”

    黄文虎重重叹息一声,面色变得凝重,“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出了孽障!我父亲死的早,娘把我们兄弟俩拉扯大,我被送去学工匠,我弟小,打小身子骨弱,我娘不舍得他受苦,就一直留在身边养,结果就把他养成好吃懒做的性子。

    二十岁时,他去了城里跟一帮混混不学好,等我学成回来,他就已经长期不回家,在外头瞎混了!我到处找他,找到后发现他跟一帮江湖骗子,专门做骗人的勾当,买空卖空。

    我把他弄回家,不到一日,他就又跑了,后来我又去找他,他们那帮人已经走了,我到处打听,后来打听到他们在一座山里结伙,照旧是做着坑人的营生,我报官了,但官府的人说了,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随便抓人!

    其实,官差就是懒得多管闲事,正好韩老板的铺子出事,韩老板的伙计跟我详细描述那个留他们进屋喝茶吃点心的人的貌相,我一听就是我家兄弟,我恨他不学好,可也恨自己没法子让他改邪归正,想了又想,就给韩老板指了条路,他们果然把那些人一网打尽,我弟弟作为次主谋,被判入狱十年,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唉!”

    娘仨听黄文虎的话后,也是无奈地叹息。

    老话说,惯子如杀子,一点不假啊!

    劝慰了黄文虎几句,他们又去看了其他一些建房用到的材料,有些材料在县里就能买到,价格虽比知州城贵一点,但加上运费也就没什么了,诸如砖瓦之类的,黄文虎还是建议何月娘回去在县城定。

    晌午,他们在迎宾楼吃了点饭。

    黄文虎也是好酒的,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干活的时候绝不喝酒。

    这会儿也没啥事儿了,何月娘就给他买了一壶酒,大娃驾车,二娃就陪着黄文虎喝了点。

    他们是在大厅里吃喝的,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何月娘闲着没事儿,边吃边往街上看,忽然就看到一帮人,个个劲装打扮,骑马从迎宾楼门口快速奔过去。

    他们后头紧跟着两辆马车,驾车的人也一样劲装打扮。

    他们穿街而过,行动整齐划一,明显是受过训练的,虽然是江湖人士打扮,但何月娘觉得他们绝不是江湖人,江湖人性子散漫,做事不会像这些人一样规矩。

    而且,带头的那个人怎么看着那么熟悉?

    何月娘奔出门去,只看到那人端坐马上,背影挺拔,状如青松。

    王武!

    她马上去把大娃二娃他们叫出来,几个人上了马车,追随着那些人就往西城赶去。

    追到半途,是一个四面通达的街心,那些人在这里踪迹全无,不知道他们到底往那个方向去了。

    “娘,怎么办?咱们大概是追不上了。”

    驾车的大娃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去迎宾楼吃饭了,在街上包子摊吃包子喝粥,更容易被王副将瞧见。

    “算了,追不上就不追了。”

    何月娘放弃了,王武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大娃驾车技术再好,也跟这些人的行动力无法比拟。

    他们调转了车头,往南城门赶,出了南城门就是回家的官道。

    走着走着,陈大娃忽然喊起来,“娘,娘,我瞧见他们了,咿?怎么马车里下来的都是女人啊?

    听大娃一说,何月娘撩开帘子一看,果然不远处的一个胡同里,那两辆马车停在那里,依次有十几个年轻妇人从马车里下来,早就有不少人等在那里,见着那些妇人,有人忙跑过去,有喊娘子的,有叫儿媳妇的,一时间,竟如同是认亲大会一般,看得何月娘不解。

    “舅母,舅母,您看,那是我弟妹!”

    这时,有一个男人扶着一个老妪从他们马车旁急急地经过,那男人边走还边兴奋地喊着,“弟妹,弟妹,你可算回来了啊!”

    那其中一个女人听到这喊声,马上就哭着跑过来,老妪抱住她,“儿媳啊,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小宝呢?小宝怎样了?”

    那年轻妇人问道。

    “孩子还好,幸亏你姑母家有一只羊,天天挤了羊奶给孩子喝,孩子这才活下来啊,唉,这都多少日子了,我这老婆子去官府告状他们不理,说是裴将军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会做出拐走年轻乳母的勾当,他们不接我的状子,还把我赶出来,呜呜,我……我是告状无门,成天哭,哭得眼睛都看不清了……”

    老妪说着,又哀哀地哭了起来。

    “娘,别哭了,咱们回家!”

    那年轻妇人安慰老妪。

    “弟妹,你……你们怎么回来了?是逃回来的吗?”

    男子问。

    “不是,是裴大将军知道了这事儿,就派了副将把我们送回来,裴大将军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三十两银子,说是一定会严惩那个抓我们的人,给我们报仇,也还二公子一个清白!”

    年轻妇人的话让男子不解,他问,怎么这事儿不是二公子主张的?

    “不是啊,二公子根本不知道,他都病得很重了,水米不进的,啥汤药也不好使了!唉,大将军不幸啊,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年轻妇人说着,就跟那男子一起扶着老妪离开了。

    “娘,那个男人您有印象吗?就上回咱们在裕祥斋买点心,那个说要买点心探望舅母的……”

    陈大娃一下子想起那个男人是谁了。

    “嗯,我记得。”

    何月娘也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男人那日说舅母家中刚生孩子三天的弟妹被裴家人给抓走。

    现在,事情明了了,所谓的要刚生孩子的母亲乳汁做药引的,完全是有人故意在败坏大将军以及二公子的名声,那人用心何其险恶!

    马车里下来的妇人都先后被自家亲人接走了。

    何月娘下了马车,准备过去跟王武见一面。

    却发现自家马车的四周分别站着一个兵士。

    原来,王武他们早就发现这边停着一辆马车,他们忙着把妇人们交还给各家,所以并没有过来问询,但何月娘他们想走,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武如此谨慎,大抵是怕别有用心的人见了这情景,再编出什么瞎话来污蔑二公子吧!

    “陈家大嫂子?怎么是你?”

    王武转身往这边走,一眼就瞧见了何月娘,顿时面露惊喜,一招手,把那几个围着陈家马车的兵士撤走了。

    “我是进城来办点事儿,在吃饭的时候瞧见你,就一路追来,结果追丢了,打算往家走呢,又在这里瞧见了你们,见你们在办正事儿,就没过去打扰。”

    何月娘把他们出现的缘由解释了,接着问道,“二公子的病怎样了?

    “唉,恐怕就这三两日了……有人背地里糟践二公子的名声,大将军恼怒异常,命我等快马加鞭赶回来,把这事儿解决好,这不,我就把她们送回来了,还替着裴家跟她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道歉了,好在咱们大越国的百姓们都是善良的,压根不相信这事儿是裴将军的主意,所以他们都没怨言……”

    王武听她问二公子的病情,就知她也听说了关于二公子药引的事儿,也没瞒着,把事情的始末缘由说了。

    “抓住造谣中伤二公子的人了?”

    何月娘问道。

    “哼,这事儿除了他,谁还能这样卑鄙?二公子一直缠绵病榻,也一直生活在边疆,根本对他造不成威胁,不是这次二公子病情加重,大将军也不会命我等把他送回京城养病,谁知道,那混蛋就是这么的无耻,他竟想出这样下作的法子对付二公子,二公子得知消息后,气得吐了血,病情更重了……”

    王武的脸上显现出无比悲戚的神情,“大将军……已经为了边疆战事耗尽心血,如今裴家竟出了这等无耻之徒,真不知道我把事情真相告知大将军,他会不会被那混蛋气死!

    王武没有点出那坏人的名字,只用那人那人来代替,何月娘已经猜着了,这一定是裴家内部的矛盾,也就是说,毁坏二公子名声的那人定然是跟他同气连根的……兄弟?

    但她没问。

    这种事儿问了,无非是多一个人知道裴大将军的家丑,王武是极其忠诚于大将军的,他今天能对何月娘说这些已经是极限了,或者是说,他极其信任何月娘的为人,知道她不是那种背后乱嚼舌根的。

    “大嫂子,天不早了,要不我派人把你们护送回去吧?”

    王武理智回归,察觉自己说多了,马上转了话题。

    “王副将,不用麻烦了,我们好几个人呢!”

    陈大娃憨厚地冲着王武笑。

    上回在裕祥斋门口听见旁人议论裴家,他还生气地要找王武理论呢,这回知道了事出有因,老实的大娃觉得自己竟能对裴大将军以及二公子的人品产生怀疑,他不好意思了。

    “二公子还在危急中,他的身边不能没人,你们还是赶紧赶回去吧!”

    何月娘说道。

    “嗯,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嫂子,你们也赶紧回吧!”

    提及了二公子,王武也不敢逗留,召集他的人急速往京城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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