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富贵子弟,总是极好鲜衣,好美食,举杯交谈之间,意气风发,笑若明阳,可以不为事事烦忧,不为功绩劳碌,所以眼里始终熠熠生辉,脾性也有些轻狂桀骜,让人远远看着便觉得羡慕的很。

    樊楼的雅间之中,便坐着这样几位富贵人,小二进去上菜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不过一出去就挨了老板一记重重的打。

    “管好你的眼!知不知道这里头都是什么人,哪日再随便看,你就滚出我这酒楼。”老板压低着声音怒声怒气地骂了一句小二,随后走至雅间门口,又恭恭敬敬的将门给带好,生意做得久了,自然懂得哪些人是贵人。

    一扇门,隔绝了清净与吵闹,也隔绝了两方世界。

    祝纪年眼疾手快的为自己夹到了最后一块八宝野鸭肉,选择无视郡主气愤的双眼,幸灾乐祸地同众人说道:“这回柳毕书有罪受了,他爹柳尚书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要是知道他惹事了,还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的。”

    “即使如此,那他又怎会养成这个性子?”宋慕春颇有些不解,趁祝纪年不注意,把最后一块佛手金卷夹到了自己碗里。

    “柳尚书是老来得子,虽说教子严苛,可架不住柳毕书他娘亲的一番舐犊之情啊,再加上上头还有个极疼爱乖孙的祖母,便养成了现今这个模样。”

    这一番话说完,祝纪年便拿眼去瞅桌上的美食,突然感觉菜盘怎么离自己好像远了几分,尤其是那盘水晶冬瓜饺,竟然被直接放在了小春的面前!

    本来平日里就属宋慕春和祝纪年两个人话多,但如今都只顾着吃了,反倒是很少开口的叶温山突然问道:“今日我见江公子比武之时不使兵器,独独只用一折扇,恕叶某唐突,能否借江公子的折扇一观?”

    “有何不可。”江云生淡然一笑,将手中的菜盘轻轻搁下,从腰间取出青玉骨扇递了过去。

    当初宋慕春只觉得这把折扇不太寻常,可怎么个不寻常却是瞧不出来,如今叶温山一摸,便知这折扇其中的巧妙,它的扇骨并非普通的木制,而是由一种青蓝的玉石打磨而成,此玉名为碧好玉,触之冰凉,坚硬无比,若作为护身之物可谓极好。

    叶家便有这么一块玉,正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如今便传到了叶温山父亲手中,以其为护心镜,一同驻守在在北地的荒沙之中。

    出于心中好奇,叶温山便多问了句:“这扇骨的玉着实难得,江公子是如何找到的?”

    若是旁人这么问,几人还会认为这人是存着一些心思,可若是叶温山这个眼中只有功夫的痴人,那倒是另当别论了,怕是还在为白日里的比武所纠结。

    江云生倒也回的爽快,并不隐瞒什么:“我年少时在淮南郡曾偶遇一江湖剑客,因其借住在江家,也算是有缘,便跟着他开始习武,这把折扇也是他后来赠予我,说是权当师徒一场了。”

    习武之人的兵器也算是贴身之物,许多人更是都不愿意为人所知,但见江云生这么一答,叶温山心中对他的芥蒂也不禁消除了些许,举起手中茶杯遥对江云生,一本正经地道:“今日我以茶代酒,为之先前的事向江公子道个歉,望江公子莫与我计较。”

    “在下便以酒代茶,日后还等着叶公子多与我切磋武艺才是。”

    江云生微微一笑,正待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之时,却被祝纪年出声拦住:“等等,还有本世子呢,我的武艺可也不差。”

    三人俨然一副桃园结义的模样,宋慕春却也在此时站了起来,颇为豪气云天地说道:“咱们是六侠客,光你们三人喝又有什么意思,要喝就一起喝!”

    默默背书的秦可久和心事重重的赵无眠也被一道拉了起来,在这小小的雅间内,六人举杯相约,借着满屋的春风,许下少年间最诚挚的友谊,殊不知,日后倒也算是成为了真正的六侠客。

    走出樊楼时,已是月上柳梢头,江云生手上还提着一食盒,宋慕春一问才知,竟是秦书生特意吩咐让带回去给小林的,说是以谢前些日子的医治之恩。

    “秦公子虽整日捧着书,但心思倒也细腻。”宋慕春不禁笑说了这么一句。

    彼时只剩江云生和赵无眠还在,宋慕春便说道:“无眠,待会你坐我的马车回去,正好一路顺道。”

    不等赵无眠开口拒绝,她又接着道:“这回可容不得你说不,我可是想着要与你好好说会话。”

    只是未等到自家马车,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父亲。”这一声正是赵无眠叫的,她好似十分慌张,站在一旁只恭声喊了句便不再多说话。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还穿着一身紫色官府,腰佩金鱼袋,虽已过了四旬,但依旧是相貌堂堂,颇有一番风度,他双眼深沉地看着自家这位小女,轻轻嗯了声,便把目光转向了其余二人。

    这位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爷,此时倒显得不那么威严,还与江云生说起了话:“想必这位就是江公子了?”

    “江某见过相爷,难得相爷竟识得在下,荣幸之至。”江云生淡淡一笑,叫人看不出是何神色。

    “本官与你师父也算是旧相识,多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多谢相爷挂念,师父如今还算是健朗。”

    两人一来一往,说的话普普通通,颇像是友人间的寒暄,只是透过江云生这幅淡漠的笑脸,宋慕春便知此人又戴上了面具。

    “江小侄来京也有数月的模样,若是得空,便来府上与赵某叙叙旧,只是可惜未能与江老见上一面。”

    “相爷日理万机,我这等闲人怎可无端打扰相爷,也望相爷莫怪,先前还劳烦府上送来帖子,只是江某实在不敢去叨扰,师父临前也多番教导,切不能借他老人家身份惹事,不然把我逐出师门也是该的。”

    “江老还是如此严厉。”

    赵相笑着,一双眼却是在暗暗在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多年来的官场沉浮,让他造就了一双看人的好本领,不管此人说话是真是假,可适才这番话说得倒是漂亮。

    “即使如此,本官也不再烦扰了,就先行一步了。”

    赵相朝二人微微点头,给了赵无眠一个眼色后,随即就上了马车,宋慕春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车影,不知为何,心里起了些担忧,她可是记得清楚,方才一见着赵相时,本挽着她的赵无眠立刻就紧绷了起来,活脱脱地老鼠见到猫似的。

    而马车上,赵无眠坐在边角处,双手搭在身前,显得颇为拘束。

    “你大姐说的事情,你与郡主说了没?”

    “还,还未曾说。”

    “那你打算何时再说?”赵相看着手中的折子,许久未听到回话后,才把眸子转向车里的人,眼神黑沉如墨,面无表情。

    “你母亲前些日子同我说想见见你。”这句话一出,赵相很明显地看到有人手动了一下,他满意地将目光放回折子上,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凉意:“你觉得我该如何答复你母亲?”

    自从来到赵府后,赵无眠与母亲相聚的次数直接用手指头都可以数出,最初还可以一月一探,后来变成半年一探,到最后若是没有父亲的允许便再不可去,那年她实在忍不住,偷偷跑了出去,只想着远远见上一面便好,可是人没有见着,还害得母亲又被送到了别处,至今她连在哪都不知晓。

    赵无眠嘴唇抖动着,很想开口求一求自己的父亲,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不敢说。

    “身为赵家的女儿,就该懂得为赵家谋事,此事若办成,便去瞧瞧你母亲。”

    这一句话,也是最后的通牒,赵无眠心中知晓,若是她办不成此事,或许此后经年,她再也不能与母亲相聚。

    汴京的达官贵人都知,陈国公府有一处极好的花园,每到春日,奇花异草争相开放,实属上佳的好景,而国公府也会趁着花开之日,便邀京中贵人们来赏花,这场花宴,明则赏花,暗则觥筹交错之间互相攀谈笼络。

    赵鹭芳身为陈国公府的大儿媳,自然也是想在宴席上多与贵人们往来,一则帮助自家夫婿,二则也是为了日后的自己,所以自见到赵无眠同明珠郡主一起后,便起了心思,若是郡主能来,这场赏花宴又是不同了。

    人心复杂,表面自看不出,而深藏在心底的东西又怎能叫人看透。

    夜色凉凉,东洲小院之中,江云生把被风吹歪的菜苗重新堆土埋好,想起龙图阁一事,他心中暗暗谋划着,今月初十,是他与宋慕春商量好的日子。

    十多年的旧案,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查探清楚,来京之前,师父交待过他万事莫要心急,他深知,只有把藏在暗里的事情挖清楚,才能彻底走出这场迷雾。

    谁又能想到,当初的小小的翰林侍讲学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最为尊贵的相爷,而前途无量的翰林学士却是成了孤坟一座,家落人亡,这世间还真是世事难料。

    “公子,吃完了,该睡了。”小林坐在石阶上,将空空的食盒盖上,打了个哈欠,提醒着江云生回院里去。

    “你先睡去罢,等忙完了我自会回房。”

    江云生头也不回地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近来湖边的风变大了几分,若是不将菜苗处理妥当,怕是秋日里拿不出东西送给姑娘了。

    思及此处,江云生心里却是一动,对他来说,汴京又何尝不是事事难料,无人得知,去无题书院,与那些官家公子结交其实也是他考虑的一方面,朝堂官场,他日后终是得踏进去,只是不曾想,亦多了场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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