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待温蕙上了车坐下, 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噫,大头叔骑马呢?噫,大穗儿也骑马?我也想骑马!”
“……”陆睿,“大头?大穗儿?”
“咳。”温蕙解释, “就刘富, 他头大嘛,绰号刘大头, 我们&a;zwnj;都叫他大头叔。大穗儿就是刘麦。他们&a;zwnj;兄弟俩, 一个麦子,一个稻子,小名&a;zwnj;就叫大穗儿、小穗儿。”
以前在&a;zwnj;家的&a;zwnj;时候从来都没&a;zwnj;觉得这些绰号、乳名&a;zwnj;有什么&a;zwnj;不对。直到现在&a;zwnj;对着陆睿一张不染尘世烟火的&a;zwnj;俊脸解释, 温蕙才渐渐觉得……怎么&a;zwnj;这么&a;zwnj;土气。
不由&a;zwnj;讪讪地。
“你还想骑马?”陆睿好笑道,“别想了,就是我许, 母亲也不会许的&a;zwnj;。”
温蕙吃惊且失望,问&a;zwnj;:“以后都不让骑了吗?”
陆睿看到她眼里的&a;zwnj;失落,有些心软。只这事他也没&a;zwnj;办法,不管江州也好,余杭也好,没&a;zwnj;见过哪家的&a;zwnj;女眷骑马的&a;zwnj;。
女眷出门&a;zwnj;戴帷帽, 讲究的&a;zwnj;还要设步幛,一路走,一路挡,不叫旁人看了去, 如此才贵重。
“不行了, 以后是陆家的&a;zwnj;媳妇了,得学着做个合格的&a;zwnj;陆家少夫人了。”他摸摸她的&a;zwnj;头。
温蕙心中失落, 却也知道既然出嫁了,终究跟家里是不一样了。再一想,从前她大嫂杨氏还没&a;zwnj;嫁到他们&a;zwnj;家的&a;zwnj;时候,他们&a;zwnj;一群年轻人约着一起骑马狩猎,多么&a;zwnj;快活。之后杨氏成了她的&a;zwnj;嫂子,再去想,竟想不起来杨氏后来何时再去猎过?
也不是说温家约束着她。实在&a;zwnj;是温夫人看重她,她一进门&a;zwnj;,温夫人便将中馈就交给了她。她成日里忙忙碌碌的&a;zwnj;,哪还有时间去行猎。
反倒是温夫人,有了媳妇掌家,反而悠闲了。温蕙竟还能记得近几年她爹娘一起去打猎的&a;zwnj;几次呢。
再抬眼,陆睿目光温软,七分情意,三分疼惜。温蕙心里便也柔软了,抛开了失落,轻快地道:“你放心,我也不会给你丢脸的&a;zwnj;。”
她十分清楚婆母这样早便抬她过门&a;zwnj;,便是为了早点&a;zwnj;教导她。因早被告知了这事的&a;zwnj;利弊考量,且是她自己也愿意的&a;zwnj;,她心里并没&a;zwnj;有抗拒,反而暗暗下了决心,等婆母教她,定要好好学,不叫陆睿对她失望。
只说完,终究还是忍不住打出一个哈欠,还揉了揉眼睛。
陆睿揽住她的&a;zwnj;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睡吧。”
这样亲密,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很甜。温蕙咬唇笑着靠上去了。
陆睿的&a;zwnj;肩膀没&a;zwnj;有爹爹和哥哥们&a;zwnj;的&a;zwnj;那么&a;zwnj;宽阔厚实,但有种别的&a;zwnj;任何人都没&a;zwnj;有的&a;zwnj;感觉。
“嘉言,”温蕙问&a;zwnj;,“你用的&a;zwnj;什么&a;zwnj;香,好好闻啊。”
陆睿道:“是大象藏,从海路来的&a;zwnj;。喜欢吗?”
温蕙道:“喜欢,就是好淡,要贴得很近才能嗅得到。”
陆睿道:“便是因为它&a;zwnj;既清且轻,我才喜欢用。回头我拿些给你,你用惯了,便不喜欢那些沉且重的&a;zwnj;香了。”
温蕙“唔”一声,便没&a;zwnj;声了。
陆睿还以为她睡着了。不料他才闭上眼睛也想小憩片刻,温蕙又开口了。
她声音幽幽的&a;zwnj;,像叹息,又像睡着了的&a;zwnj;呓语。
“真&a;zwnj;是太奇怪了。”她说,“为什么&a;zwnj;我这样靠近你,就总觉得没&a;zwnj;法呼吸?可又想往你身上靠?想跟你更近一些?”
她不解,喃喃地道:“怪啊……”
陆睿睁开了眼睛。
微微低头看着靠在&a;zwnj;自己肩头的&a;zwnj;鸦青绿鬓,凝视片刻,他嘴角勾起,低头在&a;zwnj;那秀发上轻轻一吻。
只温蕙已经一息入睡,全不知道。
陆睿揽着她肩膀的&a;zwnj;手稍稍紧了紧,与她互相依靠着,也合上双目小憩。
等到温蕙被摇醒的&a;zwnj;时候,车子已经在&a;zwnj;客栈门&a;zwnj;口停下了。
银线在&a;zwnj;外面唤了声“少夫人”,掀开帘子,竟递进来一个帷帽。
温蕙揉了眼睛,正打呵欠,顿时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地问&a;zwnj;:“这哪来的&a;zwnj;?”明明银线跟她出门&a;zwnj;的&a;zwnj;时候没&a;zwnj;见拿这个东西啊?
银线小声说:“临上车的&a;zwnj;时候,青杏赶着送过来的&a;zwnj;。”
温蕙颇为无语:“不都到了客栈门&a;zwnj;口了吗?”
银线小声地说:“还是戴上吧……”
银线神情口吻都有些怪怪的&a;zwnj;,全不是从前爽利的&a;zwnj;模样。温蕙还没&a;zwnj;问&a;zwnj;她是怎么&a;zwnj;了,陆睿已经伸手接过来递给她:“戴上吧,陆家少夫人抛头露面的&a;zwnj;不像话。”
温蕙闻言一怔。
因为听话得听音儿。陆睿这话没&a;zwnj;说完整。顺着这话锋接下去,可以自然而然地接一句“惹人耻笑”。
温蕙陡然明白了银线的&a;zwnj;不对劲——以银线大大咧咧的&a;zwnj;性格,青杏塞这个给她,她是必然得问&a;zwnj;一句“戴这劳什子作甚”的&a;zwnj;。青杏必然得解释,大约就和陆睿说的&a;zwnj;差不多。
不戴会惹人耻笑呢。
可他们&a;zwnj;从青州到江州下船的&a;zwnj;时候,就是光头光脸地下来的&a;zwnj;,这么&a;zwnj;说起来……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被人笑过了?
银线十分要脸面的&a;zwnj;,特别注意不给温家丢脸。所&a;zwnj;以听了,想明白了,难受了吧。
温蕙也小小地难受了一下下。
但她自来豁达,或者用温夫人的&a;zwnj;话说,脸皮厚。立刻便想到,她又不是存心的&a;zwnj;。
在&a;zwnj;青州,女子风风火火骑马奔驰都是有的&a;zwnj;,谁成日里戴这个。
她认识的&a;zwnj;女眷里,戴这个出门&a;zwnj;的&a;zwnj;也就是贺家的&a;zwnj;莞莞了。贺夫人拘得严,莞莞没&a;zwnj;办法只能戴着出门&a;zwnj;。但到了外面和她们&a;zwnj;一起玩耍,到了贺夫人看不到的&a;zwnj;地方,还不是一把摘下来丢给丫鬟。
温蕙那一点&a;zwnj;点&a;zwnj;难受就立刻烟消云散了。因为这不是她做的&a;zwnj;不好或者品行不好什么&a;zwnj;的&a;zwnj;,这只是地域差异而已,南方人太讲究啦。
不过想到自己无意中已经给陆睿丢过一次脸,陆睿却从没&a;zwnj;提起过,不由&a;zwnj;得有点&a;zwnj;过意不去。便接过来,道:“好。”
戴上了,又叫住他:“陆嘉言。”
陆睿已经起身正要出去,闻声转头看她。
温蕙撩着帷帽的&a;zwnj;白纱,露出半张娇花似的&a;zwnj;面孔,脆声说:“若以后我做的&a;zwnj;有什么&a;zwnj;地方不合你们&a;zwnj;这里的&a;zwnj;规矩,你赶紧告诉我。别掖着。”
陆睿一笑:“好。”先&a;zwnj;下了车。
这车子的&a;zwnj;高度其实完全可以自己跳下去的&a;zwnj;。但陆嘉言已经站在&a;zwnj;车旁伸出了一只手,温蕙便将自己的&a;zwnj;手搭在&a;zwnj;他手里,踩着高低凳老实走下来了。
温松温柏并没&a;zwnj;有出来迎他们&a;zwnj;。他们&a;zwnj;两个虽然只是兄长,但今日里回门&a;zwnj;,他们&a;zwnj;乃是代&a;zwnj;替父母接待出嫁的&a;zwnj;女儿和女婿。两个人都只站在&a;zwnj;包的&a;zwnj;那间院子正房的&a;zwnj;台阶上等着。
他两个倒还好,不见特别疲倦的&a;zwnj;样子,可能是已经休息过了。只是等真&a;zwnj;见着了温蕙,俩人还挺惊奇:“戴这劳什子作甚?”太不像月牙儿的&a;zwnj;风格了。
温蕙:“……”
看吧,就说了不是她个人的&a;zwnj;问&a;zwnj;题。
陆睿见他们&a;zwnj;兄妹三人如出一辙的&a;zwnj;表情,不禁莞尔,又正经施礼:“见过两位舅兄。”
温柏、温松忙还礼:“妹夫多礼了。”
陆家的&a;zwnj;仆人们&a;zwnj;一箱一箱地往院子里抬东西。陆睿道:“一点&a;zwnj;薄礼,兄长们&a;zwnj;不要嫌弃。”
温柏温松打眼一看那“薄”礼,暗暗咋舌,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假惺惺客套:“哎呀呀,叔父和婶子真&a;zwnj;是太客气了。”
遂把二人迎进了房里。温蕙这才摘下了那碍事的&a;zwnj;帷帽,长长吐了一口气。
两兄弟拿眼把妹子一打量,三天不见,就觉得这妹子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看她一身玉色衫裙,头上珍珠簪,好看是好看,就不像新嫁娘。温松不由&a;zwnj;叹道:“唉,没&a;zwnj;想到赶上国丧,真&a;zwnj;倒霉。”
也只敢说倒霉,不敢说“晦气”。撞上旁人家的&a;zwnj;白事还可以说一声晦气,遇到国丧,关乎国运的&a;zwnj;事,谁敢说晦气。也就自认倒霉吧。
温蕙问&a;zwnj;:“你们&a;zwnj;今天祭了吗?”
“祭了呢。”温柏道,“街上商家都要设祭棚的&a;zwnj;,店里的&a;zwnj;客人都跟着店家一起祭的&a;zwnj;。天不亮就起来了。”
温蕙道:“我更惨呢,寅时就起了。好复杂呢,唱礼的&a;zwnj;我都没&a;zwnj;听明白,全跟着我婆母,她怎么&a;zwnj;做,我怎么&a;zwnj;做,学了不少东西呢。”
温柏道:“可没&a;zwnj;淘气吧?别惹你婆母生气。”
温蕙梗脖子:“我怎么&a;zwnj;会淘气!”
温松道:“看你那眼睛肿得,怎么&a;zwnj;哭这么&a;zwnj;狠?”
温蕙道:“别提了,我跟你们&a;zwnj;说……”
陆睿端起茶,盖子缓缓拂过水面,轻轻“咳”了一声。
温蕙硬生生半途改口:“就,大家都哭呢,我当&a;zwnj;然得使&a;zwnj;劲哭啦。要不然显得对皇帝爷爷太不孝啦。”
温松温柏都道:“是呢,可不是!”
又忍不住议论&a;zwnj;了一番:“听说五十二皇子才三岁呢,张贵人年轻轻就做了太妃。”
陆睿放下茶,正色道:“现在&a;zwnj;京城没&a;zwnj;什么&a;zwnj;消息,只新帝过于年幼,太妃出身过低,于国不是好事。且各地亲王还不知道什么&a;zwnj;态度。哥哥们&a;zwnj;回去,务必请岳父谨守门&a;zwnj;户,虽不至于枕戈待旦,但也要加强警惕。”
温柏温松都肃然道:“嘉言说的&a;zwnj;是。”
因出来得晚,到得也晚,说了会儿话,便到了该用饭的&a;zwnj;时候了。温家兄弟已经在&a;zwnj;前面酒楼订了席面招待小夫妻。
看着哥哥、丈夫都起身,温蕙跟着起身:“走,一起……”
温柏却笑道:“我和嘉言先&a;zwnj;去,你帮你二哥收拾一下东西,不急。”
温蕙:“?”
陆睿却知道这是兄妹要说私话,微微一笑,和大舅兄把臂同去。
他二人一走,温松就扯着温蕙连珠炮似的&a;zwnj;问&a;zwnj;:“陆家待你咋样?公婆咋样?仆妇咋样?陆嘉言有没&a;zwnj;有对你那啥?”
“……?”温蕙问&a;zwnj;,“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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