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个町镇里停留的两日里,万造也同样没找到什么“门外挂有藤花装饰”的商户或民居,在这个识字率普及度不高、主流依然只掌握在武士公卿阶层内的时代,这种在通往藩国与藩国之间的沿途小镇里,商家更习惯的是挂个实体物件在门口,方便往来的行人远远就能辨识出这家店到底是经营啥业务的。

    譬如旅笼宿屋、就会在门口挂一双草鞋,卖海产的就在门口挂一串既不知道风干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给人吃的小咸鱼干儿(挂大的怕有人偷),卖布的就在门口挂几块颜色不同的便宜青苎麻布(还能当遮阳棚嘿)等等……

    所以当万造满含期待、用充满求助的目光询问“月彦大人”的时候,妖王大人闻言也仅是摩挲了几下自己光洁的下巴,喃喃道:“藤花啊……真是少见的物征呢,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她说,“肯定不是药铺啦。”

    因为这年头像样的药材店铺除了在京都比较常见之外,在地方藩国、尤其是像目前此处偏僻通路沿途中的小町镇里,是十分罕见的;在地方藩国更多见的、应该是从繁华大城进货后,背着药箱走街串巷的卖药货郎。

    即便是偶尔真有些地方上做药材收购生意的小座商,他们通常也只会在门口挂上一张写有大大的繁体汉字“薬”幡旗或是匾额,理由也很简单,能买得起的通常就不会是什么贫苦的乡野之民,既然主要的客户群体都是识字的“体面人”,那当然要想尽办法抬高自家店铺的b格、能写汉字真名的,绝对就不会去挂什么实物的嘛!

    且不论这期间万造有多少次盯着妖王大人和继国缘一小盆友的烤面饼子拼命咽口水,也不提妖王大人有多少次按下了小缘一想把手里的面饼子递给万造的手,并对他说:“不行哟,我和那孩子之间可是有约定的呢,要是吃了我们的东西,他就不能随意离开、去他想去的地方了。”

    看看万造小哥(比缘一大了1岁呢)那张扭曲纠结的脸,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热乎乎的面饼子,8岁的继国缘一收回了手和手里的饼子,一脸面无表情但语气十分认真地对月子说道:“那么我也吃了你的东西,所以我也是不能随便离开的吗?”

    第一次被小缘一发现了自己资本家现实一面的月子妖王大人歪了歪脑袋,说:“那倒也不是,你的情况和他不一样,缘一。”

    啃了一口手里已经烤软和了的手打年糕条(犬三郎的作品),月子缓慢而轻柔地说道:“缘一没有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呢,老实说你要是趁我睡着悄悄跑了,我是没什么信心能把你抓回来的,”她耸耸肩,继续道:“但万造就不一样啦,他要是不吃我的,和我没什么米粮钱财一类经济利益上的瓜葛,那我管不着他;但他要是吃了我的,就要做好替我工作还债的心理准备呢。”

    说白了就是有技术有能力的厉害家伙上哪儿都能混得很好,老板都拿你没辙儿;但若是身为一个普通的打工人,那就请好好收心、踏实工作、努力挣钱养家糊口就好,别整天老想着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从某种角度而言,月子的这种想法,和无惨老板是同一条的思路……只不过对屑老板而言,所有的鬼就连小命都是他的“私人财物”,自然是如何处置全凭他的个人喜好乃至一念之间。

    是的,百年来虽然从妖王大人身边开溜的小孩、少说也有几十个,但最后真正跑掉了、或者说是被她“提前放生”了的,也只有那些“不欠她任何东西”的极少数孩子——那些个摆明了是来骗她钱的,最终都被她夜里跟着找上门,夺回了被骗的钱财不说,可能还收取了不菲的“利息”之后才把那些恶劣的小骗子们一脚踢开;那些个以为自己要被卖到什么糟糕地方去了而悄悄逃走的孩子,则是被她抓回来“退货”给了对方的父母或是卖主、并索回了先前付出的购买金额,从此两清;唯有那些像《切腹》里那种为了可怜家人治病出来“骗钱”再偷逃回家、惨到月子也看不下去了,才有可能在保留那大概也买不到什么正经有效药材的少量钱财的同时,被妖王大人拍拍肩膀赞一句“孝心可嘉”。

    就这一方面来看,月子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对于看不见的悲惨她是能做到无动于衷没错,但若是换个方面来说,有什么真实在她面前上演的悲剧,就她那个内心之中其实很低的“泪点”而言,哪怕不会轻易就当着人的面来个“内牛满面”,但“高抬贵手”放人一条生路,她也还是会做的——只不过那之后,更看中自己家人、也没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的孩子,她也是不会再要的就是了,让人家骨肉分离多造孽啊,妖王大人可是很喜欢“积德行善”的呢。

    反正这天底下等着她去“拯救”的贫苦孩子海了去了,完全没必要就这么吊死在一棵树上啊不是吗?

    无惨老板“招工”的时候有办法抹去员工的记忆来达到提高他们忠诚度的目的,可月子妖王大人并没有这种手段、或者说她控制生物大脑的那个技能、即便经过500多年的时间来提升,至今也只能达到“在睡着人类的额头抹上一点之后,让ta按照她的意思做个类似预知梦”的程度,且通常是她用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高级手法之一。

    毕竟让临时式神咚咚捶门这种低级手段,很难有效应用在那些有专门侍卫仆从日夜保护的领主大名身上,因为需要用到这类人的时候,往往已经不是单纯的求财恐吓,而是为了推动某些目标和指向性都更为明确的导向性政策,所以也只有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自己去做个梦,月子才有可能以最小的代价搞定那帮顽固的家伙。

    至于让别人(譬如三哥)忘掉自己尊敬的师傅和深爱的未婚妻啊什么的,那是绝无可能的。

    “再说了,”月子妖王大人咽下了口中的年糕,才接着说道:“你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保护着我呢,为我提供温暖,这都是缘一你有一直在‘好好为我工作’的表现呢;身为‘主公大人(oyagadasa)’的我,可是一直都有好好看在眼里呢。所以呢,即使有一天你离开了我,也请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啊,因为你其实也不欠我什么。”

    摆出了堕姬回首对京极屋老板笑颜以对的“和善微笑”,以退为进,同样也是月子老妖怪几百年来总结下来、对付有良心的好孩子们的绝佳手段之一呢。

    虽说不会对每个人都产生同样强大的效果,但能加诸于善良之人内心深处最牢固的那条枷锁,永远都是他们自己的良心这一条,月子无疑是把握得非常到位的。

    所以啊你们别看她嘴巴上这么说着的,可如果继国缘一哪天真的不告而别地跑掉了,妖王大人她绝对会是所有人之中第一个愤而跺穿地板、怒火冲天暴跳如雷、并在心里把缘一尚存的家人一个不漏统统问候一遍的家伙。

    是的,妖王大人她就是这么一个真实而又虚伪的家伙,不然怎么对得起她那混乱中立的阵营属性设定呢。

    即便没有直白地出言询问过,但月子这一年多来、早就通过各式各样的旁敲侧击,通过缘一自己的回答和叙述,把他的家世给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家中次子,却由于远超兄长的剑术才能,而即将咸鱼翻身被立为家族的继承人;可是母亲病逝、家中唯一能给他温暖关怀的人不在了;继续留在家中的话,无疑还会动摇兄长原本在家中的继承人地位。

    只要我离开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吧。

    本着这样的想法,姓继国的小奶猫就这么离家出走了,为了避免被轻易找到,他也没按照家里给他安排的“后路”去什么劳什子的寺庙出家当和尚,而是朝着最早能够看到新一轮旭日初升的东方,埋头狂奔而去。

    始终都是盯着自己手里饼子的继国缘一小盆友,闻言只是低下了头,把篝火的上方热源统统让出来给万造烤鱼。

    过了好半晌,他才声音有些闷闷地讷讷问道:“你会一直……都像现在这样需要我吗?”言下之意就是问月子:一旦你的“病”慢慢好起来了,是不是就不再需要我了呢?

    就像几乎所有的生物都会对自己即将来临的“寿终正寝”有所感应那般,月子也清楚地知道,在她的执念得偿所愿、在她的“病”真正好起来的时候,大概就是她那被停滞的时间再次启动的分水岭;但这个节点少说还得有个几百年才有可能会到来,并且有一定的概率是永不会来临的。

    譬如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她原本的故乡?亦或是个什么不科学的平行世界之类的,搞不好以后还会生化危机、还会灵气复苏什么的、谁知道呢?

    哪怕现在的世界有妖有鬼有不科学的魔法和看似很科学的异空间,月子依然抱有一丝期待这里就是她原本的世界——谁叫各国各自的神话传说里,也有很多不科学的妖魔鬼怪、魔法修仙呢?

    如若能够确认这里就是她的“老家”,月子才或许能有解开心结、放下一切“归去”的一天。

    于是,臭不要脸的妖王大人就腆着一张漂亮的老脸,同样认真地对继国缘一小盆友无比郑重地承诺道:“会的,我会一直需要你,直到我生命尽头的那一天。”

    仔细体会一下妖王大人这多么狡诈的语言艺术,她说的不是“直到你生命尽头的那一天”,而是“我生命尽头的那一天”;毕竟她的妖生长而又长的,已经迎来送往了数不清的人,但真正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却并不多呢。

    一旁像是枚多余的小灯泡般存在的万造小盆友,肉麻地搓着自己的胳膊,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俩“男性”说着如此奇怪的话,加上他半夜在马背上被猛地一晃给摇醒、发现继国缘一从他身边的座位里消失掉的事实……

    唉,9岁的万造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啊!在这“夜這”风俗依然在各地农村盛行的大环境下!铁匠家已经算得上是风气保守啦!因为他老爸很少有需要出远门不在家的时候啊!

    可他瞅着月彦大人那张美丽甚至称得上妖冶的脸上,隐有水光在眼角积蓄的样子,似乎又不像是他所猜想的那么一回事……

    啊啊!内心深处纠结万分的万造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一口狠狠咬在烤熟连鳞片都变得焦脆起来的喷香鱼肉上——人家的“主仆关系”,他去管那许多干啥?!

    好好吃自己拿小鱼叉捕到的鱼就好了嘛!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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