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多看几部黑白霓虹老电影,尤其是那类有幕府时代农民出镜的“尽量还原真实场景”的经典老电影,大家就会发现:知识的传播,在没有高效通讯手段的古代,的确真是非常遭受垄断的一件奢侈资源,是真的能够彻底划分人与人的阶层差异的,能把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彻底变成两个不同的物种……
正如一名武士哪怕穿得和农民一样混在农民堆里,别的武士也能很快通过他的言行举止把他分辨出来;而农家出身的人、即使是穿上了武士的衣服,拿上了武士的刀剑,真正的武士也能轻而易举地通过方方面面的不和谐细节、一眼就看穿他的伪装。
也难怪无惨大人活了上千年,骨子里头是真没把绝大多数普通的人类、给当成他曾经的同类生物来看待。
但手工业者和商人的群体,在那个时代却算是一个夹在武士和农民双方之间、类似缓和地带的少数群体,铁匠也算是能跻身手工业者小群体的经典传统行业之一,所以没说几句话,月子就发现万造的语言水平也好、文化涵养也罢,都还可以,还没低到让虽然嘴上说着的是土藩方言、实际动不动就会冒出公卿贵族特殊的说话腔调的妖王大人感到难以沟通交流。
在来的路上,月子可是没少在心里嘀咕:如果这铁匠家的遗孤太傻太难沟通(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那就不能捡回去了;谁让她以前捡的那些农家小娃,不论聪明还是笨的,一概都先丢在孩子堆里,随口吩咐大些的孩子们:好好教导新来的孩子学会说符合ta身份的话以及做符合ta身份的事(做得好可是有“小奖励”的哟)。
所以如果这是一个无法好好说话的笨蛋,她可没兴趣自己教导他。
通过几句简单的对话、基本了解了此人的来意之后,万造小盆友先是陷入了又一阵的纠结,但只是片刻,他就想通了。
就像这位自称名为“月彦”的大人所说,万造并不十分担心自己会被卖掉什么的,毕竟这位月彦大人明显一看、就不是缺把他卖了所能获得的那几十文铜钱的穷浪人——按照月彦大人自己的说法:他就是想找个和他“可爱的小猫咪”差不多岁数的小孩子,给自己当个侍童的同时,还能一路上陪他的“小猫”闲聊玩耍解解闷。
简而言之,万造小盆友目前在月彦大人月子妖王眼中的定位,就和每天需要充电(吃个饭)的一根人形逗猫棒差不多,主要的功效可能是在妖王大人需要忙正事顾不上小缘一的时候,陪他玩陪他解闷的。
像不像一位兜里不差钱、就爱给自家的新猫买各种猫玩具、猫零食、猫薄荷、猫爬架等等一堆猫系列用品的新晋铲屎官啊!
于是,就这样没花一分钱,月子就替自己忽悠来了一位新童工预备役(还没过考察期呢,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也半路跑了),实在是她把话说得太开太直白:“你要是啥时候想走呢我也不拦着,尤其是在你跟着我、却不需要我为你提供任何食物的情况下,就当是大家一起走多个说话的伴儿吧。”
长着一对眼角尖尖、妩媚桃花眼的伪娘武士大人一脸阳光明媚地伸出手,向万造作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嘴上仍继续说道:“名额有限,机会难得哟。如你所见,我就一匹马,坐不下四个人的。”
其实但凡略微有点与大型牲口接触经验的人都知道,一匹马的背上若是驮了这么些箱子,再骑一个成年人上去,马匹就不堪重负了,走不了多久就要休息、也走不了很远。
毕竟只要还是血肉之躯的生物,就没有月子的式神马这样、能一直一直不停歇地走下去的,更何况她的那马还根本不需要草料和饮水,必要的时候驮着这么多货和人,它也能跑得飞快,就好似平时挂着40公里时速在市区慢行的车辆,上了高速一脚油门下去,加速到100公里也没什么难度的suv家用车。
然而万造曾经的家里既不养牛也不养马,9岁的他也不是看着动物世界纪录片长大的后世小孩,一路上能让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小少年分心的新鲜事物有很多,所以铁匠家的遗孤根本就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直到夜晚的来临。
“为什么我们要走夜路?”盯着前下方摇摆的马鬃好半天了的万造,看着天边渐落的晚霞,不由有些害怕地说道:“夜里的野外会很冷啊!还会有鬼和妖怪出没,我、我们会有危险的!”
“……”活生生的妖怪就在你眼前呢,月子心想。
“安心安心啦,”妖王大人淡淡道,“我可是很厉害的呢,再说了,鬼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碰得到的呢。”月子心说,这要多脸黑多点背才行啊。
他们三人在马背上的座次,在一次停下整歇之后,就从白天的月子坐最后最靠近马臀箱笼的位置(缘一在中间、万造在最前),变成了俩孩子坐到她那张如罗汉床般平坦宽阔、两侧还带有扶手的“宝座”,由她来替他们遮挡前方的夜风,轿椅两边和上方也拉上了野猪皮和青苎麻一同缝了双层的“帐篷布”,就在马背上形成了一个能让俩孩子或坐或趴着睡的简易小帐篷。
要知道,正如英制铁轨的148米宽是由两匹马的马臀宽度所决定的,月子这匹木马式神的臀宽也达到了将近08米的“巨宽”,所以她用几根1米木棍横着扎起来的“罗汉床宝座”,让俩孩子一人一边占半米的宽度坐着睡,虽然狭窄、但也勉强凑合。
当然、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在普通马匹的马背上是肯定搭建不起来的,因为活马的生理结构和身体活动问题,骑手一般不可能坐到马匹腰部以后的位置去;但妖王大人的马反正也不是活物、浑身又都是同等坚硬的木料,更没有什么生物骨骼结构的局限,所以……
既然这都是个有鬼有妖、有空间异能血鬼术、还有月华魔法力量的神奇世界了,在马背上搭个帐篷这种物理骚操作能成功,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吧(就这么强行认可吧)。
没一会儿,用半个白天的时间才略微习惯了一些马背上这种规律颠簸感的万造,就裹着厚实保暖的帐篷布睡着啦;与此同时,被拉下遮蔽冷风的马背小帐篷的前帘悄悄咧开了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紧接着伸出的、是两只热乎乎的小猫爪子,轻轻抓住了月子衣袍的后摆。
“嗯?”身体柔韧、腰腹以下的臀腿跨坐于靠近马肩的区域且纹丝未动、也能让上半身轻松扭转侧仰超过90°的月子妖王大人,看着身后揪着她衣摆不撒手的小奶猫。
至于继国缘一小盆友那对散发出清澈透亮小眼神儿的大大纯色眼瞳里究竟写了啥,似乎就只能是全凭观者自行脑补了;不过月子和他相处至今也一年有余了,多少还是可以尝试着揣测一下的——用语言。
“怎么了呀?”她笑着问:“睡不着吗?”
之前旅途中的夜晚,缘一虽然也是睡在马背上,但基本都是蜷在妖王大人怀里的;月子虽然体温较普通人而言低了不少,但好歹也还有个30c、是一具血肉之躯、是能够吸收并保存别人的体温的,所以靠在一起久了,她的体温也是会有所提升和回暖的。
群星在午夜蓝色的天际闪耀,如同一条光点组成的缎带,交织在明亮的银月周围,如此的夜晚,即便已经亲眼目睹过了不下十万个这般美丽的夜晚,月子也依然觉得它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能触动她的内心和灵魂——那些几百几千甚至上万年前,就从遥远恒星处散发出来的光芒,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跨越了如此漫长且孤独的旅途,才终于抵达了这里……
感受着这千万年前的魔力在体内不断地沉淀和积累,月子忍不住地想:就好像……我本身那样,待到何时,才能回归到那足以被我称之为“故乡”的世界呢?
人类的性格和三观的成型并稳固,真的只需要短短的二三十年,后面的人生再长再长,都也只是之前二三十年的不断延续和发展,就如同一棵木本植物从主干上分化出来的新枝梢,任凭其看起来有多么地繁茂昌盛,也依旧只是树身主体上的小小衍生。
就这一方面而言,无论一个生而为人的家伙在未来是变成了鬼还是化作了妖,似乎都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没有回她话的小缘一,只是用他那两条热乎乎的小胳膊小手,默不作声地环上了“饲主大人”的腰;即使隔着彼此的外衣,也不妨碍继国缘一遵守承诺,把体温透过层层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达给他想要保护的人。
真好,真好啊,月子一个没忍住,还是伸手把小缘一给拉到了她的身前,身手敏捷的小奶猫也配合着她的助力、动作轻巧地跳了过来,回到了他原本夜里该待的位置。
扯过背后的熊皮大氅,这玩意儿从月子此次出行的第一个晚上起、就开始充当继国缘一小奶猫在妖王大人怀里睡觉时候裹着的大被子了,而且那个时候的妖王大人,可以倚在背后的箱笼或醒或睡,不过如今她的背后是万造小盆友睡觉的小帐篷,所以她不能往后倚、就只能往前和缘一靠在一起。
果然,一夜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和月子曾走过的无数次夜路那样,“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呀什么的,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在野外碰上的哈。
但真相其实是,她对于鬼舞辻无惨的鬼、哪些年在哪些地方分布得比较密集、哪些年又在哪些地方的分布会变得稀疏,不说有非常精确的大数据统计吧,起码也是能知道个大概的,所以只要在某几年重点绕开某些特定的藩国或地区(除非专门是去找他的),走夜路遇鬼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啦。
不过就算是真的遇到了也没事,月子以前也不是从没在夜行期间遇到过鬼,她的应对策略也和对付山贼差不多——能打跑的打跑就算了,打不跑的“顽固分子”才杀了。
为此,她所佩的月之玉钢打刀上,刀樋(即血槽)被特别打造成能够越过刀鐔的长度和深度,握住刀柄的时候,就能够让血珠渗出掌心,滑进刀樋,但凡斩到了鬼的血肉,就能让那些血流进鬼的身体里去。
其结果自是不消说,不是让那些鬼当场爆体而亡碎成一地结晶,就是让那些鬼转眼间化身为想要草天草地草空气的泰迪、却苦于手脚酥软而只得乖乖倒地,被扔在原地自生自灭也是常态。侥幸能在天亮前用酥软手脚爬到阳光晒不到的地方去的鬼,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外加实力大减,因为体内本属于鬼王无惨的血,有不少就此被中和掉了。
然而更为残酷的真实现状是,月子妖王大人的月之玉钢打刀,属于不见(青)血则已,一旦动用了青血就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截止目前仍是百分百木有活口的。
因为若是第一刀下去、输入鬼体内的青血血量不够的话,月子还会接着砍出第二刀、第三刀……以此类推,总有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刀,能让她的青血血量在鬼的体内超过无惨大人鬼血的血量,所以除了鬼王大人她理论上刀不死之外(妖王大人全身的血量都没对方多啊),其余的鬼就都是可以被她刀到死的——尤其是她的第一刀往往都不是朝着鬼的致命弱点脖颈去的,因而疏于防备的鬼,只要中了第一刀、甚至无论被切中哪里,被挂上了debuff弱化效果后就再也躲不开接踵而至的一刀又一刀、不断被送毒入体最终晶化破碎的悲惨命运了……
更糟糕的是,那些中和后的白色液体所面对的,如果不是对它们而言极具吸引力的原主人,是无法被鬼轻松排出体外的,它们只会像可怕的高分子聚合物——塑料那样、难以被蓝星的自然环境成功降解,持续地虚弱着鬼的身体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其“永久弱化”的debuff中毒效果,可能直到他们以后被鬼杀队斩掉脑袋之前,都不会消失,总之是很惨很惨的下场就对了。
相对的,顺利排清中和液后才能享受到的“一日防晒霜”效果,那些10侥幸没在第一刀刺入后直接爆体而亡的鬼,自然也是无法享受到的。
上述仅是月子的新鲜纯液态青血才有的效果,而血粉的话,并不会有那种“永久弱化”的可怖威力——她的血粉对于鬼来说,就是一帖单纯的快乐药剂,狠狠抒发个几次也就没事儿了。
所以未来的鬼杀队也就谈不上什么用她的血粉去对付鬼了,理由无它,实在是因为下毒之后的效果既猥琐又不具备直接的杀伤力,还不如紫藤花毒来得干脆有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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