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近乎明说了,妙香还是没有提出要求,难道说,妙香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
杜若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事恐怕还真是。
她穿男装,只是方便在外骑马,并没有特意修饰成小郎君,就算第一次见面,有人分不清,多见几次,就知道她是小娘子了。
她的朋友,其实都知道她是小娘子。
妙香肯定也知道。
既然如此,就算妙香有所求,所求的大概不是一个好归宿。
再说,妙香并不知道,她把这封信通过亓宣,献给了太子,以为信还在她手里。她拿着这封信,最多看个稀奇,没多大用处,就算信到了太子手里,太子恐怕也得派人好好经营几年,才有用。
杜若想到这里,就知道妙香为何不提要求了。显然,妙香并不觉得这封信能提什么要求。或者说,和她交个朋友,就是妙香的要求。
杜若想明白了,才说道:“我懂了,妙香,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用斋饭吧。”
“好,小郎君,往这边走。”妙香指路。
青龙寺的斋饭,以精致鲜美闻名长安。素菜还能做出种种花样来,受到众多香客的欢迎,才更显寺中掌灶僧人的本事。
她们选了个清净的地方用膳,席间,妙香将青龙寺的趣事,一一道来,青龙寺原名灵感寺,后为观音寺,唐景云年间才改名青龙寺,后几经废立,到如今,经历了五百多年的风雨,自然有一堆可以说道的往事,杜若听得津津有味,以奇闻轶事佐餐,饭都多吃了两碗。
妙香说她对周边各个地方都很熟,显然不是妄言。
用过斋饭,她们沿着回廊,去赏景。几人一路走,一路观赏寺中景色,很快到了放生池边。
“小郎君,快来看,这里有许多锦鲤。”妙香招呼杜若去看。
“这些锦鲤也太胖了吧。”杜若探头瞄了一眼,笑出了声。
“胖点好,胖是福气。”妙香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又对杜若说道,“据说这些锦鲤很灵验,小郎君不妨试试。”
“很灵验?”杜若心念一动,学着妙香的样子,也拜了一下,“真灵验,下次我就来还愿。”
她放下了这句话,却没说,她求的是何事。
她们正在拜锦鲤的时候,就看到有几名小娘子,拿了些鱼食,来喂锦鲤了,怪不得这些锦鲤会长这么胖。
青龙寺分东西二院,她们悉数逛了一遍,才寻了个地方,稍作休息。
妙香让侍女们摆上茶水点心,又问她早上放进去的那个锦盒上哪儿去了。
有小侍女找出了锦盒,递给她,她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合上,双手捧着锦盒,送到杜若跟前,说道:
“小郎君,端午节快到了,奴家做了几条五彩丝,请小郎君笑纳。”
“多谢妙香。”杜若没有推辞,也是双手接过。
“小郎君打开来看看,是否喜欢?”妙香又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杜若打开锦盒,看了下,发现这些五彩丝做得很见巧思,与寻常打法大不相同。
她取出一条,试着戴了一下,赞道:“妙香的手太巧了,这些五彩丝打起来难吗?”
“不难,小郎君想要,奴家回去再打几条好了,过两日奴家让人送过去。”
“不用,我就是想学一下,好让侍女们知道怎么做。”杜若连忙摇头。
“既然如此,奴家就简单和小郎君说一下吧。”
妙香手里没有五色丝绳,她就随意取了几条丝带,作势打了一遍。打法不算复杂,有手就会,杜若试着学了一遍,就会了,就是打得没妙香这么好看。
妙香想教第二遍,杜若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会了,会了。”
“就这样,多做几个就好了。”妙香也没有再教,请杜若饮茶吃东西。
这日,她们大概玩到日头西去,才收拾了东西,出了青龙寺。杜若把妙香送回了平康坊,才带着人回了府。
第二日,她没出门,让人找出了一些五色丝绳,又取了一些金珠玉石之类的饰物,和几名侍女待在屋子里,打起了五彩丝。
前面几个,她打得有些松松垮垮,自己看着都不满意,只能拆掉不要了,一直打到第三个,才算有模有样起来。
这五彩丝,只用五色丝绳打也能用,不过杜若要用来送人,中间夹杂了几颗金珠玉石,更显郑重。
端午节的节礼,除了五彩丝,还有五色粽,艾草菖蒲等等应时礼物,一般节前几日就会送出去。
杜若的五彩丝,她亲手做的,也就几个,阿娘一个,阿弟一个,老夫人一个,杜家姊妹各一个,其他人的,都是侍女们代劳,还剩一个,她打算送给亓宣。
四月二十九,是旬休。
毬场正在改建,没有击鞠赛,杜若去遛马,就看到了亓宣。他正牵着马,在毬场上漫步。
杜若远远看到他,挥了挥手。亓宣也挥了挥手,迎着她走过来。
“阿宣,我们比一下,看谁跑得快。”杜若看到他,心情变得很好,提议比试一下。
杜若的追风,不是寻常马场出来的骏马,而是来自野马群的头马,可谓马王,定远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帮她堵住了野马群,套到了这匹头马,杜若又花了一番心血,才驯服了追风。
太子手里牵着的骏马,来自太仆寺,当然也是好马,但是太仆寺养出来的马,特别是献给宫中贵人的马,脾气温顺占首位,比起杜若的追风,还是差了一点,不可能跑得过她。
太子知道这事,但是杜若想比,他还是同意了。
“阿宣先跑一炷香,免得说我仗着马好,欺负你。”杜若也知道,不愿占他这个便宜,让他先出发。
“行。”太子也没有推让。
两人上了马,站到了一处。太子先出发,杜若稍后出发,很快,毬场上就剩下了急促的马蹄声。杜若跑到第二圈,就追上了他,不过她保持着马速,没有太快,和他一起,又跑了几圈,才停下来休息。
此时的毬场,草地四周都被幕布围了起来,幕布后面,平时有将作监的人在施工,不过今日旬休,将作监的人也休息了,整个毬场,空荡荡的,就他俩。
杜若几日不见他,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想问了。有些事,她想到了,就很纠结,纠结到她烦了,又被她扔到脑后了。
“阿宣,这是给你的节礼。”杜若走了一会儿,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随手递给了亓宣,语气和姿态,仿佛毫不在意。
太子有些不明所以,他接过来,打开来看了一下,发现是五彩丝。
“多谢阿若,我很喜欢。”他取出来,看了看,又对杜若说道,“阿若帮我戴上吧。”
“现在不急吧,端午到了戴正好。”
“我心急,阿若就帮我戴吧,反正没几日就是端午了。”
亓宣这么说,杜若虽然嘟囔着“不用这么急吧”,还是帮他戴了起来。
太子看着杜若站在他跟前,细心地帮他把手腕上的五彩丝收紧,心中有些感慨。就算有些事,他在骗杜若,但是他并不后悔。不管是他,还是杜若,都该高高兴兴地活着,才不枉上天给予的这个机会。至于其他人高兴不高兴,与他何干?有些人不高兴,他才更高兴呢。
用亓宣这个身份,和杜若相识,源于他的私心。梦中,杜若只知道他叫“阿宣”,不知道他是太子,他当然希望杜若认识的还是“阿宣”,而不是太子。
“好了,我的手艺不好,随便凑合戴一下吧。”杜若帮他戴好了,加了这么一句,语气更加随意了,不过她说这话,实际上是在暗暗提醒,这是她亲手做的。
按理来说,亓宣应该知道,但是她怕他太笨,不知道,才忍不住提醒他一下。
“阿若太谦虚了,阿若的手艺,当然是顶顶好的,谁都及不上。”太子抬起左手,认真看了下,他夸奖的语气,同样很认真,和杜若的随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哪有,比我做得好的,多了去了,红叶绿叶就做得比我好。”杜若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很高兴。
红叶绿叶做得再好,和他都不相干,太子这么想着。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杜若说道:“阿若再做一个吧,不要用金珠,就用翠玉珠吧,没有我让人送点过来。”
杜若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要干嘛。
“我送人。”太子解释道。
“让你家侍女做吧,很简单的。”杜若不乐意亓宣把她做的五彩丝送人。
“是给我阿耶。”太子只能把话说明白。
“这不好吧。”杜若听了,很纠结。她做五彩丝,送给亓宣的阿耶,这算怎么回事?
“没事,就说是我做的。”太子又道。
“你这不是在骗你阿耶吗?”杜若更加不乐意了。
“那我就说是你做的好了。”
“不,你还是说是你做的吧。”
太子呵呵笑了起来。
杜若这才发现,她和亓宣斗嘴,斗来斗去好像都不对。
“行了,行了,翠玉珠我有,不用送过来,我做好了就让人给你送过去。”杜若发现,这事和亓宣说不清,最后,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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