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府的请帖送至王府时,宋慕春正在院中给一颗小菜苗浇水,怕浇多了把它淹没了,只拿双手捧着些许水洒去。

    青泥先是将帕子递给郡主擦手,而后拿出请帖递了过去,隐隐有股淡淡花香,宋慕春瞧了眼,只道:“这请帖倒是不俗。”

    “奴婢听闻,此次国公府的赏花宴乃是府内的大夫人操办,这请帖先是与各式花瓣夹杂在一起晒足百日,再请了汴京有名的画师在其上用颜料勾勒花样,据说每份请帖的花样皆是不同。”

    而青泥拿的这份请帖,帖上勾勒的是一朵艳丽的桃花,如云霞,如胭脂,淡淡晕染,这花一开啊,便惊了整个春日。

    宋慕春让青泥将请帖收好,语气里不见半分欣喜:“既然陈大夫人如此诚心邀请,不去岂不是拂了她面子。”

    “郡主不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是一个小小赏花宴。”青泥眼里闪过几丝不屑,国公府又如何,旁人虽觉得他们尊贵,可自家郡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高攀得起的。

    所以花宴那日,青泥卯足了劲要给宋慕春打扮得贵气些,她本就生的明艳,如今华衣贵服加身,更添了几抹旁人没有的亮丽,连赵无眠都有些看呆了。

    “怎么啦,我今日这般打扮可有哪不好?”宋慕春笑着问道。

    赵无眠连连摇头,眼里是满是笑意,只是还不待她说话,便从一旁挤过来一个妇人,她上上下下将宋慕春打量了个遍,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连声音都刻意提高了些许:“妾身见过明珠郡主,不曾想郡主来得如此早,怠慢了郡主,还望郡主莫怪。”

    听到明珠郡主的名头,不少人都往这边张望过来,赵鹭芳脸上的笑容都扩大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将赵无眠扯至一旁,自己走到宋慕春近侧,很是热络地道:“郡主快快请进,外头吵闹,扰得郡主没得清净。”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抓宋慕春的手,旁人多是听过明珠郡主,只是未曾见过,如今一见,只觉人比花娇,连带着看赵鹭芳的眼神都不大同了。

    陈国公府虽是汴京的富贵人家,可若一味靠着祖上福泽庇佑,后世子孙不加以勤勉,世代的大家族也必然走不了长久,何况如今皇上可一点也没有让国公爷这个爵位再世袭下去的想法。

    赵鹭芳身为国公府的大儿媳,自然也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对这次的赏花宴格外上心,能请着明珠郡主来,她日后在府中说话也有些份量,可她忘记了,宋慕春并非因她而来。

    “陈夫人客气了,此次若不是因着无眠,我也是懒得来的。”宋慕春直接拂开了她的手,毫不客气地直接说了出来。

    赵鹭芳脸上怔了怔,但好歹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不至于当下就拉脸色,反倒面带笑容,又将赵无眠拉了过来,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对着赵无眠柔声道:“你可听到了,今日啊,你就替姐姐好生照顾着明珠郡主,虽说郡主与你关系好,可你也不能调皮了去。”

    众人又将目光再次转向赵无眠,原来陈夫人的妹妹竟与明珠郡主有如此好的关系。

    可是宋慕春又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性子,自然看出来赵鹭芳今日是想拿自己给她长脸面,既然她要做姐妹情深,这做姐姐的怎么遭也得给妹妹整点好东西不是。

    于是宋慕春拉着赵无眠的手,颇是惊讶地说道:“哎呀,无眠,今日可是你姐姐的赏花宴,怎的还打扮得如此素雅,虽说你平日里素来不爱那些金啊银啊的首饰,但今日可不同,若现在回府只怕会晚,这该如何是好。”

    赵无眠听她如此说,心中有些不解,刚想告诉她自己不用那些繁琐之物,便见宋慕春背着赵鹭芳朝她眨了下眼,下一刻还要把自己头上那支镶有东珠的簪子摘下来给她。

    “无眠,你也莫要嫌弃,这枝簪子你且先戴着,我这就派人去取衣物来,今日可不能给陈夫人丢脸。”

    赵鹭芳听闻赶忙拦住宋慕春,这若是真叫人去了,她日后岂不叫人笑话死。

    “郡主说的哪儿话,无眠是妾身的妹妹,府里可早就为她备好衣物了,只不过这丫头非是不穿,说是先帮妾身张罗下宴会上的事。”话落,她就招呼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让她带赵无眠去后院,还特意嘱咐了句:“莫要忘了把我那支孔雀衔花钗拿出来。”

    “郡主,陈夫人这回可得拿出不少好东西了。”青泥凑至宋慕春耳畔轻声偷笑着,余光突然瞥见另一边有个白衣公子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先前被赵辰良邀约而来的江云生,不像其余人有奴仆随从,他仅一人徒步而来,因着面生,惹来不少人的侧目,若不是拿着请帖,还以为是哪来的穷酸书生。

    见着江云生走了进去,宋慕春也不再有那个心思去和赵鹭芳周旋,随意说了两句就也进了府,等人走后,赵鹭芳捏紧了手中帕子,心中不免又骂了几句赵无眠,成日里就知道戴着她那根破银簪子,生怕旁人不知晓她过得不好。

    只是话以说了出去,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但今日好在明珠郡主真来了,只要旁人瞧见这个就行,如此一想,赵鹭芳脸上又摆起了笑。

    宋慕春觉得,按理来说,国公府虽比不上自家王府,但也不至于小到刚走没几步便碰上不想看见的人。

    “下官见过明珠郡主。”

    赵辰良今日着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袍,腰间挂着一枚祥云玉佩,看起来颇有几分文人的风范,但前提是除却那双总盯着自己的眼睛。

    宋慕春并不想与他多话,只礼节性地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刚要离开,赵辰良却突然开口道:“郡主与小妹看起来关系颇好。”

    “无眠与我既是书院同窗也是闺中好友,自然关系极好。”宋慕春冷淡道。

    “可惜啊。”

    见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宋慕春实在忍不住便问了句:“赵大人言何可惜?”

    “可惜在下没有小妹那等好福气,能与郡主深交,不然在下情愿晚生几年,得以与之书院一遇。”

    赵辰良嘴里说着话,突然倾身过来,脸上虽挂着笑意,但她可以肯定这厮眼里必然藏着些不怀好意,幸而青泥眼疾手快,在他走过来时,便连忙挡在了宋慕春身前。

    “赵大人,你放肆!”宋慕春有些恼怒,说话也不再客气。

    “郡主莫慌,在下只是怕这树枝刮伤郡主。”赵辰良扬了扬手中抓着的树枝,随后一把放开。

    原是一棵合欢花树的树枝垂落了下来,宋慕春冷言道:“那还要多谢赵大人了,只是赵大人身为朝中言官,还需多加谨言慎行才是。”

    “郡主说的对,下官受教了,”赵辰良对着宋慕春又是摇摆一礼,低垂着头看着姑娘的鞋头,舌尖轻轻抵在唇齿上,话语间连带着丝丝绵意:“虽说今日是赏花宴,但是在下属实有幸,花宴未开便独自赏到了美景,总算懂得了何为芙蓉不及美人妆。”

    “芙蓉有绿叶相衬,只是今日绿叶不见,却是无端被一恶犬盯上,赵大人说说,本郡主要不要把这恶犬棒打一顿,给它个教训。”

    宋慕春侧身藏住自己的鞋尖,眼里再隐不住怒意,气得两边脸颊都爬上了红晕,这赵辰良如何敢!

    然而被骂的人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反看着她戏言道:“若有恶犬,郡主交予下官来就行,只是怕非犬是狼,伤了郡主。”

    “你!”

    “郡主。”

    就在宋慕春恼羞成怒要出手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阡陌花丛中,走出来一白衣男子,几步跨于她身前,挡住了赵辰良的目光。

    “江公子。”赵辰良敛去面上笑意,不见了佳人,眼中现出了几分冷意。

    江云生向赵辰良拱手行礼,淡笑道:“赵大人原在此,害得在下好找。”

    “江公子寻本官可有何事?”

    “赵大人贵人多忘事,当日可是大人邀约,在下初来乍到,寻不到花宴在府上何处,只得麻烦大人了。”

    宋慕春自然知晓这是江云生的假话,赵辰良又何尝不知,不过猎物自己跑上门来,哪有不抓的道理,他瞥了眼躲在江云生身后的姑娘,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祝公子正在那边等着郡主,快去吧。”江云生转头嘱咐了句,抬眼看到那根垂落的花枝,用手中折扇将其往上抬了几分。

    “你小心些。”宋慕春亦是有些担忧。

    江云生无声地点了下头,直到瞧着宋慕春远去,他这才放下了手中折扇,而后却是用手将那根树枝挪至到一旁,将它搭在了另一根的上头,他知道,这是出府的必经之路。

    不算太宽的石子小路上,赵辰良与江云生一前一后走着,两人皆是默默不言语,他们都在等,等谁先开口。

    “江公子如今来京差不多已有半年有余了吧,可还习惯京中事物?”赵辰良双手负于身后,打破了这一方沉寂。

    江云生回道:“汴京繁华庶饶,又是天子之地,自然一切都是好的。”

    “这是自然,只是江公子一人身在远地,江老先生怕也会时常挂念的吧。”

    “在外求学,当是如此。”

    “只是可惜江老不能进京,当年无题书院可是多亏了他啊。”

    “已是往事,便无甚可说的了。”

    “难道江公子就任由外头那些人污蔑自己的师傅?便是本官听到都觉得愤怒不已,江老是何等德高望重之人,若不是当年那场科举舞弊案,唉。”

    赵辰良忽的停下脚步,看起来对此事很是叹惜,他转头看着江云生,原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怒意,但面前的人仍旧一副淡笑模样,轻摇着折扇,却是反过来问他。

    “汴京人人言在下师父是当年科举舞弊案主谋之一,难得赵大人竟肯为其说话,赵大人可是同在下一样,也对当年科举舞弊案有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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