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内,图南半跪在地上,初春的寒意透过膝盖传到全身,前头那位主子一言不发,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赵道诚神色难辨:“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这是自整件事后,相爷问的第一句话,图南立马回道:“夫人许是受了惊吓,身子不大好,已请了大夫前去。”

    赵道诚淡淡嗯了声:“看清楚那人是谁吗?”

    图南惭愧:“未曾,那人山贼打扮,轻功很是了得,属下曾一箭射中了他右臂。”

    “此事先莫往外张扬,备马车,去夫人那。”

    “是。”

    此时门外突然有小厮端着茶叩响了门:“相爷,茶到了。”

    门内一时毫无动静,小厮耳朵侧了侧,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打开了,小厮显些摔倒,图南一手将其扶住了。

    小厮吓得双腿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起来吧。”赵道诚神色如常,看了眼小厮,觉得有些眼熟,问了句:“你是夫人院里的?”

    此夫人非彼夫人,但小厮只知道一个夫人,恭敬地答道:“回相爷,正是夫人派小人来给您送茶的。”

    赵道诚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抬脚直接离去,看也没看那茶盏一眼,小厮在背后擦了擦额头的汗,等看人走出了院子,这才匆匆离去。

    待行至东边一处院子时,小厮探头探脑张望了好一会儿,见没有旁人在,这才走进了院内。

    赵辰良等着的就是这人,见他来了,漫不经心问道:“父亲那边打听到什么了?”

    此人原本是他母亲院子里的人,阖府上下都知道,相爷与夫人的关系很是冷淡,也是,父亲如今位居群官之首,又怎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富商女儿。

    偏偏母亲看不清,连父亲何是在外养了个外室都不知,如今女儿都带了进来,将来这赵府还有他们母子的栖息之地都难。

    小厮见大公子紧紧握着茶盏,脸上神色很是难看,一时呆愣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

    “愣着做甚,将你听到的全说出来。”赵辰良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就算是为了母亲,他也要做些什么。

    小厮走的时候,很是兴高采烈,几句话换来一包银两,能不高兴么。

    汴京城外多有山贼拦路打劫富贵人家,这一事赵辰良自然也知晓,就在今日,宁安侯还令一队官兵搜出了一个贼窝,只是山贼全都早已死于非命。

    城中百姓都说这伙山贼是打劫打到铁板子上了,活该如此,莫非正是父亲的人马?可父亲未曾出门,便只有那个女人值得他这么大动作了。

    赵辰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山贼怎么不把他们全杀了呢,她死了,父亲会很伤心的吧。

    饮下最后一口凉茶,赵辰良走出院子往西而去,那里是府中最偏的位置,住着的正是相府的二千金。

    位置偏僻,院中也不见几个丫鬟,赵无眠觉得这样反而更好,清静的地方更适合执笔写文,奈何总有人回来打扰。

    当丫鬟说大公子来了时,赵无眠手中笔未拿稳,在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乌黑痕迹,她来不及收拾,连忙把桌上所有的书纸一股脑收进了柜中。

    “哟,藏着什么好东西呢?”赵辰良迈着步子慢悠悠走了进来,丝毫不觉得如此闯进一个姑娘的闺房有何不妥。

    赵无眠眼观鼻鼻观心,避开了这个问题:“大哥可是有事?”

    “只是无趣,来你这寻个开心。”

    赵辰良这话说得甚是轻浮,但赵无眠却是心里一紧,打她自小进了这赵府,最怕的就是这位大公子,他宛如一个笑面虎,人前对你嘘寒问暖,人后可关起门来教训。

    赵鹭芳这位大小姐是瞧不起她,不屑与她说话,但赵辰良看她时,眼里带着恨,经年累月,这些恨转化成身上的伤痕。

    “你躲什么!”赵辰良一把扯住姑娘的手臂,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大哥,你,你放开。”赵无眠挣扎着。

    一声响亮的巴掌在房内响起,赵无眠捂着发疼的脸颊摔倒在地上,她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泪,不能哭,不能喊。

    赵辰良蹲下来抬起她的下巴,真真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他狠声道:“你娘就是靠这副模样勾引男人的吧,嗯?”

    “你不许说我娘!”赵无眠撇开脸,谈起娘亲的事,她总要勇敢些。

    赵辰良只是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打开她那柜子,赵无眠忙慌里慌张去拦,一来二去,又惹怒了这位大公子。

    “赵无眠,跟着那位郡主,你胆子也大了是不是!”

    赵辰良一把推开人,只听咚的一声,是赵无眠头撞到了桌角,她顾不得疼,只想着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柜子里的书稿,于是心一横,把那个所谓的父亲搬了出来。

    这个人确实有用,赵辰良当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待他转过身来时,眼神阴沉的可怕,叫人不寒而栗。

    “大大哥。”赵无眠缩着脚往后退,不敢去看他。

    “父亲,可笑,你居然把他当作父亲!”有那么一刹那,赵辰良的脸都好似扭曲了,在这偏僻的相府一角,他发狂似的大笑,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早已坐上马车离开的相爷哪里会知道府中还出了这么一则事,他一下马车,便见着个神色惶恐的女人朝她跑过来。

    “相爷有山贼有山贼。”

    “秀儿别怕,没事了。”赵道诚轻柔地拍着女人的背,女人紧紧抱着他,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图南见此,退出去把院门也关上了,顾明秀这才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都已红肿,她头靠在男人肩上,每每几次想要张口又闭上了。

    “今日吓到了吧?”赵道诚把女人耳边的碎发轻轻挽了上去。

    “相爷,我不要去江南,我要和你在一起!”

    顾明秀像是怕极了,手紧紧攥着他腰间衣裳,抬头看他时,眼里带着乞求:“相爷,求求你了,我不要一个人在江南,我,我一定不会再去见那个人,我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相爷……”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你需要休息。”赵道诚弯下腰将女人打横抱起。

    顾明秀靠在他胸前,眉眼低垂间露出一丝神伤,赵道诚啊赵道诚,你以前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可若这个男人真的与她顾家一事有关,叫她如何不能不恨。

    “相爷……”

    “怎么了?”

    “相爷,秀儿只有你了。”

    赵道诚低头看了眼女人,这是头一回她说这样示弱的话,尽管已生有一女,可她依旧风韵犹存,他将她护在壳里,叫她受不了风吹禁不起雨大,也许今日真的是怕极了吧。

    江云生离开叶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倒有几分病弱的贵公子模样。

    叶温山想让他留下来再将养些日子,也不急着这一时,万一毒素复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林拍着胸脯在一旁保证:“放心,我会盯着,公子,喝药,不喝,告诉,郡主!”

    一旁的江云生立马捂住小林的嘴,小林睁着大眼睛很疑惑,她又没有说错,公子最不爱喝药了,但公子最怕郡主生气了。

    “小林啊,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郡主。”马车里,江云生指了指自己的右臂。

    见小林仍旧疑惑,江云生只好道:“你想啊,要是郡主生气了,她就不来东洲了,那你可就没有好吃的了。”

    在好吃的面前,小林跟没骨气地点了点头,以至于在东洲门口看见板着脸的宋慕春时,小林忙摇头否认。

    江云生嘴边刚扬起一抹笑,想说自己没事时,就见着姑娘的眼微微红了,他有些着急:“郡主别哭,你看,我好好的,不是吗?”

    可宋慕春哪里听得进去,叶温山派人来说时,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本想着立马就去,可一想到他为何受伤,便明白不能如此心急,倘若被有心之人发现,难免查不出这里头的猫腻。

    于是她就在王府等,等到有人来报他从叶府出来时,她才匆匆赶来东洲。

    一得知江云生受伤后,宋慕春就让人散播出去消息,对外只说是因她下棋赢了江云生,二人做赌,谁若输了就要去山上采一朵初春时节的花,这才因此碰上了山贼。

    如此一来,他人若要查,江云生也可从中脱身,而她来东洲探望,自然是理所应当。

    江云生跟在宋慕春后头,瞧着姑娘气呼呼的后脑勺,他提醒道:“郡主慢些,小心摔着。”

    回复他的则是郡主一声冷哼,江云生摸了摸鼻头,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走。

    进了后院,宋慕春才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浅笑的江云生,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前些日子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是江某食言了,还望郡主原谅。”江云生叹了口气,举起手来朝她作揖,这一抬手,难免扯到伤口。

    宋慕春瞧他这副模样,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了,她背过身,红了的眼眶悄悄流出滴眼泪来,明明不是她受伤,却好似也疼在她身上一般。

    “是不是很疼?”

    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哽咽,江云生一愣,绕过去走到她前面,果然见着有人正在掉眼泪。

    江云生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指腹轻轻抹过,带走点点湿润,他声音轻轻柔柔,哄她:“郡主,真的不疼,比起这个,江某可是更怕喝药。”

    果然,宋慕春一听就立马变了脸色,生怕他不喝药,还不忘威胁道:“不行,你要好好喝药,要是不喝,我就盯着你喝!”

    “好。”江云生微微弯腰,笑着冲她点点头。

    他看着姑娘杏眼带泪,破涕而笑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回不喝药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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