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这原就是稗史,  文&a;zwnj;人写进话本里,更不&a;zwnj;敢明说,便化了名。”陆睿给温蕙讲,“隐通叶,  这女子原该称作叶十一娘。我看过几个不&a;zwnj;同的版本,  说法不&a;zwnj;一。”

    “一说她是武将之女,一说她是前朝冤死的文&a;zwnj;臣之后,  一说她是扬州院子养的瘦马,  专习鼓上&a;zwnj;舞。”

    “总之她年少时曾缠足,但年纪小&a;zwnj;小&a;zwnj;便逃出来,自己放了足,  女扮男装自卖自身,到&a;zwnj;了太/祖身边做了一个小&a;zwnj;厮。从小&a;zwnj;跟着太/祖一起随抢棒师傅习武。她天&a;zwnj;生的练武筋骨,刻苦之下竟得大&a;zwnj;成。后面的你知道了。”

    温蕙道:“我看的这一版,  直接便从她卖身到&a;zwnj;昭郎身边开始讲的。后来她身份识破,与昭郎相知相爱,伴他打天&a;zwnj;下,立了许多功劳。昭郎说,若当了皇帝,便封她为妃。十一娘不&a;zwnj;愿,  想做个女将军。昭郎都答应了,谁知昭郎遭人暗算,十一娘替他挡了箭,箭上&a;zwnj;有毒。十一娘便死了。”

    陆睿道:“我也是少时读到&a;zwnj;的,  因好奇,  查了许多前人笔记和方志。凤翔府是太/祖龙潜之地,那里有一座女将军墓,  又称荣华夫人墓。因墓碑上&a;zwnj;,她有两个封诰,一是将军,一是夫人。”

    “这么说……昭郎最后,还是实现了十一娘的愿望,让她做了将军了?”温蕙道,“可&a;zwnj;是我看的版本里没有说呢,说的是昭郎做了皇帝后,给她追了一个妃子的封号。根本没提她做了女将军。”

    “敢写这话本,自然是在太/祖身后了。天&a;zwnj;下平定,安居乐业的时候,怎会写让女人做将军,自然要让她做妃子,才圆满。”陆睿道。

    女人自然是要做妃子,做妻子,做母亲。因这样,才符合时人的道德标准。否则太过另类,叫人看了觉得是带坏人的书,便不&a;zwnj;好卖了。搞不&a;zwnj;好,还会被官府禁掉。

    “太/祖后来颁下了禁缠足令,便是为着这位荣华夫人叶将军。叶将军生得其实并&a;zwnj;不&a;zwnj;十分&a;zwnj;美貌,且她多年征战,身上&a;zwnj;难免有许多伤痕。她从不&a;zwnj;以这些伤痕为丑,却独独十分&a;zwnj;介怀自己的脚。便是与太/祖亲爱之时,也不&a;zwnj;肯展示。”

    “你要知道,那个时候,尚以缠足为美呢。独她觉得丑。”

    “后太/祖立国,便禁了缠足。只&a;zwnj;我见过一则前人笔记,太/祖曾想迁叶将军墓至京城,附葬皇陵,却遭到&a;zwnj;一些老臣坚决地反对。所以我猜测,叶将军的出身,可&a;zwnj;能真的非常卑贱。”

    温蕙忿忿:“谁还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a;zwnj;成?”

    陆睿道:“有大&a;zwnj;才者,自不&a;zwnj;必拘于出身。但平庸者,最好安于其位。叶将军的遗憾在于,她未能等到&a;zwnj;功成名就之日便陨落了,身后事便由不&a;zwnj;得她了。”

    温蕙道:“可&a;zwnj;我听&a;zwnj;说,五十二皇子的母亲都只&a;zwnj;是个跳舞的伎子呢。这身份难道不&a;zwnj;卑贱吗?怎地她就可&a;zwnj;以做贵人?”

    陆睿道:“自然是因为,太/祖皇帝和先帝大&a;zwnj;为不&a;zwnj;同。简单地说吧,便是守规矩的人为规矩所束缚,不&a;zwnj;守规矩的人反而肆意横行。”

    温蕙懂了,为叶将军叹了一声。

    因话本里,隐十一娘和昭郎十分&a;zwnj;相爱的。也曾山盟海誓,相约白首,却死不&a;zwnj;能同穴。凤翔和京城,两相遥望。

    但她忽然又想,昭郎死的时候,已经做了许多年的皇帝了。他的皇陵里,一定陪葬了皇后和许多的妃子。

    隐十一娘,不&a;zwnj;,叶十一娘,并&a;zwnj;不&a;zwnj;是个十分&a;zwnj;美貌精致的女子,她甚至可&a;zwnj;能很粗糙——温蕙可&a;zwnj;是十分&a;zwnj;知道军户家的女子是什&a;zwnj;么样的。一个会骑马打仗的女子,能精致到&a;zwnj;哪里去呢,她自然是没法跟太/祖爷爷后来的许多妃子去争奇斗艳的。

    她也不&a;zwnj;是那样的人。

    虽说一个人葬在凤翔府,看似有点&a;zwnj;孤零零的,可&a;zwnj;温蕙却又觉得,其实比附葬皇陵还好呢。

    温蕙忽然又想起来,那话本里,不&a;zwnj;管怎么描写隐十一娘和昭郎如何相爱,昭郎都从来未曾说过要娶她为妻的。

    他说的是日后封她为妃。结局里也的确封她为妃了。

    这是话本,由野史修编而来。那真实的历史里呢?太/祖皇帝又是怎样许诺真实的叶十一娘的呢。

    也是封妃吗?也是被拒绝了吗?

    拒了也好。

    温蕙倒不&a;zwnj;至于想不&a;zwnj;明白为什&a;zwnj;么昭郎从不&a;zwnj;曾许诺为妻或者立后。因不&a;zwnj;管话本里,还是现实里,太/祖都是出身前朝世家,他的血脉和姓氏都十分&a;zwnj;尊贵。

    若十一娘真是那等出身,只&a;zwnj;能为妃、为妾,才是正常的。

    所以,她拒了。

    她拒了呢。

    陆睿看她出神:“嘿。”

    温蕙回神。

    陆睿问:“想什&a;zwnj;么呢?”

    温蕙惊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从小&a;zwnj;她就是爱这样胡思乱想的,她想的角度和事情,总是和别人不&a;zwnj;一样。

    忙道:“我想叶将军和太/祖爷爷呢。”

    说完,抬起眼&a;zwnj;,看看陆睿,忍不&a;zwnj;住问道:“陆嘉言,你是什&a;zwnj;么样的人呢?是守规矩的那种&a;zwnj;,还是不&a;zwnj;守规矩的那种&a;zwnj;?”

    这问题问得。

    陆睿嘴角扯扯,倒也没敷衍她,坦诚地说:“规矩这个东西&a;zwnj;并&a;zwnj;非从天&a;zwnj;而降,都是人为了某个目的才设立起来的。若为了做事,当规矩可&a;zwnj;用时便守规矩,当规矩绊手绊脚时,也可&a;zwnj;以破而后立。”

    这话绕圈子呢,温蕙得想一下,才明白,恼道:“你直接说你是个不&a;zwnj;守规矩的不&a;zwnj;就行了吗?”

    陆睿却不&a;zwnj;肯承认:“这样说肯定是不&a;zwnj;对的。因世间大&a;zwnj;部分&a;zwnj;规矩,都经历了时间考验,都是前人智慧,我等后辈能遇到&a;zwnj;的境况,早有无&a;zwnj;数前人遇到&a;zwnj;过,或者设想过。这些规矩也是一修再&a;zwnj;修,一变再&a;zwnj;变,几千年了,才有了今日模样。你若非让我说有什&a;zwnj;么事是需要我打破规矩,破而后立的,我非但想不&a;zwnj;出来,反而这些我从小&a;zwnj;就学得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嫡庶也好,尊卑也好,都是须得严格恪守的。旁人想破,想不&a;zwnj;守,从我这里,便先不&a;zwnj;许。”

    “你这一绕,又把自己说成个守规矩的人啦。”温蕙道,“可&a;zwnj;我觉得呢,你这个人其实也挺接地气的。不&a;zwnj;是我早先想的那样。”

    陆睿失笑:“你早先想我什&a;zwnj;么样?”

    温蕙也笑:“我现在也常想,这世间人与事,不&a;zwnj;亲自去看,不&a;zwnj;亲身经历了,光是瞎想实在是不&a;zwnj;行的。我嫁过来之前,以为你是个清高刻板的读书人,以为母亲是个严厉苛刻的婆母呢,哪知道全不&a;zwnj;是。”

    陆睿故意道:“脚都绑成这样了,还觉得你婆婆不&a;zwnj;苛刻吗?”

    “那不&a;zwnj;一样的。”温蕙道,“虽然的确疼吧,但我知道,母亲其实是没有坏心的。她定是觉得这样是为我好的。只&a;zwnj;我现在觉得,她这样做,是不&a;zwnj;对的。不&a;zwnj;是为我好不&a;zwnj;对,是用的方法不&a;zwnj;对,所以我要跟母亲好好说一说,换一种&a;zwnj;法子罚我吧。当然最好是不&a;zwnj;罚就最好。我都知道错啦。”

    她脑筋清醒,知道是非对错,不&a;zwnj;因此怨恨婆母,陆睿心中十分&a;zwnj;欣慰。知道陆夫人对她好,没有白好。

    其实陆夫人和陆睿都是同一类的人,他们都十分&a;zwnj;地冷情骄傲。他们对旁人的好,倘若对方不&a;zwnj;值得,便付出了,也会收回来。

    只&a;zwnj;温蕙是值得的。

    温蕙的脚泡了一会儿,稍好些了,便撤了水盆,银线先给她用毛巾裹住:“先捂一会儿,热气熏熏脚。”

    温蕙道:“热死啦!身上&a;zwnj;都出汗!”

    只&a;zwnj;陆睿也道:“热气熏熏,有利于血气流通。”

    温蕙就没办法了,只&a;zwnj;好老实包住。包了一会儿,陆睿给她拆开一只&a;zwnj;,叫丫鬟取了香膏子来,沾了些许给她抹在脚背上&a;zwnj;,握着她的脚揉了开来。

    丫鬟们识趣地退下了。

    温蕙的脚今天&a;zwnj;被陆睿又看又摸的,也不&a;zwnj;羞了,嘻嘻笑:“这里痒,别碰。”

    又道:“你看我的脚,虽不&a;zwnj;及母亲的纤细,可&a;zwnj;也不&a;zwnj;丑是不&a;zwnj;是?”

    陆睿仔细端详。

    温蕙生得手足秀美,一只&a;zwnj;脚丫雪白/精致,大&a;zwnj;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回阳光。

    陆睿心中微动,忽然意识到&a;zwnj;,这是纯属于他一个人的,绝对的私密领域。这一辈子都只&a;zwnj;供他一人在床帏间把玩,再&a;zwnj;不&a;zwnj;会有别的男人看到&a;zwnj;、碰到&a;zwnj;的。

    陆睿忍不&a;zwnj;住看了温蕙一眼&a;zwnj;。

    他也不&a;zwnj;是不&a;zwnj;知人事,也不&a;zwnj;是没见过别的女子的脚,只&a;zwnj;这强烈的占有欲,独占欲,却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只&a;zwnj;因温蕙而生。

    想到&a;zwnj;温蕙是他的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起走这一生,陆睿心里有股说不&a;zwnj;出来的热力,内心里只&a;zwnj;盼着圆房的日子早点&a;zwnj;来。

    外面响起了平舟的声音:“公子。”

    平舟小&a;zwnj;腿虽短,但跑得挺快,已经回去陆睿的书房将那一册《谕令·卷三》取了回来。

    他给陆睿送进来,便退了出去。

    陆睿接过来先翻了翻,极快地便找到&a;zwnj;了太/祖的那一道谕令,递给了温蕙:“自己看吧。”

    温蕙接过来细看。

    内容很多,因一道谕令,不&a;zwnj;止要记录谕令本身的内容,还要记录为何皇帝要颁布这道谕令,当时情势,前因后果&a;zwnj;,以及后来实行的情况。

    “哦哦,原来是这样?说是前前朝末年皇帝的后宫里有一个美人,她把自己的脚绑细了作鼓上&a;zwnj;舞,与众不&a;zwnj;同,遂得了末帝的宠爱。等到&a;zwnj;了前朝,便有许多女子也模仿,几百年渐渐地就从只&a;zwnj;绑细到&a;zwnj;将脚打折了再&a;zwnj;裹成粽子似的,还美其名曰三寸金莲,吓人呢!这怎么受得了!”温蕙一边看,一边直发出倒抽气声。

    因那书里还配着描线图呢!吓人!像羊蹄子,丑死了!

    “说男子房中嗜好这个?所以蔚然成风?实恶习也。”温蕙一脑袋问号,“脚都弄得这么丑了,为什&a;zwnj;么还嗜好?噫,为什&a;zwnj;么女子的脚是男子嗜好?”

    于男女之事,温蕙自以为懂了,其实才不&a;zwnj;过刚刚沾个皮毛而已。

    许多男人于床帏间有许多畸形的、见不&a;zwnj;得光的嗜好,自古至今,从未少过。陆睿自然是懂的,只&a;zwnj;这些腌臜事怎么与温蕙说。只&a;zwnj;能“咳”一声,道:“别看没用的,看有用的地方。”

    温蕙“哦”一声,继续往下看。

    除了刻版印刷的内容,书页上&a;zwnj;还有一些手写的笔迹。那些笔迹不&a;zwnj;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显然这套大&a;zwnj;周律已经过过好几个人的手,现在才传承到&a;zwnj;了陆睿的手里。

    那些手写的注褒贬不&a;zwnj;一。但墨色最新的笔迹令温蕙注目:

    【女子之美,当属天&a;zwnj;然。此等畸趣,实属男子之恶。而今江南此风又起,纵许多女子心恨之,亦无&a;zwnj;力相抗,委实可&a;zwnj;怜可&a;zwnj;悯。】

    那笔迹温蕙熟悉,因在栖梧山房看过许多次。

    啊,他是这样的人呢,温蕙想。

    温蕙全心地沉浸在文&a;zwnj;字中,浑然忘记了写下这字迹的大&a;zwnj;活人就正坐在自己身旁呢。

    这活人年少慕艾,血气正盛。他拆开温蕙另一只&a;zwnj;脚丫的毛巾,沾了香膏子抹在她脚背脚心,给她揉开。

    只&a;zwnj;少女一只&a;zwnj;纤美秀足在他掌中任他揉弄,便不&a;zwnj;免掌心发热,气血翻涌起来。原想好的,在圆房前要跟她保持距离的心便动摇起来。

    手心越来越热,揉着揉着逐渐向上&a;zwnj;,脚踝纤细精致,小&a;zwnj;腿肌肤滑腻。

    一时心猿意马,气氛旖旎。

    温蕙专心读着,忽觉腿痒痒,不&a;zwnj;管不&a;zwnj;顾地踢了两下:“别闹!”

    一脚踹出去,正踹在陆睿腰间,差点&a;zwnj;给陆公子从榻上&a;zwnj;踹下去。

    旖旎荡然无&a;zwnj;存!某人还无&a;zwnj;知无&a;zwnj;觉!

    风流倜傥陆公子,只&a;zwnj;气得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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