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七流
乔御给出的材料极其详细, 证据确凿，配上赵祖安自己写的经历，真是闻者伤心, 听者落泪。
很难相信, 一个备受看好的电竞新星, 在出道之前竟然遭受这样的待遇。
风神的竞争对手纷纷跳出来转发, 大有痛打落水狗之意。有些在风神待过的青训生, 也控诉起了曾经的不公待遇。
一时之间电竞圈一片哗然, 不少吃瓜网友义愤填膺, 几个小时后#风神滚出电竞圈#就被送上了热搜。
“自从换了教练，风神俱乐部成绩就一年不如一年, 原来背后有原因。队长打压异己, 教练助纣为虐, 心寒了。”
“辣鸡风神, 我曾经喜欢的一个小主播兴高采烈地对我们说他要去那里当青训生了，半年后被刷下来了，再也没打过游戏。再也没有。”
“风神一直是我心中的老大哥, 很多年前电竞圈一片荒芜，你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现在变成这样，真的有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俱乐部老粉纷纷脱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乔御十分满意地看着事件发酵, 偷偷用新注册的微博转发了一下。
乔御：是我的学生。//转发@电竞扒皮君：
他是新账号, 权重低，乔御的这条微博很快淹没在成千上万条转发里。
奈何, 网课的官方平台，为了打假, 特地把他的微博放在了主页上，格外显眼。在新一轮课程更新以后，不少学生来到乔御主页选择关注，看来看去就这么一条微博，不约而同选择转发。
“小乔老师真厉害！”
“king也是乔老师的学生吗？我前几天才看了king的比赛呢。”
……
这条微博就这么出现在了热门转发里。
自从事情发酵后，赵祖安时不时就要来刷一下微博。来帮他的陌生人很多，多到忍不住对着屏幕哭了笑，笑完又哭。
所有的委屈，压力，在这一刻好像都不再是负担。
直到他看见了乔御的转发。
赵祖安本来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稳定，结果那瞬间还是没忍住大哭了一场，哭到整个手都在发颤。
这些东西他只给过乔御，电竞扒皮君的投稿是谁操作的，答案不言而喻。
过去十几年里，赵祖安常常觉得自己不幸。母亲病弱，父亲家暴还嗜酒，哥哥只会打他，唯有游戏还能给他一点温暖。
现在他终于发现，在绝望中也还有人愿意对他伸手。
他真的非常幸运。
赵祖安哭了个昏天黑地，最后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他拿纸巾擦了擦眼泪，转发了乔御的微博。
风神-king：老师好！@乔御
配图是一张大大的笑脸。
*
乔御过了两天，点开了和赵祖安的聊天框。
现在也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乔御：你和风神签约的合同复印件有吗？扫描发过来一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赵祖安和这个垃圾俱乐部解约。乔御打算看看签约合同有没有什么漏洞能利用。实在不行，就直接打官司吧。
债多不愁，赵祖安打官司欠的钱以后再还也是一样的，乔御现在也不怎么差钱。
不过，赵祖安的回答，却让乔御吃了一惊。
赵祖安正在训练，屏幕上骤然亮起了乔御的消息，他的眼前一亮，手瞬间离开键盘，打开手机。
赵祖安：你是今天第二个要合同复印件的人。
乔御：上一个人是谁？
赵祖安：是凯神。
前天青训赛结束后，徐凯竟然亲自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周围队友看着他，眼睛都羡慕的红了。
赵祖安在那瞬间，有一种被500万从天砸中的错觉。
乔御看了直播，从主持人的嘴里也知道凯神指的是谁。
不过这人要合同干嘛？难道打的和他一样的主意？
想不通，不想了。
乔御把赵祖安发来的合同打印下来，一条条对照看了起来。
看到一半，乔御笑出了声。
宋天宇在这时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走了进来。
难为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乔御家里呆了几天，熟练地掌握了各种家务技能，并且代替乔御成了乔月的便宜儿子，天天把她逗地笑语盈盈。
“尝尝，咱妈切的。”宋天宇一点也不客气地说着，他把盘子放在了乔御的书桌上，这才有些狐疑地询问，“你笑什么，这么开心。”
“没，就是觉得自己很傻。”
宋天宇：？？
“竟然试图以正常人的标准看猪一样的对手。”
*
因为网上爆出来的这档子事，风神的公关部门彻底忙瘫痪了，风神俱乐部的贴吧、微博、官网纷纷被攻陷。
铁证如山，公关部连洗白都找不出很好的借口。
会议室内，董事长大发雷霆，教练和青训队队长面色惨白，站在原地。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董事长愤怒极了，“你们给俱乐部造成的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一方面，本来就不多的赞助商也纷纷要求撤资，甚至要求赔偿；另一方面，董事长到手的鸭子飞了。
董事长六年前投资了风神俱乐部，成为风神的最大股东，但是近些年风神因为业绩不好，年年亏损，他早就有转卖的念头，本来和投资人都谈好一大半了，出了这事，投资人当即就表示放弃购买的打算。
风神估计得像是被套牢的股票，牢牢烂在他的手里。
教练很想反驳，说这难道不都是上面的意思吗？但是面对盛怒的董事长，说什么都是白搭。而且，最让他感到心灰意冷的是，他的职业生涯也完了。
“你被辞退了，今天下午交接一下，自己滚吧。”董事长把文件拍在了桌子上，面色铁青。
一片寂静的会议室里，突然传来了响亮的手机铃声。
董事长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来电的是ek俱乐部的经理。
他一愣，选择了接听。
经理先是热情地联络了一下感情，让董事长听很想挂断。
不过大概是察觉了他的不耐烦，经理在几分钟后，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如今正是转会季，ek俱乐部想买下赵祖安。
虽然赵祖安是造成这一切的诱因，但是鉴于对方在之前青训赛上的表现，以及最近的热搜，他其实算是整个风神经济价值前三的选手。
奇货可居，董事长懂这个道理，自然是想谈一个好价钱。
但是ek张口，只开了10万。只有董事长预期的十分之一。
“毕竟只是一个还没打出名气的青训生，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10万是我们俱乐部的上限，虽然king最近热度高，但是你看有其他队来问吗？”
“另外，你们的签约合同有问题。直接买是因为看在和风神过去的面子情上，不想和你们打官司。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合同，和其他青训生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事情闹出去，你们十万都拿不到。”
说完，经理就挂了电话。
曾几何时，对方的态度还是客客气气的？
董事长面部抽搐，深刻感觉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他还记得经理的提醒，调出赵祖安的签约合同一看，更是暴跳如雷。
说白了，这是一份赤.裸.裸的不平等合同，和高利贷合同一样，在法律上是无效的。
那瞬间，董事长都有点想剥了教练的皮。
他冷着一张脸，答应了ek经理的条件，顺便把教练的事情交给了公司法务。
妈的，吃里爬外的狗东西，怕不是敌方俱乐部送来的？
*
赵祖安就这么迷迷糊糊转到了ek。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乔御，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赵祖安：呜呜呜啊啊啊！凯爹啊！！我竟然能和凯爹一个俱乐部了！！！
乔御看了一眼，不知道要回什么，于是发了条“已阅”。
赵祖安浑然不在意对方冷淡的态度，一连串说了个没完。
赵祖安：对了，乔御哥，你在干嘛？
乔御没理他。
十分钟后。
赵祖安：乔御哥！在学习吗？
半个小时后。
赵祖安：［转账3000元］
赵祖安：啊，突然想起还欠你钱没还。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不理我啊？
赵祖安：风神把拖欠几个月的工资发了，我可以还钱了……我不是故意忘了的，最近事情太多了。
乔御：写作业呢
赵祖安：qaq
乔御思考了片刻，最终也没告诉他，自己比他还小几个月。
赵祖安今年17，6月份生日。乔御也17，却是9月份。
赵祖安到了ek，才发现原来正常的队友关系，是那么的令人身心愉悦。
青训营里其他四名选手都成年了，只有他才17，又因为长得偏向文静瘦弱，完全被当成弟弟一样照顾。还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
除此外，宿舍还有专门的保洁阿姨，阿姨们负责卫生打扫，并且每晚11点都会来准时来关灯，督促他们好好睡觉。
赵祖安之前在风神的训练营，每天都是三四点睡觉，毕竟电子竞技没有上午，但是在这里也强行改了作息。好处显而易见，他每天不再浑浑噩噩，也没有动不动犯困，整个人被养得白白嫩嫩，连近视的度数都神奇地下降了。
每天睡觉的时候，赵祖安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顺便默默畅想一下未来。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努力留在ek，以后进入首发阵容，就可以开始打比赛了。
挣了钱以后，家里要换个大点房子，让妈妈不用愁每个月医药费，给哥哥买最好的球鞋……
对了，还有乔御……
虽然乔御现在好像什么不缺，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但是万一呢？
因为这些梦想，赵祖安依然是全队里训练最努力的选手。每天晚上都要偷偷给自己加训。
今天也不例外。
晚上九点半，训练营里只有面前的屏幕还亮着，赵祖安的机械键盘被摁的“啪嗒啪嗒”响。
打着打着，头顶的灯突然亮了。
赵祖安一惊，转过头，看见徐凯拿着个马克杯，站在了大门口。
他急急忙忙地取下耳机，站起来，叫了声：“队长！”
徐凯：“哟，这么努力？”
这句话赵祖安其实很熟悉，之前在风神，赵祖安训练是最勤快的那个，从早到晚，不曾倦怠。
于是来来往往总有些人阴阳怪气，“哟，这么努力？”
赵祖安几乎对这句话ptsd了，下意识地反驳：“啊，不是，只是睡不着。”
徐凯只是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端着水杯走了进来，把马克杯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自己在赵祖安旁边的电竞椅上坐好。
“我天天都看到你这里屏幕亮着，你手还没治好，不要这么拼，按照教练说的来。”
赵祖安推了推眼镜框：“嗯，我……”
“马上过春节了，其他人都走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赵祖安道：“队长不是也没回去吗？”
徐凯耸了耸肩，“这栋别墅我买的，就是我家。你让我怎么回去？”
赵祖安惊讶了。
这里是天海主城区，旁边是一个湿地公园，一套别墅价格可不低。
徐凯今年才二十二。
徐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道：“你当初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赵祖安莫名有些结巴：“不、不是很好，就年级两百多名……”
徐凯“啊”了一声，微微笑了起来。
“那很好啊，年级两百多。很强啊。”
赵祖安心想，徐凯肯定不清楚7中是什么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抿起了唇，保持了沉默。
空气安静了一瞬，徐凯突然道：“回去读书吧。”
赵祖安没想到徐凯对他说的是这个。
他有些惶恐地盯着对方：“队长，是我表现不好吗？我、我以后会听教练的话的……”
他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一只手搭在了赵祖安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我们ek近些年从不签未成年人，你是特例。不管是16岁还是60岁，都可以打游戏。但是读高中的经历，却只有这么一次。”
“我就是高中辍学打的游戏，但是呢，我运气比你好一些。我见过太多未成年的电竞选手，在离开俱乐部后连正经工作都找不到。”
“游戏的本意是给人快乐，作为爱好，不应该成为你们未来唯一的出路。”
徐凯说：“青训生的名额，我给你留着。你放假的时候，也可以到俱乐部找我。”
“至少等你高考完，再考虑要不要把打游戏当成职业吧。不过如果水平下降得太厉害，我也不会给你走后门的。”
“好吗？”他问。
赵祖安思考了许久，最后回答道：“好。”
于是，徐凯满意了。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徐凯端着冷了的水杯，离开了训练室。
有件事，除了他和经理外无人知晓。
当初买下转会名额，俱乐部花了10万块钱。
这10万，走的是他的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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