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出名姓的浦原太郎震惊地抬头, 她居然真的是…卯月时梦!
时梦在宣响声和吵闹声中伫立,在无数目光和包围中说出了两个隐藏许久的身份,一个是她不爱提的作家身份, 一个是她不提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的贫民窟出生。
说出来的这一刻其实内心没多大感触,成为作家的出发点很俗, 但是收到每一份认可的时候她好像都是笑着的, 最开始不说的原因是什么来着?
高濑会?
后来好像也无所谓说不说, 主动提又很奇怪,反正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至于贫民窟出生,时梦对14岁以前的记忆很茫然, 会有悲痛和感伤, 也会有看电影般的平静,而三年后似乎能更加客观地看待卯月时梦这个人, 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更不觉得从贫民窟走出来有多了不起。
时梦知道自己比旁人多了很多的优势, 她要是走不出来,才真的丢人。
她选择说出这件事情,大概就是…想告诉他们, 我们是一样的,哪怕我们在社会上有着各种约定俗成的地位和条件,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和你们是一起的。
而她说出自己作家的身份,是想起了刚才捡到的书, 想起了那本被踩烂之前保护得很好的小说,会不会有一个成功的道标摆在他们眼前,更能让人鼓起勇气前进呢?
没有勇气,是因为麻木…除了麻木还有什么?
——是恐惧, 对未知的一切感到恐惧,为“改变”而恐惧。
她能给大家勇气吗?时梦不知道,但是他们都很喜欢《贫百》里的青木阳生,那么,写下这本书的她,能不能让大家再多多信任她一点,有着类似经历的她,能不能获得更多的认同?
或许此时此刻更应该说的是正确的谎言,可无论在脑子里,用笔在纸上模拟过多少次,抵达贫民窟,见到这群人的时候……她几乎脱口而出的是:
我也来自贫民窟,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所以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来帮助你们的。
也请你们,帮助你们自己。
站在废墟上的人终于开始了她正式的讲话,抛弃了那份可以印在课本上全文背诵的文稿,对她的每一个同乡讲述着…
讲她如何从贫民窟走出来,讲同样不堪的过去,讲深空的目标,讲政府的文件,讲多方的支持……
她诚恳的,跟所有人说着,请相信我,也请相信你们自己。
人群好像是慢慢安静下来的,台上的人说话很慢,用词也朴素,可似乎每一句都是发自心底……
听众顺着言语中的力量倾听,听一个顽强的灵魂说着过去,听一个亲切而宽容的朋友说着属于她的故事,听一个坚定而勇敢的女孩说——想要和他们一起改变这里。
是的,一起。
时梦几乎是讲没几句就从台上走下来了,举着她的喇叭走到所有人中间去,一个个呼唤着她认出来的人,询问那些她记不得和不知道的名字,问他,您有什么想法吗?
起初只有浦原太郎跟她说着话,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从暗处从阴影里走出,越来越多的人问出了他们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获得了他们的答案。
时梦没有用高深的遣词造句,她足够耐心足够包容,用最朴素最简单的语言,和最诚恳的态度,把很多决策很多安排掰碎了讲,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安排的好处在哪里,最后直视着对方说,您愿意和我一起改变这里吗?
这一场交流持续了很久,她被包围着,不停地解释,从白天到深夜……
绫辻行人在下午的时分,就组织安保部的员工去组装路灯和桌椅,于是到了夜晚,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照亮里面每一个人的脸。
大家陪伴着她,看她讲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但从来没有停歇……
紧接着,一份份协议和合同书被签下,国木田独步的眼镜滑落很久了,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扶,手忙脚乱地教居民在合适的位置签字。
每签下一份,国木田独步的心跟着手一起抖,他难以形容此刻的感觉,那股热流随着歪扭的字和红色的指印一起冒上来。
——就像是看到“理想”实现时的光,在蓬头垢面的女人身上,在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在他们那一双双麻木的眼底,点燃了一簇簇火焰。
他于是发现,原来“理想”是这么伟大又这么普通的东西,让这个只有15岁的少年第一次觉得,站在他们中间,他好像已经实现“理想”了。
深空来的几个高层这时候都在干杂活,帮忙搬椅子,帮忙解释问题……做一会事情就抬头看一眼她的情况。
绫辻行人被白痴的问题折磨得眉毛就没松下来过,伏黑甚尔抢到了搬椅子搬桌子的好工作,兰波负责运送伙食,把自己混成了分盒饭的小工……
但最忙的肯定还是坐在地上被人群围起来说话的女孩,帮忙包扎伤员的与谢野晶子远远地注视着她,注视着这个坚定又有力量的少女。
与谢野昨晚接到了她的电话,听到了她的请求,接受了她的委托,今日义无反顾地来了。
原本她有一个一直想询问的问题,现在却真的明白了。
——自己是拯救生命的人,她却能拯救灵魂。
这让晶子很想到那群人中间去,去和她交流,听她说话,对她诉说。
可头上别着蝴蝶发卡的少女和不远处的“外科医生”对视了一眼,两人又默默低头认真处理起下一个伤员的伤势,知晓现在不是属于她的时间。
下次吧,下次吧,下次见面,就和她成为朋友吧……
中原中也带着旗会赶着来帮忙的五个人,蹭到了兰堂干部亲自发的盒饭。
“谢谢啊,兰堂干部。”阿呆鸟接过了晚餐。
兰波亲切地就像在港嘿迟到早退的那段日子,优雅挥手:“不用谢,要再来一份吗?”
“我也想再来一份,可惜我有身材管理的要求。”公关官身为港口黑手党成员,还有一个影视明星的身份。
他感到可惜地说道:“早知道四月老师是中也的朋友,就试试看走后门了,我试角青木阳生可是第一关就被刷下来,导演说我的气质不符合。”
“难道不是因为你那段时间太胖了吗?”冷血残忍地戳破了事实。
中原中也一直在忙着和深空安保组维持秩序,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奔走在第一线,他谢过盒饭,转头看到这几个家伙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了,气得不行。
“喂,你们几个,不要给时梦惹事啊!”
“噢~中也生气了~”
在港口黑手党的小团体打闹之时,另一个在下午时分赶到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尾崎红叶,带着芥川银,安抚着所有的老人和妇女。
红叶原本没有被安排进“清洗”活动,或者说时梦简单通知了森首领,说今天他们在贫民窟有大活动,您要参与吗?
森鸥外在不清楚她活动细节的情况下,字里行间都是谈利益,于是电话被挂断。
森首领是得知贫民窟白天的大动静,才派来了干部红叶和黑蜥蜴的广津柳浪过来查探情况,帮忙并捞点好处。
而广津先生作为场内年纪最大的,被分到了和老年组的沟通,不过贫民窟的老人实在不多,或许说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有资源分给老人。
可广津柳浪还是解释得很认真,他是土生土长的横滨人,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他是很早就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人,那个时候港嘿还只是个自卫队……是什么时候变的?
他也说不太清,可此刻看着这群横滨最底层之人,有了同一个心声和目标后充满希望的模样…心想,也许这些年港嘿变了,但这一次帮助他们的时候,他知道,或许自己变了,或许没变……
距离广津的不远处,芥川龙之介介绍着自己:“在下名叫芥川龙之介,那边的女孩是在下的妹妹芥川银,我们同样出自于贫民窟。”
芥川跟穿着破旧衣服,瘦削贫弱的孩子们交流着:“我们来带你们离开这,像在下一样去上学,去学习知识。”
“真的吗?”他们怀疑地询问着。
“对,深空会资助你们的学业,外面的很多人也会帮助你们。”他学着时梦的模样,向他们保证。“你们的未来不在这里,你们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一遍遍保证着,重复着,坚定的…慢慢地,孩子的眼睛里出现了期待。
芥川龙之介注视着一双双澄澈的眼睛,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那是燃烧的星辰,那是能把所有顽固恶疾烧毁成灰的燎原大火,他的世界被点燃了。
而今天,他们的世界也将再一次被点燃!
正是因为共同的出生,孩子们跟他亲近起来。
“芥川哥哥,你们都是平民窟的孩子吗?”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问:“芥川哥哥,你真的是个大作家吗?”
“在下是个普通的作家,只是写了几篇受欢迎的文字。”他认真讲道,一颗颗捡回地上散乱的糖果,分发给每一个孩子。
嘴里含着糖果的孩子们开始询问另一个问题:“卯月小姐真的就是四月老师吗?”
“是的,她是这个文坛最好的作家……”芥川龙之介长篇大论地讲述起来。
底下的孩子们也很给这两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作家面子,大呼小叫地称赞起来……
武装侦探社剩下的人包括社长都在帮忙登记人员名单,借贫民窟人员齐全的机会做一次彻底的人口普查,江户川乱步是唯一一个坐在桌子上的人。
“你不知道你几岁了?很简单,虽然具体日期推不出来,但看骨龄就可以了,社长,他11岁。”
“你生过孩子的吧,还生过两个…知道了,名侦探向你道歉…我小声一点就是了。”
江户川乱步边推理,边分神注视那边的少女。
哼,我早就知道她可以的,虽然过程有一点出乎乱步大人的意料,好吧,是很大的意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原来是要大家一起吗?
他脸上不知不觉出现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当然会和她一起啦!
突然带着贝雷帽的江户川乱步瞄到了带着鸭舌帽的绫辻行人提着张椅子走过来,脸上的笑容褪去了。
绫辻行人坐下,用笔敲了敲桌子,示意他这边也可以排队登记,绫辻着实不想在另一边重复白痴问题,果断起身管自己走人,于是那边划水的伏黑甚尔不得不顶上空缺,解释得满头是汗。
江户川乱步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下,和绫辻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又一次一触而过。
接着,两个人比贫民窟居民自己汇报还更有效率地登记人口情况。
二人语速一个比一个快,在一张长桌子上偏偏要坐在桌两边的尽头,而最终,这场无声的战斗被手速根本赶不上语速的福泽社长制止了。
江户川乱步不高兴地鼓脸,绫辻行人冷哼讽刺大龄儿童,眼见斗争又要开始,福泽谕吉真的受不了了,提着刀站在桌子中间隔开视线,才保证人口普查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而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间贯一举着全世界最顶级的录像设备,和偷偷溜过来的红叶小声说着:“我们在见证历史。”
红叶给他擦了擦汗又牵着他的手,望着所有人微笑:“不,我们参与了历史。”
……
直到深夜,这场贫民窟的事宜才终于接近尾声,坐在房顶上的太宰治在皎洁的月光下托着下巴感叹。
“先武力震慑,再情感攻势,最后利益诱使,还有那个浦原先生,很明显就是卯月小姐提前安排好的人嘛。”
“唉,但同样的演讲,要是让森先生来的话,估计早就演变成流血事件了。”
太宰治跟旁边蹲了一晚的三花猫说道:“你觉得呢,小花?”
被他随便取了“小花”之名的三花猫没有回答,它站起来抖了抖胡子又摇了摇尾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避开少年想拽他尾巴的手,跳进月光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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