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家祖宅距离白家宅子并不远,在滨海市郊一个隐蔽的渔村中。

    白向羽他们到达的时候,警察还没有到,但是整座宅子已经被村里的村民和邹家的人团团围住了。

    这座人数不到一千人的渔村此时灯火通明,甚至有人把探照灯拿了出来对准前面的老宅子扫射。

    最先接到报警的附近公安局的两名辅警守在门口不让村民和邹家的人闯入,里面另外还有两名公安人员,以及梁川和洛涵带过来的人。

    其中一个辅警拿着喇叭用当地方言对大家喊话,“请大家不要堵在门口,里面有重伤人员,等下救护车就要过来了。”

    “听说你们把邹家的小孙子抓了,他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他!”

    人群中显然有邹家的人在闹事,最前面两排全部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人,一个个凶神恶煞挡在门口。

    “就是!邹家在我们村百来年了,是村里的大善人,你们这些后生仔哪个不是在邹家捐助的学堂里学出来的?”

    “是啊,太没良心了,竟然帮着外人来抓村里的人!”

    群情激奋,场面眼看着要失控,梁川他们没敢把车开过去,出来后由两个保镖护送着从人群中挤到大门口。

    两个辅警都认得梁川,事先也打过招呼,见到他们,没说什么便把他们放了进去,立刻引起外面村民的不满。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让他们进去?”

    “你们想对邹家的小孙子做什么?”

    “让我们也进去,我们要看看我们邹家的人是不是被欺负了!”

    说话间十几个年轻人相协包围过来,两个辅警脸色大变,举着喇叭警告:“你们干什么?妨碍警方执法是要被抓起来的,赶紧散开!”

    “你们才是,让一堆外人留在邹家的祖宅里,你们想做什么?”

    正在相持不下,村口突然警笛声大作,好几辆警车风驰电掣而来,村民们这才害怕地让开道路。

    老宅里,白向羽跟着梁川一路穿过前面两进的庭院,来到后院的地下仓库,地面上也是一个老旧的储藏室,地方十分隐蔽,几乎没有生人活动的痕迹。

    地下仓库是一百多年前的冰窖,后来才改做一般仓库,地面上铺着石板,石板颜色早已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空气潮湿沉闷,进来之后白向羽才知道除了被扣押在地面上储藏室里的邹毅,另外还有一个垂着头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被手铐铐在在仓库门口,口中自言自语,看起来不太正常。

    叶惜就躺在仓库相当于前仓的地方,浑身鲜血,闭着眼睛,气息微弱,脖子上和脸上除了乱刀砍出的伤口还有勒痕。

    她身上的伤太重,不敢随便挪动。

    除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宽敞整洁的空间外,白向羽还注意到有一道侧门通向后面的空间。

    看起来这个仓库分为前后仓,相当宽敞,而且显然有人打扫整理,里面摆着相当多的日常用具。

    两个公安干警一个在前仓外面守着,一个在后仓,似乎后仓也有人受伤。

    仓库里灯光有些昏暗,所有人的表情都阴沉压抑。

    文敏守在奄奄一息的叶惜身边,帮她压迫着身上致命的伤口。

    “怎么样?”

    梁川问脸色苍白一身冷汗的文敏。

    文敏眼角含泪,咬着嘴唇微微摇头,小声问:“救护车还没到吗?”

    “我们刚才来的时候还没看到,应该快了。”梁川叹息一声,牵着白向羽蹲下来,俯身叫叶惜,“叶惜,小羽来了!”

    躺在地上的女人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就在白向羽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叶惜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她的眼睛的一刹那,白向羽的眼泪唰的一下便落了下来,握住她伤痕累累的手,“叶惜,我是小羽,我来了。”

    “你别怕,医生很快就来。”

    叶惜望着他迟钝摇头,“没用了。小羽,你抱我起来。”

    “不能动!”伤势已经控制不住,文敏叫了一声,慌张按住大出血的地方。

    “小羽,你抱我起来吧,已经没关系了。”叶惜抓住白向羽的手坚持要起身。

    再次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文敏再也承受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叶惜艰难移动身体的同时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梁川拍了拍文敏的肩膀后起身去往后仓,里面的情况似乎没有外面这么紧急。

    白向羽无法拒绝,将叶惜扶起来靠在怀中,意外发现,这个看起来高挑的女人竟是这样瘦弱。

    叶惜靠着他,身上的伤口没了压迫,鲜血再无制止汹涌而出,而她的脸色也迅速灰败下去。

    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冰冷的手指轻抚白向羽的脸,叶惜微笑看着他,虚弱说:“你的脸跟你爸爸一点都不像。”

    “我像妈妈。”白向羽低声回答。

    “是啊,你妈妈可真是一个大美人。难怪你爸爸一直不肯忘记她。”

    气息不足,叶惜说着说着便急促呼吸起来,难受靠着白向羽,痛苦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断断续续说:“能,能帮我把,把项链,项链拉出来吗?”

    白向羽抹掉脸上的泪水,一边哭一边帮她把脖子上的那根铂金项链拉出来。

    吊坠是一颗钻戒。

    放在手心里,白向羽看着叶惜问:“这个是什么?”

    叶惜眼中一片温柔,微笑看着戒指说:“是你爸爸买给我的,只买了一只。”

    说到这里苦笑起来,“你爸爸就是这样,既清醒又精明。我二十三岁到他身边做事,跟了他五年。”

    “原本以为永远不会有名分,没想到那天——”叶惜的目光慢慢变得恍惚,缓慢道:“你回滨海的那天,他突然跟我说,让我周末到你们家一起吃顿饭,说要把我正式介绍给你。”

    可是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白志明就那样一去不回,永远埋在了工地的钢筋水泥地中,他一辈子在里面摸爬滚打,没想到死也是死在那堆无情冷漠的东西里面。

    逐渐呼吸困难,叶惜难受地抓住白向羽的手臂,睁大眼望着他,说:“我,我也不想,不想去打扰你爸,爸爸妈妈团聚,小羽,我,我死后,可,可不可以放一把你爸爸的骨灰在我的骨灰里面。”

    “我,我要的,不,不多,一点,一点就好。”

    “好不好?”

    白向羽抱着叶惜哭得不能自已,闻言除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怀中叶惜终于得偿所愿,露出欣喜安然的笑容,嘴唇没了一点血色,如凋谢的花朵一般,“谢谢!”

    说完这些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甚至因为缺氧窒息,面孔极度扭曲,大张着嘴巴痛苦呼吸着。

    “叶惜,你再坚持一下!”

    外面传来吵闹的脚步声,梁川和文敏同时起身跑出去叫人。

    仓库里安静下来,除了被扣在门口的中年男人,这个前仓再没有其他人。

    白向羽匆忙看了一眼门口,小声问:“叶惜,是谁伤的你?我爸爸给你的东西,放在哪里的?”

    叶惜痛苦地呻,吟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最后一刻忽然抱住白向羽的头,仰头用嘴贴在他耳朵上,颤抖着快速说:“别再查这件事了,小羽!都交给梁川,让他来!但是别相信他!别信他,还有他身边的人!一个都别信!”

    “叶惜,叶惜!”

    怀里的人身体陡然一僵,然后重重落下倒在白向羽怀里,气息断绝,吓得白向羽惨叫起来,这时两个医生提着医疗器具冲进来,将叶惜从白向羽怀里抱出来平放在地面上开始急救。

    白向羽满身鲜血,双腿抖得站都没法站,被梁川从身后抱着拖开。

    除了这一组医生之外,另外还有一组医生跟着冲进后仓的位置,不久之后,洛涵背着一个人从里面出来,那人双脚上套着镣铐,没有左手,光着的脚两只脚上都只有三根脚指头,瘦骨嶙峋,几乎看不出生气。

    这个人也是昏迷着的,而且,这个人一出来,门口的中年男人就激动得跳了起来,“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你们要把他带走?!”

    说完便狂热盯着洛涵背上那张昏迷中的瘦削面庞,眼中露出痴迷和贪婪,扭曲着嘶喊,“不准带他走!他是我的!”

    “叫什么叫,老实一点!”

    对他的所做作为愤慨异常的公安冲过来一把将其压制在墙上控制住,对后面进来的同事说:“妈的,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把人关在这个地方不说,还锁在墙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畜生!”

    洛涵背着人走到那个仍然挣扎不停的中年男人身边,用平静冷漠的声音说:“邹鸣,除了这个仇,八年前我爸爸无辜被打死在工地的事这次也一起清算吧!”

    有警察在,洛涵表现得清醒且克制。

    “哈哈哈,我怕你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斗!”邹鸣被压在墙上,金丝眼镜脱落,露出一张尖刻瘦削的脸,眼神阴鸷偏执,“呸!你个被人睡烂了的婊,,子,装什么清高!”

    “老子能养你哥,是你家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跪着求都求不来!”

    说着口气一转,用让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声音说:“阿平,你又不乖!又想跟人跑!”

    “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一定要把你的双脚砍断!让你永远也跑不了,只能做我的宠物,永远被我宠爱!”

    “不乖的孩子要受惩罚!”

    “跑!!你为什么要跑!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要跑?!”

    邹鸣表现出明显的精神失常症状,大庭广众之下,丝毫没有顾忌地大声说着这些令人恐怖的威胁之语。

    仓库门口警方执法录像无声记录着这一切。

    洛涵脸上露出轻蔑讽刺的笑容,轻声说:“邹鸣,你不用装疯,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什么状态,我们大家手机里可都记录着的。现在不是八年前,有的是高科技手段让你原形毕露!”

    被压在墙上的邹鸣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这些臭警察,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爷爷是谁吗?你们这些穷酸,放开你们的脏手!”

    “带走吧!”

    警察面无表情将邹鸣压出地下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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