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萧婉,跟记忆里妹妹一模一样。

    一样的瘦小,一样的幼稚天真。

    萧卿想象不到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妹妹在走失之后,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来。只要她想到妹妹可能会发生的遭遇,她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萧卿一边哭,一边往二楼跑,还一边的大声威胁何招娣:“何招娣,要是你敢把我妹妹扔下楼,我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你全家、你的好儿子好孙子陪葬。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敢吗!”

    何招娣当然不敢。

    她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弄死萧婉。毕竟萧婉最像她那个狐狸精妈,但要用她和她儿子的命陪葬,根本不值得。

    萧卿的声音很大,撕心裂肺的绝望。一下子就把整个制衣厂家属楼的人,都吸引出来了。

    特别是跟何招娣同处一楼的,纷纷伸出脑袋出来查看。当看到何招娣真的想举起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想扔下去,有人害怕阻止——

    “何招娣,你别乱来!要是这里出了人命,我不会放过你的啊!”

    “就是何招娣,你想换大房子也不用使这种手段。杀人,是要吃靶子的。”

    “你想死可别拖累我们。要是这里出了人命,我们还怎么住?”

    “快把人放下来,再不放,我们就要报公安了!”

    “对对,报公安。你二儿媳史桂枝呢?人怎么不在?你婆婆都要杀人了,你们还不出来!”

    史桂枝是在的,她还在屋子里看得津津有味呢。她跟她婆婆何招娣一样,都非常的厌恶萧卿萧婉的母亲,姜娅。

    所以,当看到何招娣要教训跟姜娅长得几乎一样的萧婉时,她是开心,是激动的。

    但要她出来阻止,她才不会出来呢。

    杀人的,又不是她。

    史桂枝只当听不见,见门口越聚越多人,怕被人看到。她还遗憾的收回目光,躲回了房间里。

    今天何招娣一家,就只有何招娣和史桂枝在家。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不在。

    邻居们见何招娣还不放手,史桂枝又不出来,都想过去帮忙把萧婉救下。

    这时,萧卿跑上来了。

    她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制衣厂家属楼的楼梯已经很久没人打扫,摔倒后的萧卿不仅加重了伤口,还满身污垢狼狈。

    能在制衣厂家属楼生活的,条件都不怎么差。猛地见到这样的萧卿,一时间认不出她来。又见她额头冒着鲜血,半边的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吓得纷纷倒退。

    何招娣原本想给萧卿一个下马威,然而当她看到这样萧卿,立马闭嘴。

    萧卿除了狼狈外,她双眸迸发出来的仇恨杀意,让一向嚣张霸道的何招娣都怂了。在何招娣反应过来时,她手里的萧婉已经被萧卿抢了回去。

    萧婉很瘦。

    她因为是早产儿,一年三百六十天,三百天都在生病吃药。

    但她很乖。

    明明刚才遭受那样的恐吓迫害,却在回到萧卿的怀里时,小幼兽的蹭了蹭萧卿的脸。

    她还很善良。

    蹭完萧卿后,看到萧卿受伤,还轻轻的帮她呼呼。小大人似的说着安慰的话。

    “姐姐不疼,婉婉吹吹。”她幼稚又天真的声音划破黑暗,冲破阴霾,一下子把暴戾的萧卿从绝望中拉扯回来。

    萧卿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砸,泣不成声。

    她说不出话,只能紧紧的抱着萧婉哭。

    哭声绝望又无助,听得人眼泪也忍不住跟着流。

    有一位站在萧卿姐妹俩正对面的大婶看到姐妹俩如此可怜,抹了一把泪后,推开何招娣,道:“要不,你们来婶婶家处理一下伤口吧?”

    萧卿没有回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从妹妹身上找回一些勇气后抬头,视线落在了何招娣身上。

    何招娣现在有些悚萧卿,她觉得以前乖乖听话的赔钱货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前来讨债的恶魔。

    何招娣虎着脸,吼人道:“看什么看。有人帮你们这两个赔钱货、小坏分子就已经不错了。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跟萧安栋断绝母子关系,不要再找过来,我可不想被你们一家子带坏。”

    她哼了一声,“鸡窝出来的鸡生出来的贱种,不是我们萧家的人。”

    “你们也是,”她指着周围的人道:“坏分子的赔钱货也是坏分子。小心沾染了洗不干净,被革委会抓走。”

    何招娣说话实在是太恶心,萧安栋被抓,被下乡改造也没有何招娣说的那么严重。不然萧卿不会还留在医院工作,萧安栋几个孩子不会还好好的。

    有人看不过去,怼回去,“积点德吧何招娣,按你这么说,你亲儿子是坏分子,你不就是坏分子的娘?那你是不是也要被抓,你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是不是也要被抓?”

    “你别反驳,血缘还在这里呢。再说了,你说断亲就断亲,萧安栋他知道吗?”

    萧安栋当然不知道。

    萧安栋被强制性下乡改造发生得太突然,前一刻何招娣还拿着萧安栋是大医院医生来吹嘘,下一秒就收到了萧安栋被抓下乡。何招娣为了沾上霉气,当场就说跟萧安栋断绝关系。

    如此不要脸,天下少见。

    “就是,何招娣,要不要我现在帮你喊革委会的人过来?刚好,你刚才还想把亲孙女扔下楼,这么多人看着呢,杀人罪你肯定逃不掉。还有里面躲着的史桂枝,看着也是帮凶,就一起抓走吧。”

    史桂枝没想到自己都躲在了房间不出来了,还有她的事。她可不能被抓,立马出去拉着何招娣回屋。然后‘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了上了。

    其他人:“”

    又怂又毒又狠,说的就是何招娣这些人了。

    萧卿深深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一眼,然后抱着妹妹萧婉离开。

    离开前,她感觉到某处有被偷窥的异样,并没有立马看回去。而是下到了一楼,等对方放松警惕才看过去。

    萧卿原本以为是钱珍珠,谁没想到在一楼的角落看到的是一个老头。

    萧卿认识他,这个老头是附近一个老光棍。他现在在制衣厂当保安。

    萧卿眉头顿时皱了下来。她很不喜欢老光棍看她的目光,猥琐、贪婪、恶心。

    萧卿眼里溢出了一丝杀意,搭配她半张布满鲜血的脸,又美又煞,让人害怕。

    老光棍抖了抖,很快就缩回了角落。

    萧卿没再理他,看了一眼四周,没看到钱珍珠就带着妹妹走了。

    楼上楼下的人就这样看着冰冷煞气的萧卿离开,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有人想到了以前见人就喊,礼礼貌貌、温温柔柔的萧卿,又叹了一口气。

    “哪能跟以前一样呢,她爸妈这样还有何招娣。这人真的是,虎毒不食子啊。以前安栋还当医生的时候,总是舔着脸过去要东要西,现在人下乡了,就这样对待他的孩子,也不怕到时安栋回来要了他们的命?还有萧大才,也不管管何招娣,再这样下去萧家迟早要被她弄散。”

    “哼,萧家不是早就散了吗”

    “可不是嘛,你说以前养不活这么多孩子,将萧老四送人也就算了。萧老三二年级都没读完,就被逼着去跟师傅当学徒。辛苦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省中医当了医生,那何招娣脑子糊涂想逼着三儿子让出位置给二儿子的时候,这个萧家就散咯。也就老三安栋心底好,事过了还孝敬老爹老娘。要是我啊——”说话的人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回家去了。

    制衣厂家属楼的人说起萧家,说起何招娣,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因为很少看到有何招娣这么可恨又恶心人的,主要是这样的恶妇,还没被休回家,才是意外。

    萧卿出了制衣厂,想往家里走。

    可走到一半,正要拐进回家的路时,一直安静待在萧卿怀里的萧婉,蹭了蹭萧卿的脸。她也不怕脏,小脸沾着萧卿的血和灰尘也不怕,软软的喊萧卿去医院。

    “姐姐,去医院。扎头头。”她想让萧卿去医院包扎伤口。

    萧卿的眼泪又想冒了。她忍着摇头,“没事,姐姐没事了。不疼,不用去医院。”

    “不,听话话。”她小手抱着萧卿,想碰萧卿的头,又怕萧卿疼,可乖可疼人呢,“姐姐,要听话话。”

    “不听,婉婉气气。”

    “气气,肚肚疼。”

    萧婉是早产儿,消化系统不行,脾胃都很差。一旦吃不好,或者吓到了,生气了,都会胃疼肚子疼。因为萧婉小,分不清肚子和胃,总是说肚子疼。

    萧卿忍着泪意,亲了萧婉一口。

    萧卿突然想到,她去医院也不是不行。她还有魏光耀签的工伤奖金条呢。而且——

    她可以利用拿药的方便,让医院多开一些药材。妹妹的身体,需要好好补一补了,而她恰巧懂得药膳。

    不,或者说,她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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