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旬,杜若基本上都在参加宴会,今日这府办个春日宴,明日那府办个踏青宴,就算自家,也办了个赏花宴,请人来热闹了一日,一直到了三月过半,她才没有这么多宴会需要参加了。
不过长安城的高门中,又在流传一个小道消息,据说福慧公主将在花萼相辉楼办春日宴,宴请名门淑女。
这件事之所以引人关注,宴会的举办者是皇帝的爱女福慧公主,只是原因之一。
真正引人关注的是宴会的举办地点,花萼相辉楼在兴庆宫,而如今,太子正住在兴庆宫里。
太子移驾兴庆宫的原因,以前说是养病,如今,又有人说太子要翻修东宫。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太子现在就住在兴庆宫里,而福慧公主要在兴庆宫办春日宴。这事意味着什么,众人当然联想无数了。
很多小娘子想参加这个宴会,却不知道福慧公主到底会邀请哪些人。
拾翠殿的秦昭仪,原先她这里安安静静的,但是因为这场春日宴,很多人托人向她示好,烧起了她这个冷灶。
“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啊?”秦昭仪知道了她们示好的目的,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福慧的春日宴,就算在兴庆宫办,太子也不会参加。皇后办的春日宴,太子才会出现,但是也不会久坐,最多向皇后请个安,就去和小郎君们玩了。
再说,皇后现在也没心思办春日宴。
沈贵妃失宠了,但是皇后也没有复宠。
皇帝从芙蓉园带回了一个美人,安置在蓬莱殿中,如今正得圣宠。
秦昭仪本来就不得宠,无所谓这事,不过其他人,恐怕就是万般滋味齐上心头了。
她头疼的是向她烧冷灶的那些人,人家对她示好,还奉上了礼物,愿望还很小,只是希望收到福慧公主春日宴的帖子,她还不肯帮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她头疼了几天,还是和福慧公主说这事了。
“阿娘,我已经加了很多人。”福慧公主也头疼这事。
她本来就想请侍读们来玩,结果侍读们听说她要在兴庆宫办春日宴,这个来求她,那个来求她,和她说有亲戚也想来玩,她已经加了很多人,现在阿娘也和她说,她这个春日宴要请多少人啊。
“怎么了,是钱不够吗?阿娘这里有,贴补你一点。”秦昭仪最近收到了很多礼物,手头正宽裕,大方允诺。
“陛下说了,这个春日宴的花费他来出。”
“既然不是钱的事,是人手不够吗?”
“太子说了,人手不够他拨人给我使。”
福慧公主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大概都预料到了,她这个春日宴会邀请许多人。
“阿娘,把名单给我吧。”她认命了。
秦昭仪从几上拿起几页纸,递给她。
福慧公主接过去看了几眼,发现她这里的,加上阿娘这里的,长安城的大部分高门都囊括了,剩下的几家,也不多她们几个。
所以,到了最后,杜若也收到了福慧公主春日宴的邀请帖子。
福慧公主的春日宴,定在三月二十举办。
三月十七那日,她接到亓宣的信,问她明日想不想去细柳原打猎。杜若这些日子早就闷坏了,看了特别心动。
“阿娘,明日我想出去玩。”杜若找到了周氏,对她说道。
“你打算去哪玩?”周氏问她。
“细柳原。”
“那你多带些人手出门。”周氏也知道,杜若这些日子参加这个宴会那个宴会,把她累坏了,没有拒绝。
“多谢阿娘。”
杜若得了周氏的允许,回了自己院中,写了回信,让红叶去送信,又让绿叶准备明日要带的东西。
第二日,杜若带了红叶绿叶,又带了四名护卫,都是军中的好手,一行七人,到云来茶肆和亓宣他们汇合。
亓宣他们那边,除了常乐常意,虞安,也多了六位护卫。这是太子这些日子特地挑出来的忠心可用之人,嘴巴也严实,在外时不会泄露他的身份。
太子看到杜若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今日身穿一袭绯色猎装,雕弓挂玉鞍,恣意飞扬,忍不住微笑起来。
哪怕他永远都不可能活得像她这般恣意,但是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很好。
“阿若!”他喊道。
杜若看到亓宣,也是吃了一惊。
前几日,她看到的还是弱不禁风的亓宣,现在,他的脸颊明显丰润了起来,衣服也不再有空荡荡的感觉。
“阿宣,太好了,你没事了。”杜若为他高兴。
“嗯,已经好了。”他上次见杜若,到现在快二十天了,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们一行十几人,汇合以后,从金光门出了长安城,往昆明池方向而去。
细柳原是一个高原,汉武帝时挖掘昆明池,挖出来的土,就堆积成了高原,此地遍植细柳,相传昔日,周亚夫的细柳营,就是设置于此处。
细柳原离长安不算远,骑马的话,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到了之后,杜若却有些失望,因为昆明池差不多干涸了。
“我还以为昆明池和曲江池一般大呢。”她说。
“大概是因为渭水改道的缘故吧。”太子解释道。
渭水数次改道,比起汉时,往北边移动了不少距离,沣水的水量又比较小,再加无人维系原先的水渠,昆明池没有水流注入,就渐渐干涸了,很多地方被开垦成了农田。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沣水边上,沣水两岸,都植有细柳,有桥相连,东边是细柳营,而对面是丰邑乡。
唐时诗人笔下的“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就是在讲这里,新丰就是丰邑乡。
当然,现在不管是丰邑乡,还是细柳营,要么是农田村落,要么是荒草荒地,已无昔时痕迹,大概也就沣水两岸,正在春风中摇曳的细柳,还记得昔日的场景。
他们打猎的地方,就在河岸旁。
这些细柳,原是种来护堤,树下的杂草中,有各种小动物出没。
他们这行人不少,不过真正来打猎的,没几个,大部分人是护卫,剩下的,也就帮忙驱赶一下草丛。
太子虽然也带了弓箭,但是他这射箭的技术,没下苦功练过,只是花架子,最多开个七斗的轻弓玩玩,射出去的箭,准头只能随缘,中不中,纯粹看天意,比不得杜若每日都要花功夫练箭。
他今日就是来陪玩,射了几箭,都没中,还被杜若嗔怪,他就是来捣乱的,惊跑了猎物。
所以,到最后,射中猎物最多的,当然是杜若。
午膳时,太子又让人去农户那里,买了两只羊过来。
“今日就烤羊吧。”杜若提议道。
虽然这羊是买来的,但是羊就是羊,买来的和猎来的,又没啥区别。
“好。”太子没意见。
太子都同意了,其他人当然也没意见。
杜若让她家的两名护卫去处理羊,两名护卫搭烤羊的架子,其他人去捡柴禾,红叶绿叶去处理她猎到的兔子。
她和亓宣两人,沿着河岸走,看看有没有野菜可以采摘。
走了一会儿,太子弯腰,从地上揪了一丛野菜起来,问杜若:“阿若,这个是野姜吧?”
杜若转头看了一眼,点头:“对,这个可以吃,阿宣再找一些吧。”
“好。”太子继续找野姜。
杜若在草丛里挑挑拣拣,采摘了一些蒿菜。
他们回去时,烤架搭起来了,柴禾也准备齐全了,羊也架了上去,火堆也点燃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俩了。
虞安看到太子手里拎了一堆野菜,悠然自得地跟在杜若身后走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皇帝要是看到太子这个样子,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恐怕都要挨训斥。金尊玉贵的太子,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活。
他连忙接了过来,发现太子的手上都是泥土,又取了水囊,要帮太子洗手。
太子挥了挥手,示意虞安不用管他,跟着杜若,蹲到水边,一起洗手。
“老虞,把野姜也拿过来吧。”杜若洗好手,招呼他过去。
虞安没办法,只能拎着野菜过去,一起蹲在水边。
“这样,这样,把这些黄叶扯掉,剩下的洗干净,就能吃了。”杜若见他们不动手,以为不知道怎么洗,做了个示范,告诉亓宣和老虞怎么处理野姜,至于蒿菜,她摘的都是嫩枝,只要洗干净就行。
太子拿起一棵野姜,很熟练地扯掉了黄叶,洗干净了,又从旁边扯了一张大野菜叶子过来,在水里洗了洗,把洗好的野姜放在上面。
虞安见太子干活这么利索,也动了起来,两人一起动手,很快洗好了野姜。
东西都准备妥当,众人才分成两堆,围坐在火堆旁。
杜若坐了一会儿,就知道春日烤羊,特别是大白天,是件傻事了。
没其他原因,就是太热。
后来,大家只能坐得离火堆远远的,委托两名护卫去烤羊了。
除此之外,她都玩得很高兴。
吃完烤羊,杜若又让人熄灭了火堆,挖了个坑,把炭火都埋进了坑,倒了水进去,又填埋起来,才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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