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麟是个瑕疵必报的人,如今这么一闹,早已是满腔的怒火,但他不傻,面前站着的几人无一不是汴京高官显贵之后,要是闹下去,自己恐也讨不了什么好。

    于是他假作笑脸,冲宋慕春道:“春儿妹妹,今日当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下一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见这位二皇子终于打算鸣金息鼓,宋慕春皱着的眉头却仍未松开,只是紧紧盯着他临走的背影,直到他踏出酒楼方才松了口气。

    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宋清麟,堂堂庆阳的二皇子,又怎甘心丢了面子还吃亏。

    离樊楼最近的地方,正是江云生那东洲小院,几人最后商量着,还是先带着受伤的秦可久去了此处。

    一路上,祝纪年都在骂那二皇子的小人之为,见他们有武在身打不过,便令自己手下打落屋顶的八宝琉璃灯,正好在秦可久的头顶。

    若不是那力气大的出奇的小姑娘反应快,端起身旁的大桌子举在头顶,秦书生就不是划破手臂这么简单了。

    穿过一条桥廊,几人便到了东洲,宋慕春此前来过一回,那时这小院还是一方破败的景象,如今再见,倒是休整的有模有样,颇有隐士之居的几分意味。

    不过这个隐士还有种菜的癖好?

    “这是菜田?”祝纪年首先发问了一句,看了看江云生,又看了看眼前这片长势颇好的菜田,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祝公子稍等,”一旁的江云生叫停了祝纪年的动作,向其解释道:“正值春日,都还在嫩芽期间,当需小心些。”

    这句话让宋慕春嘴角没忍住翘了起来,她将裙摆挽好,突然蹲了下去,轻轻捏着一小片绿叶道:“繁红嫩翠,这还真是一番奇特之景啊。”

    这一片庭院菜地,先前乃由江翁开垦,现今荒废十几年,交到江云生的手上,竟比从前还要好上些许,种着许多宋慕春也说不上名字的蔬菜。

    看着江云生自她手碰着这菜苗后,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是某人的宝贝,还怕碰坏了呢。

    “不知日后能不能有幸吃得上江公子亲手栽种的菜呢?”宋慕春站起身,望着面前长势甚好的菜田,觉得江云生若是当个农夫,必然也能养好一大家子的人。

    他在田间理荒秽,她在家中织布衣,若与孩童说起,当是神仙眷侣。

    两朵红云慢慢爬上了姑娘的脸颊,江云生落在唇边的话语一时间也止住了,只因他的双眼此刻正在贪婪别样的风景。

    “小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是在日头底下站久了。”宋慕春捂着双颊,不敢去看江云生,为避免祝纪年又咋咋呼呼说道些什么,连忙改口道:“秦公子呢?我们快些带秦公子去上药止血吧。”

    一旁的江云生答道:“郡主放心,我早已让小林带秦公子去了后院,她在医药方面略懂一二,可为秦公子处理好伤口。”

    本想借此原由离开的宋慕春只好赶忙再换个借口:“早就听闻东洲此前乃是汴京十景之一,泛舟湖上,水波潋滟,江公子应当不介意我随处观赏一下吧?”

    只是还不等江云生应下,宋慕春就慌忙走开,汴京五月的风拂过姑娘发丝,无端撩起心中情丝万千。

    祝纪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不对啊,今日这样的好天气,哪里有日头晒,明明凉爽的很。

    可惜没人来解答世子殿下的疑惑,相比于这个问题,几人对于这东洲的风景还是更为感兴趣。

    适才宋慕春所提到的汴京十景正是位于这城中的十处景色,只是随着岁月更迭,最终只留下四景,这东洲便是其一,白日里看不出什么,可若夜色之下,泛舟湖中,水中月天上景,自有别样的滋味。

    伴着湖畔微风,宋慕春慢慢走在后院的石子小路上,脸上晕红也消退了些许,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喃喃道:“宋慕春啊宋慕春,你可是堂堂明珠郡主,可不能如此没出息。”

    自认为要有出息的郡主一边在心中想着如何才能有出息,一边沿着小路走到了一个亭子当中,亭子里只放着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子。

    宋慕春走过去一瞧,桌面上正摆着一盘围棋,黑白两子各占一方天地,看似无路可进,可是两方皆有机会步步蚕进,只看谁落下的棋子更胜一筹。

    正看得出神时,身后传来一抹淡淡的嗓音:“竟不知郡主也懂棋道。”

    宋慕春坐在石凳上,看着那人落座在对面,一把青玉骨扇被他搁在了桌面的右下角,她笑答道:“只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不知郡主是否有兴来一局?”虽是问话,可江云生的手却是先执起了一枚黑棋,见对面姑娘毫不犹豫地执起了白棋,他轻笑道:“郡主先行。”

    一方棋盘便是一方战场,黑白两子争锋相对,为的就是步步蚕进,最终登顶。

    在这场对弈中,宋慕春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步一步皆下得十分谨慎,反倒是江云生黑子落得干净,倒留给她处处都是难题。

    眼见棋局进入关键时刻,黑白两子仍是形式不明,宋慕春紧咬着下唇盯着黑子的动作,江云生面上倒是一派淡定,执起一子落在了一个边角之处。

    宋慕春没法,只好跟了一手,可下一瞬,黑子落盘,两棋相连,棋局瞬息万变,这执在手中的白子竟再也无地可下。

    “江公子下的一手好棋,是我输了。”

    “郡主谬赞,只不过是这黑棋先前便占了些许上风罢了。”

    “江公子如此棋高一着,这小小棋盘又怎束缚得住你,不知心中可否又藏着另一盘棋呢?”

    “郡主说笑了,纵使在下心中有局可手中无棋,也无计可施。”

    “那我做你的棋子如何?”

    湖面水波平静,可这话却好似惊涛骇浪打在了江云生的心里,他看向对面正低头观局的姑娘,不禁问道:“郡主此话何意?”

    “你要进龙图阁,我帮你。”

    宋慕春执起一颗白子落入棋盘中,而后抬起头看着江云生,落子无悔,她不再去看棋局如何,只是冷静地盯着对面的人,平日里含笑的一双杏眼此刻却深如迷局,怎么也看不透。

    “只是嘛,我有个条件。”宋慕春忽而狡黠一笑,冲对面的人说道:“书院中的春试马上就要来了,只要你教授我棋艺,我便帮你进龙图阁,江公子觉得如何?”

    这个条件,怎么看也是他更划算些,而江云生此时只是静默不语。

    师父先前同他说过,下棋最忌讳心乱,心一乱便易举棋不定,他看着棋盘最后落下的那一枚白棋,心下突然叹了口气,这一局,是他输了。

    黄昏时分,几人在庭院门口重聚,秦可久的脸色看起来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耳朵红的像那天边的云一般,手臂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临走前对着小林又是再三感谢。

    众人不禁心起疑问,秦书生有伤得这么重吗?

    只是众人心中是这么想,秦可久心中又是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在离开东洲之际,宋慕春还是发现了赵无眠的不对劲,走起路来一坡一脚,一见便是伤着,若不是她问起,看来赵无眠定是打算忍着痛走回赵府了。

    倘若和旁人说起,堂堂丞相府的小姐出行没辆马车跟着,旁人定不会相信。

    可这么久以来,宋慕春从未见过赵府的马车来接这位小姐回府,亦是没有奴仆随着,与平常百姓并无一二。

    问起时,赵无眠便说:“母亲节俭,府中不喜奢靡,父亲亦如此,所以便不讲究这些。”

    但是从东洲到赵府,两间相隔着一整条街,依着这情形,走回去的话明日这脚也不用下地了,因此宋慕春便想着用自己马车送赵无眠回府。

    可话一提起,祝纪年就立马说道:“小春,你先回去,我派马车送赵二小姐回府。”

    赵二小姐四字被他说得极重,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宋慕春便一再嘱咐祝纪年定要把赵无眠送回府上,可赵无眠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只要一瞧祝纪年那张皱眉的脸,心里便发慌。

    幸好祝世子总归是懂礼数的,让赵无眠坐在马车里,他则骑着那匹黑马侯在车旁。

    虽然心里很是不喜,可他就是要瞧瞧这赵无眠到底耍什么花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小春替她说话。

    一路上,两人都没话说,祝纪年是不屑说,赵无眠是不敢说,她知自己惹人厌,便作低了姿态,凡事放宽心。

    直到临近赵府,马车驶进一拐角处,她才不得已开了口:“世子,马车停在这里就好。”

    祝纪年望了眼小巷,只要拐出去便是赵府,也就当听不到她的话。

    “世子,不用拐出去。”赵无眠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坐在马车里一脸的焦急,外头还是没听到祝纪年的声音,但是这马车却是绝不能停在赵府门口。

    骑在马上的祝纪年听见马车里再没了声响,眉尾一挑,冷哼了一声,他才不理这花样,万一回头某人和小春说起,他又得挨揍,还是快些把这人送回府得了。

    只是他刚想吩咐让马夫快些,就听到前头马夫慌张的声音:“小姐,你这是作甚,哎,小姐,你可不能跳啊!”

    “赵无眠,你闹什么!”

    祝纪年骑马走上前去,话落便见马夫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拦着想要往下跳的赵无眠。

    只是如此一来,马车便有些不稳,在巷子中摇摇晃晃,马夫不得已,连忙勒住绳子,堪堪停下马车,赵无眠便急着往下跳。

    “赵无眠,你是不是嫌命大!”从马上下来的祝纪年看着跌落在地的赵无眠,开口又是一顿责骂。

    本在因在东洲不小心扭伤脚,如今强行跳下来,赵无眠的手也被地上的沙砾磨破了皮,手肘处也是火辣辣的疼。

    她强撑着身子颤巍巍站起来,许是嫌她动作慢,祝纪年不耐烦的伸出了手,赵无眠自然不敢真的去接。

    她压下眼底的泪,深呼一口气,依旧不忘朝祝纪年道谢:“今日麻烦世子了,只需送到此地就行,适才是我鲁莽了,还望世子莫与我计较。”

    说完后,赵无眠转身就扶着墙一步一步离开了,祝纪年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骑马出了巷子。

    而此时的赵府,赵鹭芳陪着母亲坐在堂中,端着一双手反复看着,很是满意这凤尾花汁染的指甲,未出嫁前她是府中的大小姐,又因是父母头生的女儿,故很是得赵夫人怜爱。

    母女两人正坐在一起说着些体己话,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二小姐回来了,赵夫人立即就呵斥了一声:“回来就回来,说了多少遍,她的事不必说给我听,人不在跟前,还要扰我清净。”

    “母亲不要生气,是我吩咐底下的人替我盯着的。”赵鹭芳搁下手中的青瓷茶碗,转头又吩咐那下人道:“去把二小姐请来,就说在父亲书房有事商量。”

    “她能商量什么事,平白又让她在你父亲面前露脸。”赵夫人有些不满地说道。

    “母亲,你不知,如今她可是大有用处。”

    赵鹭芳起身轻哼了声,又同赵夫人说了几句,等让她气消了下去,这才扭着腰往后院去,其实赵夫人哪舍得同大女儿置气,她就是厌极了这从外头来的赵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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