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年吃了几筷子,问周茂:“这是何家食肆的菜吧?”
“阿耶好记性,是何家的菜。”周茂回道。
“他家的掌灶,大概没换。”林氏也尝了下,又对周氏说道,“阿蕙,我记得你喜欢吃他家的鱼丸,快尝尝看,还有阿若阿衡,不要客气,多吃点的,小孩子就该多吃点,才长得快。”
她说完,就有侍女上前来,用汤勺舀了鱼丸,一人分了几个。
周氏吃了一个鱼丸,才点头:“阿耶阿娘好记性,我都快记不清他家的鱼丸什么味道了。”
她出嫁后,就随着定远侯去了弓月城,再没回过长安,长安的繁华,都快模糊不清了。
林氏想说她,不过看到杜若杜衡在场,又把话咽了下去。
她那时候很不乐意这门亲事,就是因为弓月城太远,长安虽然也有定远侯府,但是周氏肯定要跟前定远侯去弓月城,去边疆吃苦。现在周氏孩子都这么大了,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旧事,纯粹就是没有眼色了。
林氏不说其他,只让侍女们给他们布菜,不一会儿功夫,他们的碗里就有了一堆菜。
“外祖母,您不要光顾着我们,您也吃!”杜若忙道谢。
“好好好,外祖母也吃。”
林氏看着杜若,见她吃得香甜,很是高兴。她又转头看了看杜衡,见杜衡毫不挑食,布什么菜,就吃什么,满意点头。
众人热热闹闹用了这顿午膳,林氏借口要午歇,带她们母子三人去了正室。
林氏坐了下来,对她们说道:“都坐下来吧。”
她又对侍女们说道:“把我准备好的那几个盒子拿出来。”
侍女们取来盒子,她一人给了一个。
“阿娘,我也有啊?”周氏拿着盒子,表情很是惊喜。不过林氏身边服侍的,都是旧人,知道她就是在凑趣。
“哪能缺了你!”林氏笑呵呵地说道。
“多谢外祖母。”杜若杜衡道谢。
“不谢不谢,外祖母没什么好东西,你们不要嫌弃简薄就行。”
“阿娘,我得了一样好东西,献给阿娘。”周氏示意人把东西拿上来。
“什么好东西?”林氏笑问。
周氏接过盒子,奉到林氏跟前。
“阿娘看了就知道了。”
“好,阿娘看看。”
林氏取过盒子,打开来,愣了一下。
她取出手链,仔细看过来,才说道:“这珠串不错,沉香木的珠串,颇为难得,这上面雕刻的,是心经。”
心经共二百六十字,唐时玄奘大师翻译,言简而义丰。林氏常年礼佛,一眼就能认出。
“唯一可惜的是,这珠子没有好好盘过。”林氏又道。
盘过的珠子,圆润光滑,富有光泽,没盘过的,就是沉香木的本色,黯淡无关了。
“我不懂这个,就是看着很精巧。”
“你在哪里寻来的?”
周氏就和她说了说珠串的来历。说到珠串,就免不得要说说她们那日去城外干嘛。
林氏听到杜若要在城外修个田庄,就对她说道:“阿若,让你舅舅帮你去看看吧,你舅舅他不爱念书,但是他对这些杂事,了如指掌。”
林氏说到周茂,也是无奈。
大燕朝,可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且必须考中进士,才算读书读出了头。
周茂读书不用心,杂事却样样精通。
他要是出生寻常百姓家,也算有一门吃饭的本事,但是周家耕读传家,出了他这个异类,父子二人,经常鸡飞狗跳,也就是周睿大了一点,读书上比他有天分,才算好一点。
在兖州时还好,兖州刺史府足够大,刺史的公务,也很繁忙,父子二人不用时时碰面,自然没那么多矛盾。
现在都驿亭的这个院子,太小,周茂就在周启年眼皮子底下晃荡,天天相对,不闹矛盾才惯。林氏就是寻个理由,打发周茂出门而已。
“那敢情好,我不懂这个,裴山也是第一次干这活,有舅舅看着,我就放心了。”杜若一口应下。
林氏见她应得这么爽快,一点都没见外,自然高兴。
晚膳过后,她们回了府,母子三人聚在正院,查看收到的见面礼。
今日,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都各自给了杜若杜衡见面礼。周氏要看,并不是要收走,而是她要知道收了些什么东西,还礼的时候,也有头绪。
杜若先取出了外祖父给的见面礼。
这个盒子很小,很轻。
她有些疑惑是什么东西,打开来一看,才发现里面放着一张五颜六色的劵。
“阿娘,是二百两飞钱。”杜若禀报。
飞钱合劵即兑,携带时比银子方便多了,唯一的可虑之处就是,有兑不出钱的风险。
“阿娘,我也是。”杜衡看了一下,也道。
周启年的见面礼,没啥说道,就是一人给了二百两飞钱,简单利落。
杜若又打开了外祖母给的盒子,一打开,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竟然是满满一盒珍珠。
黄豆大小的珍珠,在烛火下,散发着柔和的晕光,诉说着亘古的传说。
周氏探头看了一眼,说道:“收着吧,做首饰也好,磨粉入药也好,都用得着。”
杜衡收到的,则是一块玉佩。
周茂的见面礼,是一人一个金镯子。
他们父子二人,给的东西都很简单实用,不愧是父子,可谓心有灵犀。
陶氏的见面礼是一人一个平安扣。
周氏一一看过,让人记了账,免得时日长了,会遗忘,至于东西,她让姊弟俩自己保管。
第二日,周茂早早就来到了定远侯府。
林氏怕他们父子闹矛盾,他也怕周启年啰嗦。
阿娘帮他找了个借口出门,阿耶还没法说不行,他哪里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早早就开溜了。
“阿弟,有用过早膳吗?”周氏这么早见到他,有些哭笑不得,问他。
“用过了,我用了早膳,还让人送了吃食去都驿亭,才过来的。”周茂回道,“阿若阿衡呢?起来了吗?”
“他们快过来了,你待会儿再用点吧。”
“也行。”周茂无所谓,反正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也不算大事。
过了片刻,杜若和杜衡来到了正院,见到周茂,也有些惊讶。毕竟没事的话,没人会赶在早膳前就来做客。
不过他们没问什么,问过了安,就坐下来,一起用膳。
膳后,杜衡去上学,杜若没啥事,打算亲自带周茂去城外逛一圈,对他说道:“舅舅,这些事光说也说不清,我们一起去地头看一下吧。”
“好。”
杜若带了裴山等人,和周茂一起,又去了云门乡。
杜若带着周茂,逛了一圈地头,又跑去了市集那边。
这里人比前两天少了一点,因为很多百姓收麦子去了,不过卖东西的小商贩,并没有少。
原是杜若带头,不过到了市集,周茂就反客为主了。
他叨叨叨,和杜若说了不少东西。
木材该怎么看,砖石哪里产的好,他都知道。
杜若点头,裴山也点头,其他人,也是齐齐点头。
陈知贤每日都会在市集上逛几圈,看看市集上的货物贩卖情况,和各家铺子的掌柜店家说说话,顺便查看一下有没有不妥的人。
太子的别院,有兵士守卫巡逻,他这边的市集,有事能得到支援,但是平时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周茂的行为,不算太突出,毕竟想来为太子效力的人,络绎不绝,成功的,也有好几个了,所以其他人的劲头,更加足了。
他就觉得周茂在前头说,后头跟前的几人,小鸡啄米一般,猛点头,看着很有趣。
他听到周茂正在说哪家的青砖好,后面又是一阵猛点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位兄台,徐家的青砖,的确好,但是徐家的青砖,他也贵。要是又好又便宜,岂不是更好?”他对周茂说道。
“他家的砖,制泥坯时用人太多,便宜不了。”周茂说道。
“制泥坯不都是这些人?难道还能减少?”陈知贤不解。
他善经济,但是徐家的青砖,泥坯怎么制的,他不是很清楚。
“他家的砖,踩泥时用大量人,制坯时还是,每道工序都用大量人,质量是好,但这个价格,下不来。我听说有些地方,踩泥的时候,不再用人了。”周茂对他说道。
他说这话,附近的掌柜们,全都伸长了耳朵,准备偷学几招。
“那用什么?”陈知贤请教,“兄台方便说吗?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有些作坊,很多技艺都保密,唯恐被人学了去,他家的东西就卖不出去了,陈知贤才如是说。
“这也不算秘密,不用人,无外乎用牲畜,或者用工具,用牛,用骡子都行,用工具的话,就比较麻烦,要装一些机关。”
陈知贤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周茂。”
“周兄,小弟陈知贤。今日小弟做东,略备薄酒,周兄可否赏光,小弟有些问题想请教,周兄意下如何?”
陈知贤热情相邀。
“阿若?”周茂问杜若的意见。
“舅舅决定吧,我听舅舅的。”杜若没有意见。
她听说过陈知贤此人,他是詹事府的人,太子东宫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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