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科考一事,近来无题书院的夫子们都好似要住在思贤院般,那些个学子但凡逮到夫子,就要问个不停,生怕走进了考场,看见考题,后悔自己不曾温故过。

    至于梧桐院的姑娘们便得了个清闲,宋慕春就接连睡了好几回懒觉,但总有人会来扰清闲。

    “小春,小春,别睡了,你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祝纪年的嗓门自进门后就没停过,宋慕春捂着耳朵大喊:“青泥,把这家伙赶出去!”

    青泥也无奈,若是旁人,她早就扔出去了,奈何这位可是个世子。

    宋慕春没法,朝祝纪年扔了个枕头,从榻上直起身,咬着牙说道:“就这样进姑娘闺房嚷嚷的,小心姑母知道定要罚你。”

    “那你如此赖床,日上三竿,也不怕人笑话。”祝纪年接过枕头嘟嚷,结果又被砸了下脑袋。

    惹怒起床很是困难的郡主,其后果就是在外等了一个时辰,既没有椅子坐,也没有茶水喝,让堂堂世子最后没法,只好跳上树歇着。

    祝纪年坐在树上,不老实地晃来晃去,见屋里头还没动静,就拿眼张望着院墙外头,一抹绿色恰好在这时撞入了眼中。

    来人娉娉袅袅,一双柳叶眉尖尖细细,不知要飞到哪个树梢上去,又或许是那树梢上的人。

    青泥领着赵无眠进来时,看了看四周,赵无眠见状问她:“青泥姑娘,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屋里的宋慕春听见声音就走了出来,她挽住赵无眠将她往屋里带,后知后觉才发现少了个人。

    “咦,阿年人呢?”

    “奴婢也没见着,方才出门时,世子还在的。”

    赵无眠一听就知道是祝纪年,她脸上有些许纠结,小声道:“郡主,世子也来了?那我要不改日再来吧。”

    话一落,三人就听见院内那棵大树上传来不满的声音:“怎么,我就是会吃人的老虎,见着我就要跑?”

    本就没几片新生的绿叶,全被世子给晃了下来,祝纪年一跃而下,黑衣张扬,迈着大步走向赵无眠,一双桃花眼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倒叫赵无眠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上回祝纪年说出那番话,这段时日,二人看起来比先前还要关系不好似的,最主要的还是赵无眠躲着他,见着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祝纪年很不喜她这般模样,她在怕自己。

    宋慕春今日寻赵无眠来,本意是想让她来教一教自己的女红,对于能把鸳鸯绣成鸭子的人,这是郡主绝对不肯往外言说的痛。

    但偏偏今日多了个祝纪年,他若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笑话宋慕春,小到拿针的手势,大到绣何样东西,最后直接被郡主给赶了出去。

    不让在里面看,在外面照样有法子偷看。

    祝纪年悄悄点破了窗户纸,最开始还觉得有损世子风度,可眼里一旦入了那绿衣姑娘,便全然忘记何为礼法了。

    从前,书院那些个学子闲来无事,爱把书院中的女子们按着家世美貌编排,还录了一本美人册。

    祝纪年觉得真真是无趣极了,尤其是在上头看见了赵无眠的名字,更是对之嗤之以鼻,觉得那些人瞎了眼才会说她好看。

    可如今,世子殿下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瞎了眼。

    忽而,屋内的赵无眠好似察觉出了什么,抬起头看向窗外,祝纪年赶忙背过身子,手又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那长命锁。

    他大口喘着气,用手遮挡着双眸,笑自己堂堂南景侯府世子,竟也会害怕被姑娘发现。

    宋慕春看赵无眠老望向窗外,于是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向窗边,打开窗后,一股冷风灌了进来,窗户上的小洞清晰可见,她无奈扶额,可回头看着专心绣花的赵无眠,心里也泛起点点担忧。

    祝纪年不知是何时走的,一大早来吵醒了宋慕春,又扰乱了赵无眠的心,几人各有心事,奈何绣花又是细致活,到底是今日干不成了。

    等赵无眠走后,宋慕春才从阿爹那里得知,因着太后的寿辰,滕王早些日子就从滕州出发来汴京了,数着日子,约莫着今日就会到。

    也不知圣上是如何想的,竟说要大家一同进宫吃顿团圆饭,先帝子女单薄,除却在京的阿爹和怀宁姑母,也就是在外的滕王了。

    怪不得祝纪年一大早就来嚷嚷,这件事确实是个坏消息。

    先帝生三子,唯二皇子滕王最是性格乖戾,宋慕春向来不喜这位二皇伯,他看人总带着股算计,皮笑肉不笑。

    年少时,宋慕春和祝纪年在宫中玩耍,二人调皮的很,但一见着这位滕王,两人没少被吓哭。

    马车里,滕王见自家闺女苦着一张脸,不由得笑道:“难得难得,还有人能吓的住我们明珠。”

    宋慕春摇头:“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才不怕呢。”

    可等一进乾清宫,看见那张有些阴沉的脸,宋慕春还是马上跑到了阿姐宋折梨身边,先到的祝纪年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滕王是先帝三个皇子中,长得最像先帝的,也因此最得先帝宠爱,年少时龙章凤姿,也曾受不少世家小姐们倾心,可后来逐渐被权欲蒙心,以至于惹怒先帝,早早被送去了封地。

    “几年不见明珠,真是出落得愈发美丽了。”滕王坐在下首第一位,微眯着眼扫了下对面几个侄子侄女。

    “谢二皇伯夸奖,明珠就不假作谦虚了。”宋慕春笑得乖巧,惹来几个长辈笑颜。

    滕王虽在说笑,但眼睛却一直在打量太子宋清雁,这个好侄儿的名声,他虽远在滕州,也多有耳闻,朝野上下可谓是没有不服的。

    “来,清雁,同皇叔喝一杯,日后皇叔恐怕都不够格和你坐在一块了。”

    宋清雁举起酒盏,淡淡笑道:“皇叔说笑了,您是长辈,清雁是小辈,若是怠慢了您,父皇第一个就要来罚了。”

    “皇叔,清麟也敬您一杯。”坐在太子下首的宋清麟立马也站了起来,把滕王的视线给转移了过去。

    叔叔和侄儿相谈甚欢,宋清麟心里有一丝得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太子又怎么样,所有人还不是都得看着他。

    但宋清麟却没发觉,滕王一直在打量着宋清雁,这个年轻的太子向来沉得住气,过个七八年,若他登上了皇位,滕王笑着饮下杯中酒,宽大的袖子遮住了眼里的阴郁。

    这是场家宴,太后的身子不大好,早早就回宫歇息去了,宴会上大家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连圣上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三个兄弟你敬我来我敬你。

    祝纪年晃动着衣摆,凑过去和宋慕春小声说着话:“小春,要不咱们开溜吧?”

    宋慕春也正有此意,正待要寻个借口时,却从滕王嘴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庆阳如今人才济济,皇兄大可不用再担忧,近来无题书院不是来了个姓江的公子么,江翁的弟子,想必很是优秀。”

    “朕也有耳闻,不过话不能说得过早,等他有朝一日走上了殿试,再谈也不可。”

    “听闻明珠和那江公子走的挺近的,明珠定然很了解江公子的为人了。”

    话语莫名转到了宋慕春身上,她将桌下的脚收回,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二皇伯这话倒叫我不知该怎么办了,我是个懒得念书的人,被阿爹逼着进了书院,江公子在书院的学绩又好,二皇伯现在问起他,万一阿爹叫我多跟人学一学,我的懒觉又没得睡了。”

    贤王也在一边无奈摇头:“你啊你,就知道睡,早晚成了个小懒鬼。”

    宋慕春皱皱鼻头,对着上头的皇帝作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皇伯伯,你看,阿爹如今懒觉也不让我睡了,干脆我搬进宫里好了,天天有好觉睡。”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这好办,今晚你就留下来,宫里地方大得很,可不能苦了朕的明珠郡主!”

    既然皇帝都开了口,宋慕春自然开心的很:“我就说嘛,还是皇伯伯疼明珠。”

    如此一来,江云生一事很快就撇了过去,宋慕春往嘴里扔了颗果仁,选择无事滕王看过来的目光。

    偏偏这时,有人就爱捣乱,见众人不说话了,宋清麟仗着有些酒劲晃悠悠道:“皇叔要问那江云生,何不问问大哥,当初还是他救了大哥呢。”

    宋清雁神色如常:“二弟说得对,当初多亏了有江公子在。”

    滕王来了兴趣:“江公子一个文人学子,竟然还有那么好的身手,能救侄儿于刺客之手。”

    宋清雁转着手中的琉璃酒盏,微微笑道:“学武不过傍身罢了,难为皇叔远在滕州,如此心系侄儿,对江公子和刺客一事都能知晓的甚是清楚。”

    坐在下首的宋慕春简直想为太子哥哥竖起大拇指,只这么一句话就堵住了滕王,一个远在封地的亲王,对汴京的事了如指掌,这可就有些危险了。

    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也微微有了变化,滕王见此只是醉醺醺回道:“谈不上清楚,不过是路上听了那么一耳,好歹是父皇曾经选作的帝师,他的弟子,难免令本王好奇了一下。”

    滕王口中的父皇正是先帝,曾经江翁还在无题书院做山长时,先帝属意他做帝师,这是几人都知晓的。

    宋清雁没再说话,皇帝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滕王喝醉了,酒量不如以前了啊。”

    这时,皇后身边的宫女送过去了一碗醒酒汤,滕王喝了之后似有好转,苦笑道:“多年不饮酒了,不比从前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王恐怕连几个孩子也要比不上咯。”

    滕王直起身子,一副长辈看小辈的模样,温温和和,扫过宋慕春时,似笑非笑,又将目光很快转向了一直不说话的祝纪年,世子瞬间觉得大事不好了。

    “这是怀宁家的孩子吧,如今都快不认识了。”

    “对,二皇兄这不是认出来了,”怀宁公主先开了口,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直接就来了句:“我这孩子没啥好说的,小魔王一个,二皇兄可别再问他什么读书之类的问题了,放过这小子。”

    侯爷和世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能直接拎着先帝的赐婚圣旨放进侯府祠堂的公主,庆阳百年来也就这么一位。

    被怀宁公主这么一堵,滕王反而笑道:“不能问学业,也该过问过问婚事了。”

    怀宁公主努力维持脸上的笑:“二皇兄这是何意?”

    “本王好不容易才来汴京一趟,怀宁你也知道,我家中的大女儿如今正待嫁闺中,我看纪年又是自家孩子,不如你我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滕王眯着眼像是又喝醉了,说完就趴在了桌上。

    南景侯一直把眼神放在自家夫人身上,以免滕王说了什么话让夫人暴走,他也好及时扯住,可是他忘了,自家暴脾气的夫人也生了个急性子的儿子。

    只见着宴席另一边,祝纪年好似猛然惊醒,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显些打翻桌上的吃食,他慌慌张张,憋红了脸,嘴里一直重复着两个字:“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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