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的江翁弟子抓住了刺杀太子的刺客,彼时消息传出去时,江云生还躺在屋内养伤,葛萨那一刀在他腰间留下了足足有三寸之长的伤。

    太子的嘉赏送上门时,江云生还未醒来,小林说什么都不让人进去探望,但东洲门口依旧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光是那些赏赐,都够一些人家过上好几年了。

    旁人都说,若不是江云生眼下只是个书院学子,凭借此功劳,足以在官场上再进一进。

    “闺女,你干脆把你阿爹的库房一道搬了过去得了。”贤王站在库房门口,看着自家明珠再那好一顿搜刮,面上一派痛心疾首。

    “阿爹,做人可不能太小气,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宋慕春手上动作不停,又翻出一颗补血益气的雪参莲。

    “到底谁是救命恩人,你可甭想糊弄本王。”贤王没好气地道。

    宋慕春脸上扬起一抹甚是乖巧的笑容,走到阿爹身边,想要去伸手拉他的衣袖,但奈何自己双手环抱着一大堆东西,实在是放不开,贤王见此又是冷哼一声,心里早把江云生骂了千百遍了。

    “阿爹,再怎么样,人家那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宋慕春一双杏眼摆着可怜兮兮的神色,嘴角一瞥就好似要掉眼泪。

    贤王忙哄道:“好了好了,阿爹同你玩笑罢了。”

    宋慕春立马就换了副笑脸,惹来贤王一顿笑骂:“你个小滑头。”

    看着宋慕春蹦蹦跳跳走远的背影,贤王眼里满是宠溺,他的明珠啊,不是这庆阳的掌上明珠,只是他贤王府的掌上明珠,他自会保她一世明亮无忧。

    等看不见身影后,贤王这才转身吩咐身边的子非道:“去跟着郡主,多带些王府的人,除了郡主带去的东西,以本王的名义送去一些。”

    于是本来一辆马车就够的东西后来生生变成了两辆,宋慕春坐在车中,她自然知晓阿爹所做为何,正是如此,才让她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江云生在京中本就被颇多人口诛笔伐,不外乎是因为那档子陈年旧事,如今又因刺客一事甚受太子看重,有些居心叵测之人竟然说他与刺客乃是同伙,京中沸沸扬扬,可见人心险恶。

    若只是她一人探望,可以书院同窗之名,亦可以好友之名,但阿爹此举,莫不过将贤王府站到了他这边,如若不是因为她,阿爹何必多此一举?

    饰有彩漆纹路的宽阔马车一停在东州门口便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有人认出这是贤王府的马车,遂心中不免又嫉妒而起。

    官场难走,能拜在哪个王公贵族或是大官门下,是不少文人所愿,可若不是经世之才,又无他人旁荐,何来此易事。

    “小春!”

    叫住宋慕春得正是前来探望的祝纪年,一同前来的还有叶温山和秦可久,于是四人一道进了东州小院。

    祝纪年眉梢一挑,随口问了句赵无眠怎得没来,似怕旁人多想,他又加了句:“六侠客都把她加进去了,如今倒不知她是个冷心的。”

    “你莫要胡说。”宋慕春瞪了他一眼。

    原本今日赵无眠也是要来的,但赵丞相难得允诺让她同娘亲见面,两个日子撞到了一块,赵无眠便拖宋慕春替她一道探望。

    四人走进小院时,恰巧见江云生蹲在他那一片菜圃里,小林则是一脸的不高兴。

    许是湖畔的风吹来有丝丝冷意,江云生不禁又将外袍紧了紧,脸色还有着些许发白,手上动作只不过用力了几分,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惹来他又咳了几声。

    “公子,伤没好,不行!”小林头一回对江云生这么冷言冷语,却又不敢用蛮力将他拉出来。

    “好不好的都不打紧,过几日恐有大雨,我先为这些盖上棚子才是。”江云生手中动作不停,不管小林说什么一概都不再答。

    其实这些小林也想帮着做,但自从上回不小心踩坏一颗菜苗后,公子便再不许她动这些了,连着菜圃周边都被围了一圈小栅栏。

    “等郡主,来了,我一定,告诉她!”小林急得没办法,只好如此说。

    恰巧宋慕春在院门口听到这么一句,走进来问道:“小林有什么好事要同我讲么?”

    “郡主!”

    小林很是惊喜,可刚说出一句“公子”,告密的行为就被江云生制止住了,一听到宋慕春的声音,他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小林摇了摇头。

    尽管小林不说,可看到江云生那般模样站在风口,宋慕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小林,自己到江云生身边。

    江云生有些不明所以,咳了一声道:“你莫过来,这儿风大,进屋子里去吧。”

    “你也知道风大,”宋慕春向他皱了皱鼻头,话里带着担忧,“你伤还未好,又吹着风,快些弄吧。”

    说罢,她就自己上手帮着他一道架起棚子,江云生一身白衣站在那儿,因着养伤清减了些许,他唇瓣含笑,只觉得那伤口都不大疼了。

    因着大伙的帮忙,棚子很快就搭好了,等人进了屋里,宋慕春双手叉腰,那两道弯弯的眉头都快蹙成一座小山峰了。

    江云生听着她从伤口复发讲到落下病根,怎么严重怎么说,纵然是一顿好教训,他却始终眉眼带笑,躺在床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侧耳听着她细细说教。

    天光倾落,透过纸糊的纱窗洒在她半边面容之上,江云生忽而就想,那街上卖的胭脂是不是也如同姑娘的唇一样红。

    “好了好了,小春,你再说下去,江兄没什么,我耳朵倒是要长茧子了。”祝纪年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宋慕春,好让她消停会。

    江云生轻笑,将目光转了回来,靠坐在床头,向他们问道:“刺客一事怎么样了?”

    “就差那两个人还没抓到,可真会躲,京中如今守卫又比先前多加了一倍。”祝纪年竖起了一根手指头,说起此事,他可是最为清楚,毕竟这些日子南景侯可没少因此头疼。

    江云生听后面上多有沉思,正欲说话时,院中的小门却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叶温山透过窗子一看,有些惊讶,竟是太子来了。

    宋清雁前些日子其实来过一回,只不过当时江云生还昏迷在床,他的人一进去便被他身边那力气大的出奇的小姑娘给赶了出来,活脱脱犹如一个守门将,扬言不许任何人扰了他公子的清净。

    这位太子也并不恼怒,今日也是只是一人前来,换作任何一位皇亲贵胄,断不会如此做。

    此时屋内只有江云生和宋清雁二人,太子打量了一下这间素雅的小屋,感怀道:“此地一如江老先生从前在时的模样。”

    说起这位江翁,宋清雁眼里满是尊敬之色,那一年,父皇也曾在秦太傅和江翁二位之间犹豫,于谁来做他的老师,江翁被请至宫中时,只笑言自己做不了那天下帝师,只能做好天下千千万万普通人的老师。

    后来江翁重整了无题书院,当真如他所说,做起了千千万万人的老师。

    但江云生可不认为这位太子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叙旧的,恐怕还是为了那些辽真刺客。

    “此为其一而已。”宋清雁摇头,伸手示意江云生不用起来。

    “草民斗胆一说,也许刺杀太子的,另有其人。”江云生虽不懂辽真语,但从那些人的神色表情亦可看出一二,既然知晓,何不告诉这位太子。

    宋清雁脸上看不出有多惊讶,其实当日细想,这场刺杀也多有猫腻,来人对他并没有纠缠到底,见着兰翎侍卫出来后,立马便将同伙一事说了出来,汴京官话说的也不差,倒是不像辽真人。

    但接下来江云生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有所谨慎。

    “江公子的意思是,他们来京,是为了寻人?”宋清雁眉间多了一股凝重,若是寻人,便说明汴京如今又多藏着位辽真人,这人是在汴京待了几月,还是几年,亦是十几年?

    江云生说完后也不再多言语什么,如今他还并不需要去多加思虑此等事。

    其一说完,那便该是要聊聊其二之事。

    邀人做幕僚这种事,宋清雁并不生疏,他曾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也曾立雪松山,遍寻隐士,自无题书院春试一见,他便看出这位江翁弟子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如今官场如何,他看得清楚,父皇的帝皇之术讲究的是两者相宜,所以朝堂文武两派闹得如何,父皇也只会坐山观虎斗,但无论如何,高高在上的那条龙才是最终赢家。

    可宋清雁明白,一代帝王皆有一代帝王的心术,如今的官场他不喜,这里头的清水被人搅混了,肮脏的很。

    不管运筹帷幄之中,还是振国家抚百姓,亦是战必胜攻必取,宋清雁需要有自己的人才,能用才者,可拥天下。

    江云生眼里不见笑意,这等子天大的好事,他却说道:“鄙人不过一介草民,怎敢攀附太子?”

    “是不敢,还是不肯。”宋清雁淡笑着看着他。

    “下江南,开粮仓,镇南方,所做之事为民,所虑之事为国,太子曾在祭天祈福时,敬拜皇天,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云生甚是倾佩。”

    江云生仰头看着床顶的雕花,寥寥几句说出了这天下顶顶尊贵太子的为民之心,他眼神漂浮,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只是太子为民,来日太子可否能看得清旁人之冤,又可否愿拨清迷雾,又可否还之清白?”

    三个可否向宋清雁迎面而来,他轻轻一笑,亲手倒了一杯茶向江云生走过来,神色朗朗,言道:“本宫只知晓,官亦是民。”

    江云生目光凝聚,起身接过那一杯温茶,笑得甚是开怀,就连屋外的宋慕春都听到了,她悄悄走到窗前,戳了个小洞,只瞧见他那顶好的太子哥哥正与江云生碰杯对饮。

    难道是这茶好到令太子哥哥也乐乐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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